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拳打死鎮關西的魯提轄最終選擇跑路,在雁門鎮遇到了自己先前搭救的金家父女,同時也認識了剛剛包下金翠蓮不久的趙員外。
對于魯達,趙員外其實與其并不熟,只是人家救了自己的女人,自己不表示一下,確實不像話。但從他安排人監視金翠蓮來看,兩人之間的感情,其實應該是欲大于情,趙員外本人的控制欲很強,應該屬于很容易吃醋的那種。
趙員外將魯達勸到自己的莊上之后,高規格、好吃好喝伺候了六七天,卻眼瞅著魯達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最后只好放出風去,讓人告訴魯達自己這里也并不安全,但自己又絕不是忘恩負義之輩,因此給魯達指了條“明路”——去文殊院出家。
趙員外的意圖很明顯,對于背負人命、性情暴烈的魯達,自己既不想得罪,也不想親近,最好的方法就是客客氣氣地將其送走,而且以后再也不聯系。
但魯達答應出家的時候,也說了一個條件,那就是以后你都得罩著我。我去寺院可是避風頭的,別想著拿清規戒律來約束我。
便道:"既蒙員外做主,酒家情愿做和尚。專靠員外照管。"
這句話可讓趙員外頭疼了,你還真陰魂不散呀。不過他倒不是太擔心,畢竟文殊院的主持智真長老是自己的弟兄,而且是一位很有頭腦、情商很高的和尚,他一定會有辦法送走這位瘟神的。當然讓這位和尚送瘟神需要花錢,而自己恰恰就有錢。
第二天趙員外和魯達便上五臺山準備安排出家事宜,根據趙員外與寺內僧眾的交談可知,趙員外是文殊院的大香客之一,關系相當不錯。
本來安排一個親戚進寺院,度牒文書等手續自己都已經辦妥了,簡單交代一下行,但趙員外卻當著眾人的面直接將魯達的身份給抖露了出來。
今旦這個表弟姓魯,是關內漢出身;因見塵世艱辛,情愿棄俗出家。望長老收錄,大慈大悲,看趙某薄面,披剃為僧。一應所用,弟子自當準備。萬望長老玉成,幸甚!
先前魯達在雁門鎮的時候,金老漢在外是以張大哥的名義稱呼他的,對外魯達應該還是姓張。而趙員外在這里,直接告訴眾人,這人姓魯,關內人,跟告訴眾人這家伙就是那個姓魯的逃犯差不多了。
要知道此時身背命案的魯達已經被州府下達了海捕文書,連雁門鎮都有他的畫像,姓魯,關內人,偌大的寺院,還沒有一兩個下山化緣的和尚嗎?
首先就告訴眾人,這次給你們送來的這位不是好鳥,兇著呢。
而對于魯達,文殊院其他的管理層們也覺得這人太兇不好管,這個芋頭燙手不好接。
只見首座與眾僧自去商議道:"這個人不似出家的模樣。一雙眼卻恁兇險!"
但最終,智真長老還是收下了魯達,并給其剃度,取名智深。對外的原因是,這個趙員外是咱們文殊院的大金主,必須給人家這個面子。
其實這個時候,智真長老應該已經知曉了趙員外的意思,而且兩人已經達成了默契。
趙員外在臨走之時,就給魯達強調了,兄弟,你非要讓我罩著你也行,但前提是必須要守規矩,萬一是你先壞了規矩,那可就別怪兄弟沒慣著你了。
人叢里,喚智深到松樹下,低低分付道:"賢弟,你從今日難比往常。凡事自宜省戒,切不可托大。倘有不然,難以相見。
魯智深以為這是趙員外的謹慎客氣,殊不知人家這句話可就堵死了魯智深日后的埋怨。我對你操心到家,你自己不珍惜,那到時候,你太作被人趕走了,別怪我不罩著你。
趙員外臨走前的這支預防針,真可謂有“先見之明”。
果然不出所料,魯智深在山寺之內很快便徹底放飛了自我,在他看來,自己來寺院是避禍的,而且自己還背靠著文殊院的大金主,你們誰能管著灑家?
在這個清規戒律森嚴的寺院,唯獨魯智深什么也不守,完全沒有出家人的模樣。
智深見沒人說他,每到晚便放翻身體,橫羅十字,倒在禪床上睡;夜間鼻如雷響;要起來凈手,大驚小怪,只在佛殿后撒尿撒屎,遍地都是。
害群之馬,其他僧侶自然憤慨,然而當他們到智真長老禪房告狀時,長老卻說,沒事,以后就改了。
確實,為這些小事兒,還真沒法趕人家走,而且在智真長老看來,魯智深現在還真沒鬧起來,至少沒有鬧到他愿意看到的那一幕。
從魯智深的話語里能夠看出,在其出家的四五個月里,趙員外經常派人來送吃的,魯達的生活條件沒什么變化,可后來就不怎么送了,這就等于是逼著魯達自己出去犯戒了。
趙員外這幾日又不使人送些東西來與酒家吃,口中淡出鳥來!這早晚怎地得些酒來吃也好!
大家等的就是魯達自己犯錯。
對于第一次魯達吃醉上山,打了門子和眾人,大家到長老那邊哭訴,而智真長老卻最終原諒了魯智深。
一來,魯智深是趙員外的人,犯一次錯就趕人家走,魯智深不服不說,也顯得山門與趙員外不親近。另外就是,這次魯智深鬧山門,所造成的損失,實在有限。
你如何夜來吃得大醉,打了門子,傷壞了藏殿上朱紅槅子,又把火工道人都打走了,口出喊聲,如何這般行為!
打傷了一個人,損壞了藏殿上朱紅槅子,趕走了火工道人,這才幾個錢?還是攢攢一起算吧。
因此,長老不僅沒有責罰他,還對其態度很不錯,好言相勸,送衣服和僧鞋,怎么看怎么像是鼓勵的意思。
這次不過癮,下次好好干!
長老留住在方丈里,安排早飯與他吃;又用好言勸他;取一領細布直裰,一雙僧鞋,與了智深,教回僧堂去了。
既然犯錯沒有懲罰反而有鼓勵,那得了鼓勵的魯智深自然更加歡騰起來。很快,魯智深便又酗酒了,這一次比上回自然鬧的更厲害。
先是仗著酒力,把半山腰的亭子給拆了。
“只一膀子,扇在亭子柱上,只聽得刮剌剌一聲響亮,把亭子柱打折了,坍了亭子半邊。”
然后,來到了山門前,又把金剛的泥巴顏色都打壞了,把金剛從臺基上推倒下來。
只聽得一聲震天價響,那金剛從臺基上倒撞下來。
鬧到這個地步,門子們都來找長老,但長老的態度很曖昧,你們都別管,打壞了東西有人賠,你們躲開就是。
這個智真長老的算盤打得可真不錯,半山腰的亭子年久失修,從魯智深推倒就能看出,質量早不行了,如今總算有報銷的途徑了,多好。
這金剛、山門都多少年了,老衲巴不得魯智深將其全部給推倒,重修一遍才好,反正也是趙員外買單。
“休要惹他,你們自去”。
“這個且由他”。
智真長老的算盤打得好,但其他和尚們不曉得,因此一再埋怨他“糊涂了”。
直到滿堂僧人取了衣缽要走,智真長老才出來圓場,并給魯智深算算帳。
智深,你連累殺老僧!前番醉了一次,攪擾了一場,我教你兄趙員外得知,他寫書來與眾僧陪話;今番你又如此大醉無禮,亂了清規,打攤了亭子,又打壞了金剛,這個且由他,你攪得眾僧卷堂而走,這個罪業非小!我這里五臺山文殊菩薩道場,千百年清凈香火去處。
你看看,我和趙員外對你仁至義盡,結果把你慣得不成樣子了。看看你自己把這寺院給糟蹋成什么樣子了?先前趙員外已經道過歉了,總不能還讓人家賣面子吧?
如今,你把這事兒鬧大了,你要是還留在這里,這個寺里面人都要走了,我這文殊院可就要黃了。
怎么辦吧?
魯智深看看周邊情況,這是咋弄的,怎么玩著玩著,就玩大了。
最終的結果是,智真長老給了魯智深一封介紹信,將其推送到了很遠的大相國寺,而趙員外則交了一大筆錢,算是賠償寺院的損失和送走魯智深的勞務費,魯智深則心懷愧疚地離開,文殊院昔日破敗的地方,趁機進行了翻新,自然上下人等,皆大歡喜。
智真長老的這手段,確實高,智真,智真,果然是真智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