作者：北方飄雪
一
這幾天，被家中陽臺上的令箭荷花驚艷到！
這世上的花兒萬萬千千，千嬌百媚，形態(tài)萬千，品種繁多，數(shù)不勝數(shù)，我所知者甚少，所以之前孤陋寡聞的我，竟然從未聽說過令箭荷花，更別提見識它的真容。然而讓人絕想不到，如同上演一出大戲，劇情突然反轉(zhuǎn)，讓我感到錯愕和慚愧，素未耳聞和謀面的令箭荷花，其實它一直就在我身邊！而且已經(jīng)默默無聞的陪伴了我?guī)啄辏覅s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
這也太狗血了吧？生活就像是一部精彩的小說，翻開過后，你永遠想象不到，下一頁會有怎樣離奇的故事情節(jié)，說來話長。
幾年前的一天，愛人拿回家一株類似仙人掌的綠植，綠色扁平，莖的邊緣是鈍齒形。對此我沒任何好奇心，根本就沒有、詢問那是什么的意識，這不明擺著嗎？一眼望去，那綠植不就是品種不同的仙人掌嗎？極其普通平凡，不足為奇。愛人手上忙個不停，嘴里好像嘟囔了一句：“叫什么來著？”他也含含糊糊的說不清，大概給忘記了。后來任由他找個小花盆，埋在土里，隨意放在陽臺墻角最里邊，那陰暗僻靜處，從此我再也沒有留意過它。
時間就這樣，在安寧的日子里慢慢流逝，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季又一季，一年又一年，那盆類似仙人掌的綠植，靜靜地獨自寂寞生長，我完全忽視它，對它視而不見。只在給陽臺右側(cè)的那株、年年繁花錦簇的三角梅澆水時，才順便瞅它一眼，想起來也該給它澆點水。就這樣，如同人饑一頓飽一頓一般，它也旱一場澇一場，沒有被好好呵護，那些日子，想來它應(yīng)該活的很艱難吧。
也不完全是我刻意忽視它，有些日子，夏天太熱，我給三角梅樹澆水有點勤，順便也給它澆的多了點，就發(fā)現(xiàn)它有些爛根，所以愛人說不用給它勤澆水。哦，也以為仙人掌生命力強盛，活的粗糙，完全可以不用管它。就像我后陽臺那盆蘆薈一樣，我們除了給澆點水，也沒怎么管它，可是它長勢驚人。滿盆的厚實蘆薈，劍拔弩張，根須突出，非常旺盛，盆都擠不下，最后給拔掉了許多。在家里，蘆薈存在的唯一用處，是有時候我做飯，容易被油水濺燙，就拿它做燙傷膏，扯一截將汁水粘液抹在手臂上，不然早就不養(yǎng)了，陽臺已經(jīng)擺滿花盆，幾乎沒一點空地了。所以由于慣性思維，我自然以為那仙人掌也跟蘆薈一樣，都生命力極強，不需要刻意照管。
幾年間，我確實沒怎么留意那仙人掌，愛人有時候給其他花施肥，會偶爾把剩下的殘余，順手倒到它的花盆里。后來眼見它越長越大，居然也像蘆薈一樣，形成了一大片，但它沒有蘆薈厚實硬朗，片薄扁平，長長的沒有骨力，無法支撐。用繩子給捆綁住，助它固定在陽臺上，不然它不能聚攏，東倒西歪，橫七豎八，散落在陽臺上，不成個樣子。就像人一樣，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這綠植也要像個樣。
日子一天天過去，冬去春來，我陽臺上的風(fēng)景，可謂這邊獨好，毫不夸張的說，完全就是一個小花園。每到四月間，陽臺一左一右兩棵高大的三角梅樹，滿樹繁花，紅的發(fā)紫，爭奇斗艷，在風(fēng)中搖曳，是陽臺上的大姐大。五月間，圓鼓鼓、花冠龐大的繡球，玫瑰紅色，雍容華貴。還有那大紅色和橘黃色為主色的月季花、白色飄香的梔子花，以及現(xiàn)摘現(xiàn)吃一夏的小西紅柿，能吃一整年的滿樹辣椒。總之，兩個陽臺上的繽紛世界，讓我的家有了小花園和小菜園，自有精彩。媽媽、姐姐、朋友姐妹們，每每看到，無不夸贊有加。
陽臺上如此熱鬧，我卻從來沒有想過，那片仙人掌有啥不同，比照我這些姣好的花兒果兒，差距有多大。它們之間根本不是一個層級，無法相提并論，毫無可比性。
二
后來發(fā)現(xiàn)那仙人掌又多了，長得太散了，快占據(jù)右側(cè)僻靜處陽臺的半壁江山，繼續(xù)再給它捆綁加固，也繼續(xù)忽視它。
在它旁邊空檔，愛人又在花盆里種了火蔥，長勢良好，綠油油的蔥味十足，我經(jīng)常去陽臺掐一把小綠蔥，用來做調(diào)料。今年春天，掐完蔥，就有閑心細細去觀察，發(fā)現(xiàn)那仙人掌上，已經(jīng)長出幾個贅生物，有毛刺，長形，里面有點鼓囊，當(dāng)時并不知道那就是它的花骨朵。由于今年春天比往年熱的早，幾天時間，那些異物就長大了，再過了一周左右，暗紅骨苞明顯變大膨脹起來，看這架勢，這仙人掌是要開花。
谷雨那天下了一場大雨，雨中的三角梅嬌艷欲滴，如出水芙蓉。月季花含苞待放，一棵西紅柿上已經(jīng)結(jié)了些許小果，今年新栽的一棵黃瓜苗，長出來嫩綠須絲纏繞在搭好的竹竿上，也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兩個幼小的黃瓜，頭頂著圓包，看起來今年的陽臺必定又是一番熱鬧盛景。
一周以后的上午，我又去陽臺扯點小蔥準(zhǔn)備午餐使用，忽然眼前就一亮！一大朵非常艷麗的大紅花，躲在角落里正在開放，靚麗的花容，頓時一舉成為陽臺上的花魁，賽過了單朵三角梅花和月季花，一朵獨秀！太驚艷了，驚著了我！
好美的花！只見它花形碩大，比我張開的整個手掌還要大許多，花的顏色不單一，是漸變色，最外層是深紅色的花瓣，呈狹長狀，有十余瓣，圍繞在最外層。內(nèi)里有一層，則是艷麗的玫瑰紅色，花瓣寬大一些，像片葉子，有尖，數(shù)了數(shù)，多達十七瓣，還有一層花瓣圍繞著花心。這些玫瑰紅的大花瓣，每片花瓣又呈兩種顏色，下部漸變成大紅色。花心最里面中空發(fā)青，像耳蝸，從里面伸出來一些須須縷縷，頂尖是淡黃發(fā)白的粉嫩花粉，其中單獨有一根最長最粗的，上面是白色的花粉。整個花形和睡蓮大約相似，但更飽滿、立體、大氣、艷麗、熾熱，張力十足，實在是美艷之極，艷麗無比。
到了此時我卻依然一頭霧水，怎么回事？仙人掌開花了？我從未見過這樣的花！如此獨特妖嬈、美麗動人。這到底是什么花？是什么時候開的？昨晚上半夜里悄悄開的嗎？這究竟是不是仙人掌花？一連串的疑問，趕緊發(fā)視頻、照片給媽媽和姐姐看，求教她們。她們倆也大贊花兒美麗，媽媽說像曇花，姐說是不是火龍果？我知道曇花是白色的，不會在白天開，只在夜晚開幾個小時，眾所周知那句“曇花一現(xiàn)”。干脆百度去，拿手機對著花兒照，搜了一搜，答案很快揭曉，原來它叫做令箭荷花！
令箭荷花，又名紅孔雀、孔雀仙人掌等，屬仙人掌科，原產(chǎn)地為中美洲，墨西哥最多，屬于附生類仙人掌植物，多分枝，群生灌木狀。分枝扁平呈令箭狀，其莖邊緣呈鈍齒形，齒凹入部分有刺座，并生有叢狀短刺，扁平莖中脈明顯突出，花型大，從莖節(jié)兩側(cè)的刺座中開出。令箭荷花，它并非傳統(tǒng)意義上的“荷花”，其莖扁平形狀酷似古時候人們所用的令箭，而花在盛開時又酷似睡蓮，所以被稱為令箭荷花，果然是名符其實，形象生動，漲知識。
令箭荷花的花期較短，開花時間一般只有幾天，它姿態(tài)妖嬈，艷麗耀眼，非同凡響。我猜想，因花期短，就像積聚了很久的能量，它才厚積薄發(fā)，一鳴驚人！
此花如此獨特，不禁讓我浮想聯(lián)翩，我一向愛胡思亂想，理由絕不牽強。由此聯(lián)想到那些生命雖然短暫、但卻做過非凡貢獻的人物，他們不就像這令箭荷花一般嗎？在人生頂峰曾光芒萬丈，燦爛如流星劃過天際，美麗如煙花剎那綻放。從古至今，如漢朝的霍去病，為抗拒匈奴作出重大貢獻；音樂家和作曲家聶耳，為抗日歌曲作出巨大貢獻。還有那劉胡蘭、董存瑞、黃繼光等革命烈士，他們的生命雖然都很短暫，但都死得偉大，活得燦爛，青史留名，雖是剎那芳華，卻也定格永遠。
對我這樣見識有限的人來說，有一種激動，叫做看到令箭荷花那一刻；有一種美好，叫做看到令箭荷花開了花。原來只要用心，發(fā)現(xiàn)生活中隨時隨地充滿著小驚喜。人有時候會有周期性消沉、懶惰，甚至有過彷徨茫然、情緒低落，其實生活中總會有些料想不到的意外，在你覺得無望時，驚喜卻突然來臨。那時忽然就覺得，原來老天自會調(diào)節(jié)平衡，是如此善解人意，讓你感覺一切都還是那么美好。
三
據(jù)說令箭荷花的花語是追憶、留戀曾經(jīng)的美好往事，關(guān)于它的來歷，還有一個美麗而憂傷的傳說。
在很久以前，西雙版納里生存著兩個傣族的部落，因為領(lǐng)地歸屬和權(quán)利利益紛爭，連年戰(zhàn)爭，雙方部落的人員傷亡很大。可巧的是，這兩個部落族長的雙方，各有一個兒女卻正相互熱戀。有一天，一方部落的族長，要他的兒子拿著族長的令箭去召集族人，準(zhǔn)備第二天早上去偷襲對方。
族長的兒子堅決反對這場戰(zhàn)事，便帶著令箭去見自己的戀人，兩人在密林相會，商量怎樣才能平息這場戰(zhàn)爭，可是想來想去，根本想不到更好的方法。萬般無奈，絕望的他們，相互手持象征美麗和平的荷花，抱在一起雙雙自刎 。后來雙方族長得知后悔恨不已，于是焚香為誓，和好如初。不久，在這對青年合葬的墳頭上面，長出了一簇簇像令箭一般的綠色植物，上面又開著象荷花一樣的美麗花朵，就是現(xiàn)在看到的令箭荷花。
除了美麗的傳說，也有不少佳作詩句大贊其美。“奉得青枝當(dāng)令箭，敢叫荷花上岸開。果然莖端花頻現(xiàn)，疑是觀音駕蓮來。身似柔藤心質(zhì)硬，偏逢六月笑花叢。幾只刺蕊出青墜，疊粉如曇異樣紅。”詩中提到，令箭荷花跟曇花相似，但它比曇花的花期長，開花時間也不同。大多數(shù)曇花在半夜里開花，花期很短，只有幾個小時，平時基本見不到，要不怎么會有“曇花一現(xiàn)”之說？就是形容極其短暫。但令箭荷花則不一樣，它在白天也開放，花期有兩三天的時間。令箭荷花和曇花之間最明顯的差別，還在于它們倆的花朵顏色，曇花的花朵顏色一般都是白顏色。
其實我媽媽家、小弟家就養(yǎng)有曇花，眼看花苞欲要盛開，曾專門在夜里守候，等待花開，為一睹容顏，熬更守夜，也挺辛苦。看到過他們拍得照片，純粹純潔，攝人魂魄，美則美矣，就是時間太短，孤芳自賞，不能在陽光下讓人細細欣賞，甚為遺憾。而令箭荷花的花朵顏色，色彩有粉紫色、深紅色、大紅色、玫瑰紅等許多，而且花瓣之間顏色漸變，層層疊疊，頗有層次感。陽光之下，一睹芳容，落落大方，美好的無以復(fù)加。
雖然它開花的時間也不長，但它比曇花總要久些，至少沐浴在陽光下，真正的盡情綻放自己，釋放自己，留給這世界美麗動人的倩影，可以說，它沒有白活一回。其實，我們?nèi)祟愖约旱膲勖膊凰汩L，哪怕能活到百年，可在茫茫宇宙間，又算的了什么？生命的長短是相對而言，重要的不是長度而是廣度、深度，活得再長，一生碌碌無為、如行尸走肉一般，也是枉然；活得再短，曾經(jīng)在最美的年齡燦爛輝煌過，就沒白在世間走一遭。
深夜和白晝，潔白與艷麗，零時和整日，羞澀和大方，雖然不好比較，但作為俗人，如果要選，這兩種花，多半會選擇令箭荷花的吧？其實我本最愛潔白無瑕，穿衣打扮不喜艷麗，特別是大紅色衣服，并不愛穿，更喜歡清純、純潔、潔白、低調(diào)、沉靜，不喜張揚。但對于花兒則不一樣了，不知為什么，看到如此艷麗的花，我并不覺得它的紅顏落俗，就跟我陽臺上同樣艷麗的大紅色三角梅花、玫瑰紅繡球花、大紅色月季花一樣，它們的美艷，招人喜愛。因為紅色，代表著熱情似火，是生命的象征和顏色。
我自己喜歡低調(diào)，喜愛素潔，并不代表我不熱愛生命，只是性格使然。相反，我能體諒它一路成長的艱難不易，驚訝于它如此飛揚大氣的美麗，心疼它積蓄力量綻放的拼勁，都只不過是為了美好的一兩天而已，讓世人對它稱奇，如此美麗！這是它沉寂幾年后應(yīng)該得到的褒獎，有點像沉寂于地下一年的蟬，不，比蟬還久些。一夜之間，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開則已，一開驚艷！此時，滿陽臺屬它最為靚麗，花容月貌，當(dāng)之無愧的花魁。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對它心存愧疚，我讓自己盲目的愛上了它，讓我對它刮目相看，猶如人的愛情一樣，其實真愛都有點盲目，太理智的愛斷然不是真愛，至少是不夠愛。美麗的令箭荷花，為它寫再多的溢美之詞，都覺得不夠，我像是在彌補它、獎賞它一樣，這些都是它該得的。
四
比以前去陽臺勤了，為了抓緊時間，好好多欣賞一下它的美麗。
先后開了一朵、二朵，第三朵正在含苞待放，那天下午我專門跑到陽臺察看，花骨朵還是包起的。到了晚上九點多再去看，已經(jīng)半開了，微微張開花心，估計又是夜晚盛開，那只有等到第二天早上再欣賞了。
夜里十一點，忽然天降大雨，噼里啪啦的雨聲，敲擊著夜的寂靜，讓我心里有點不安，風(fēng)大雨大。牽掛著令箭荷花的我，趕緊跑去陽臺觀看，發(fā)現(xiàn)那時刻花兒已經(jīng)徹底開放，不過雨水淋不著它。在暗黑的雨夜里獨自美麗、芬芳，并不在乎別人懂不懂得它的美，有沒有人寵愛、欣賞，低調(diào)的都讓我心疼。它跟曇花一樣，盛開時并不喜歡張揚，不喜傲嬌炫耀，不為嘩眾取寵，自有它的獨特個性。美就在那里，眼里有它，自然看得見它，喜歡它的自然會真心喜歡，哪怕深更半夜，也有人不睡覺牽掛著它，懂得欣賞它的獨特之美，美好留給了真心喜歡自己的人看。
第二天早上八點多，再去陽臺看望它，初晨的明亮陽光下，令箭荷花綻放的那么自然，飽滿的花瓣，鮮艷的顏色，美艷動人，讓人震撼。仔細觀賞著它，看著看著，忽然就覺得好感動，鼻子發(fā)酸，不由的微微打濕了眼眶。
可能容易多愁善感，但絕不是矯情，只要是真心的動了情，一點點小事有時都能讓人眼含熱淚。相信真正熱愛生命、熱愛生活、熱愛美好、熱愛文學(xué)的人，必定也是多情的、重情的、善良的、敏感的、赤誠的、有愛心的人。就像詩人艾青所寫：“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我也想說，為啥我眼含淚花，因為我熱愛這個世界，熱愛一切生命，每個努力過的生命更該贏得敬重。感動于它們?nèi)绱嗣篮茫还苁侵参镞€是動物，一切有生命的個體，在自然界中，都該值得尊重。
一想到它的生命力如此頑強，幾年來，給點陽光就燦爛，給點水喝就知足，讓我也想到，其實生活中也有不少努力的小人物，雖然生活境遇糟糕，但依然會對生活充滿熱愛，堅強的活著，很了不起。就像這神奇的花，在粗糙的仙人掌上，居然開得如此美麗，與惡劣的生長環(huán)境完全不符，讓人難以置信。我驚訝于它的頑強，如同那出污泥而不染的荷花，環(huán)境再差，一樣美的純潔，美的不可方物。
我太愛這花了，它觸動心靈，產(chǎn)生很多感悟，從它那仿佛看到人生的不易，它就是現(xiàn)實版的勵志故事，就發(fā)生在我身邊。感謝這可愛的花兒讓我得到啟迪，更加懂得清冷孤寂都算不了什么，只要沉下心來，靜靜地努力，終有一天，定會綻放出自己的光彩，不負此生！
隔一天，令箭荷花開敗了，合攏，蔫蔫的，最后枯萎，香消玉殉……它努力過后盛開時的美麗，都印在愛花之人的心里，從此記住了它的名字— —令箭荷花。
猶如那些千千萬萬個跟花一樣努力生長、成長的人，在積蓄力量一樣，花盆中像令箭的扁平分枝，又在暗暗攢力，再次蓄勢待發(fā)。我不會像林黛玉葬花一樣的去傷心花逝，對它我充滿信心，我知道還會再見到它，就在它最美的時候。
只需時日，只需安心，只需相信，靜待花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