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猴子闖龍宮、鬧地府,被告到天庭,這本是下界犯上作亂造反的舉動,天庭豈可容忍?玉皇先后覽奏,著敖廣回海、秦廣王回地府,本欲下旨捉拿妖猴。但是太白金星忽然冒出來啟奏“猴子已經修成仙道,本事也不小,干脆就招安了吧,列入仙道,顯得天恩浩蕩,也省了許多麻煩。”
于是呢?玉皇“從諫如流”,準太白金星帶美猴王第一次上天庭。結果猴子初上天庭舉止無狀,玉皇因為前面太白金星的說辭不加怪罪,宣文選武選仙卿按照文武狀元官職安排的程序給猴子安排官職,最后武曲星君啟奏說御馬監缺個正堂管事。玉皇就安排了他個弼馬溫之職。
我們看太白金星對玉皇的說辭“把他宣來上界,授他一個大小官職,與他籍名在箓,拘束此間。若受天命,后再升賞;若違天命,就此擒拿。一則不動眾勞師,二則收仙有道也。”這些話意思是猴子有本事闖龍宮、鬧地府,說明有一定本事,勞師動眾去捉拿收監,還不如詔安來歸于天庭管束,顯得天庭招賢納士不拘一格。如果以后看著猴子確是賢才,慢慢在體制內擢升;如果不服管教還要鬧事,管制起來也方便;其實言外之意也是如果沒那真本事以后再隨便處理就是了。李長庚的提議合情合理,滿朝文武包括玉皇也無話可說。
我們再看武曲星說的話:天庭里官職不少,但是空閑的官位幾乎沒有,只有一個御馬監缺少一個正職一把手。玉皇格外開恩,就讓組織部門的木德星君陪他去上任了。
這里透出兩個信息。一個是天庭仙才濟濟,雖然尸位素餐因為各種途徑占著重要位置的有一些,畢竟有真本事的也不少,但是終歸位置都滿著,一時不太好安排。第二個意思就是既然太白開口,玉皇欽點按照文武狀元的職分安排,怎么也要給猴子一個差不多的職位。玉皇絕對覺得這職位也適合,所以猴子就成了弼馬溫。看后來那熊羆精、紅孩兒等等下界妖仙,雖然沒有犯上作亂鬧出大事來,但是比猴子本事小不了,也只是成了正果跟隨菩薩當隨從和護院而已,卻沒有受天庭封賞一官半職,所以玉皇對猴子絕對是格外開恩了。畢竟猴子先是作為下界妖仙惹是生非,又寸功未見,直接提拔起來位列仙班享受仙箓已經是破格提拔了,職位太高于情于理說不過去。
弼馬溫這官職多大?看猴子到了御馬監里有多少差役:“他在監里,會聚了監丞、監副、典簿、力士、大小官員人等,查明本監事務......”修仙有多難?誠如菩提祖師所言“此乃非常之道:奪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機;丹成之后,鬼神難容。”如果隨便一個下界精靈稍事修行就能白日飛升,那么天庭早就仙滿為患了。如果石猴不是歷盡千辛萬苦用了八九年時間“機緣巧合”找到了菩提祖師,又加上他得天地之造化的先天資質獨得師傅青睞以致得到真傳,憑什么他能闖出禍端寸功未見卻能白日飛升得享仙箓?回頭看御馬監這些監丞、監副、典簿、力士等又是怎么到了天庭成為“大小官員”的?哪一個不是得了機緣又苦修才成正果?否則不是還在下界遭受輪回之苦。看他這一眾手下,御馬監弼馬溫起碼也是天廷命官七品縣令一般甚至還高。所謂無功不受祿,何況是因為惹了禍端又太白舉薦才引起天庭破格提拔的一屆妖猴,而且還有進一步晉升機會,悟空也應該知足了。所以,弼馬溫一職對初上天庭的猴子來說已經不算太小的官職。
原文中猴子到任之后“晝夜不睡,滋養馬匹。日間舞弄猶可,夜間看管殷勤。但是馬睡的,趕起來吃草,走的捉將來靠槽。......都養得肉肥膘滿。”可見猴子并沒有考慮這官職大小的事情,對自己的差事還是很用心的,管理上也是有條不紊,次序井然,能力水平也可見一斑。如果他一直這樣做下去,很有可能不久就會得到升遷。
但是為什么美猴王在一怒之下棄官反下天庭了呢?
首先,悟空是喝了酒以致酒后亂性。“一朝閑暇,眾監官都安排酒席,一則與他接風,一則與他賀喜。正在歡飲之間......”酒是好東西,落肚多了就容易失去理性,何況這桀驁不馴根本不懂什么叫天庭體制、規矩的美猴王。
其次,御馬監眾監官用心不良。辛苦修行得錄仙籍,誰又能甘于仙下再遭天劫重受輪回之苦?誰不想走的更遠成為天庭重臣得享厚祿壽與天齊?猴子一屆妖仙有罪無功卻憑空天降,一躍成了那些御馬監眾監官的頭頭擋了他們的上升之路,這些人能心悅誠服?沒有背后使絆子就是好的了。何況半月時間里猴子勤勉政務,把天馬養的肉肥膘滿什么意思?不是說以前的他們養天馬沒有盡心盡力?
第三,悟空天性率直受了挑撥被利用。猴王問自己這弼馬溫什么官銜時,這些手下分明就是搬弄是非,說什么沒品從、不入流、費力未必討好懈怠卻會受罰,以致本來安于本職的弼馬溫酒后咬牙大怒道“這般藐視老孫!老孫在那花果山,稱王稱祖,怎么哄我來替他養馬?養馬者,乃后生小輩下賤之役,豈是待我的?不做他,不做他!我將去也!”太白與玉皇本意如何這里暫不討論,起碼給他個差事先干著干得好再提升道理上沒問題,并且這弼馬溫作為御馬監一把手,官職大小也不是這些下屬可以隨便評論的,所以這些監官搬弄是非挑撥利用美猴王意味太明顯。
后來西游途中,猴子一直自稱齊天大圣,最忌諱的就是弼馬溫這個梗。其實弼馬溫真的官職小的可憐么?我們看嘲笑猴子都有誰?除了受到猴子欺負不滿的就是猴子擋了他們路以致惱怒的。一直受到猴子調戲欺負的天蓬元帥老豬算一個,那些下界為妖的神仙算一些,他們本來辛苦熬來的官職,雖然可能本事不濟,卻在天庭朝堂也算得上響當當一號仙物,比起弼馬溫來自視高一些很正常;天庭大佬的隨從、門客、坐騎們也算一些,雖然他們不敢輕視猴子的本領,但是宰相門前三品官,甚至狐假虎威見官大一級,看不起比宰相小很多的官員也很正常。何況猴子的存在也威脅到他們本來的謀劃,故意貶低也是自然。不然為什么那些天界大神、一路上的土地山神不會笑話猴子做過弼馬溫?再說了,即使這一官職比猴子期望的小了點,所謂英雄不問出處,美女不問歲數,劉備后來當了皇帝又如何?不是還有許多人說他是賣草鞋的?猴王當時還是沒有想明白這個道理。
《紅樓夢》有一副對聯“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說的其實也是開悟至理。第二十四回猴子對老唐所說:只要你見性志誠,念念回首處,即是靈山。這就是猴子被壓五百年之間的感悟罷。雖然美猴王可能從來沒有后悔過反天庭鬧天宮,但是如果猴生可以重來,他絕不會再這樣做。
注:圖片來源為86版電視連續劇《西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