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書安
好女孩上天堂,壞女孩走四方。
為什么?
因為壞女孩從來不屈就,哪怕是三十六床羽絨被下的那顆豌豆。她們總是向前、向前、再向前,即使自己也不確定前方究竟是精彩還是危險,但是前進的姿態是一定的。
相對于林徽因,陸小曼這樣的名媛,黃素瓊似乎就鮮為人知了。但是提起她的另一重身份你一定恍然大悟,她就是張愛玲的生母。拋開張愛玲這個優秀的女兒不說,黃素瓊的一生本來就是一部傳奇。
黃素瓊的祖父黃翼升是李鴻章的積年好友,戎馬一生,官運亨通,卻有一憾事,人丁不旺,他本人四十七歲才得了個獨子黃宗炎,這個兒子快三十了,還沒有孩子。黃宗炎的老婆是個賢惠人,不忍心看黃家子嗣稀薄,親自跑到鄉下給老公買了個姨太太。等姨太太終于懷了孕,黃宗炎卻病逝于廣西鹽法道任上,姨太太肚子里的孩子,是黃家唯一的血脈。臨盆這天,大太太緊張之極,聽接生婆說是個女孩,當即昏倒過去,然而,極富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里面還有一個,而這個,是個男孩。
那個女孩也就是后來的黃素瓊,男孩便是她的弟弟黃定柱。姨太太產下龍鳳胎后不久便離世了,黃素瓊和她的弟弟自然而然由大太太撫養長大,大太太本人沒有子女,所以黃素瓊雖是庶出但也堪比嫡出,不平凡的經歷也造就了黃素瓊比別人更向往光明健康的性格。
賢惠又保守的大太太是個標準的封建大戶人家的夫人做派,纏小腳,
上私塾,這些舊時小姐經歷的,黃素瓊一一沒有錯過,包括二十歲的她就帶著豐厚的嫁妝嫁入夫家。
舊式婚姻父母包辦,最講究的莫過于門當戶對。黃素瓊的老公就是當時風頭無兩的李鴻章的外孫,張廷重。結婚初期這對夫妻還是舉案齊眉的一對璧人,張愛玲的《對照記》里收有一張照片,年輕人的父母和朋友們圍桌而坐,黃素瓊翹著蘭花指提起水壺續水,喇叭口袖子垂下來,風姿綽約,場景好像是同學聚會,這大約是她和張廷重最好的時光了。
張廷重本人深受舊式男權思想的影響,雖然妻子已經足夠迷人,但是這也僅僅只能讓他在蜜月期有所收斂,婚后不久,張廷重開始抽大煙,逛妓院,祖上雄厚的積累加上黃素瓊的豐厚嫁妝,成了他日日飲酒作樂,不思進取的強大后盾。
這恰恰是黃素瓊不能接受的。對新式教育早有憧憬的她更名黃逸梵,毅然決然跟著小姑子張茂淵遠赴英國留學,她把昏懦的丈夫連同一對子女都拋在了腦后。
一個女人不遵從三從四德卻偏執于洋文化,這在當時是十分大逆不道的,黃素瓊走得坦然自若。
留學四年,黃素瓊深受西式教育的熏陶培養,得知女兒張愛玲在家中“私塾”念書,加之丈夫的苦苦挽留,她選擇了回國。這一年張愛玲八歲,也因為這一對子女注定了黃素瓊的此次出走是不徹底的。回國后的黃素瓊專注于女兒張愛玲的教育,她不顧丈夫的激烈反對把女兒送進了新式學堂,她的本以為丈夫會對兒子的教育加以管理,沒想到張廷重沒過多久便銜接上了以前的生活。
這對前清遺少的黃金組合,因為性格大相徑庭并沒有如眾人所愿而終身廝守。決心被時間稀釋,細微的芥蒂生出,初時的快樂空氣很容易地被破壞掉了,張丈夫故態復萌,照樣抽鴉片逛妓院,連家用都不拿出來,黃素瓊選擇了離婚,如她當時出國一般的毅然決然。
張廷重托律師挽留,卻只得來妻子冷冰冰的一句話,他無奈了在離婚協議上簽了字。她說,我的心已經是一塊木頭。干凈利落,覆水不收。
張廷重再娶,仍秉著門當戶對的原則,娶了原北洋總理孫寶琦的女兒孫用蕃。這個新妻子和張廷重相處的極好,二人每日吞云吐霧,感情甚篤。
離婚后的黃素瓊去了法國,她熱愛一切新事物,和徐悲鴻、蔣碧微都是好友,她自己做手袋,皮鞋,出入于不同的交際圈,做了尼赫魯兩個姐姐的秘書,人脈擴展到南亞上流社會。這個積極的女子,一直奮力擺脫前清故人這個身份,成為第一代出走的娜拉。
黃素瓊的一生精彩,自信,灑脫,她永遠拎得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封建操守婦人道德在她眼里虛空縹緲,她這一輩子都是奔著最好的自己去的。不是資深美人,卻為自己而活,活的酣暢淋漓,活的問心無愧。
很多人的價值觀固執地理所應當,就好像我們經常聽到,“女孩子壓力小啊,以后找個人嫁了就好了啊”這類似的話。可悲的就在于很多女孩的內心也深以為然。今天的我們極力倡導男女平等,其實在倡導的同時就已經說明了,男女并不平等,兩千年的文化桎梏沒有在短短一百年里消失殆盡,文明開化的時代里不乏有男權的魑魅魍魎,我們也時常思考為什么女性依然是這個社會的弱勢群體。
永遠依賴于婚姻,就永遠都是弱勢群體。
就好像月亮,一旦太陽把光投給了其他星星,月亮便永遠黯然失色。
很多人說黃素瓊晚景凄涼,莫不是年輕時作來的,就好像林徽因再愛徐志摩也選擇了適合自己的梁思成,唐瑛深愛宋子文還是選擇了安全的李祖法一樣,若是黃素瓊安心做張廷重的妻子,也不會孤獨的消逝在異國他鄉了。
事實上這不過是世人的揣測,黃素瓊離世的時候安然自若,我想讓她再選擇一次,她仍然不會翻牌。人活一生,不必努力成為世人的模板,所謂豐厚的物質,體面的婚姻雖人人趨之若鶩,但也不若隨心走來的爽快利落。
正所謂好女孩相夫教子,天倫之樂;壞女孩不肯屈就,四方行走。做不成心甘情愿的好女孩,就做一個義無反顧的壞女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