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對我太沒有吸引力了。僅就世俗的生活而言,我能想象到我能努力到的一切,也早早認清了我永遠不能超越的界限,太沒意思了。”
2016年2月23日晚23時許,著名史學教授李裕民先生照例在睡前查看自己的郵箱。不多久便發現了18歲“史學奇才”林嘉文,在幾分鐘前發來的一封內容為遺書的郵件。
當晚嘗試聯系未果的李教授,于次日一早,從其家人處獲悉了林嘉文自殺離世的消息。
那天,寒假剛剛結束,是西安市的中學開學第一天,距離高考還有不到四個月的時間。
這位剛在兩個多月前為自己的第二本書舉辦了座談會、受到社會各界廣泛關注的天才少年,選擇了跳樓自殺,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究竟是何原因,讓這位在世人看來有著大好前程的花季少年,選擇了將自己的生命永遠定格在18歲?他的去世又有什么原因和隱情呢?
被稱贊為歷史學天才少年的林嘉文,就連遺書都充滿了理性和縝密的邏輯。
但世人還是不難從他的遺書中,窺見到他最后郁結和掙扎的心境。
林嘉文希望自己死后能夠得到尊重,不愿意再被他人隨意評說。
他認為旁人只是觀望,并未親歷他的人生,只會對他的死亡做出輕薄而又庸俗的解釋,這是他為之不屑的。
同樣,活著也是讓他為之不屑的。
林嘉文在遺書中道明了自己輕生的理由,他將其稱之為“自己理性思考成果的表達”。
他認為“活著是一件極其蒼白的事”,他對人生在世,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的言行皆感到厭煩。
這導致他只能生活在別處的精神世界里,而無法在世俗的現實生活里,找到能夠下腳和安身立命之處。
世俗的眼光給林嘉文冠上了“天才”的名號,但其實在平常的高中校園里,他也只是一名普通的學生,有著自己情感和困惑。
他在遺書中,表明了對自己的歷史老師劉雅雯,一直以來的敬仰和精神上的依賴。
他非常信任自己這位歷史老師,并表示希望自己去世后,將其所有著述的所有著作權轉贈給劉雅雯,以此來表明自己的心意。
遺囑的最后,他提到了自己熱愛的歷史研究。
歷史研究曾經是林嘉文的心里寄托,他在其中尋得了一隅的寧靜與自在。
但漸漸地,他開始厭倦了將自己拘泥于這一門學問中,不愿讓歷史研究成為自己活著的借口。
于是,在他決定放下歷史研究之時,也就將自己的生命放下了。
為何年僅18歲的林嘉文,會對人生和死亡做出這樣的解釋?
其實一切早有征兆......林嘉文家人的透露,半年前根據醫生的診斷,他成為了一名抑郁癥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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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嘉文遺書中對父母的囑托中,他提到自己還有兩次心理咨詢沒來得及去。
人們也許會感到詫異,這樣一個被盛譽包圍的天才少年,為何會抑郁?
雖然他在歷史學領域的學識已經達到了一些教授的水平,甚至已經有兩部與歷史相關的作品被出版。
但與此同時,他原本的身份,也僅僅是一名尚未走出高中校園的青年學生。
18歲的林嘉文,尚未擁有能夠與滿腹學識所匹配的人生閱歷,和成熟的心境。
當欣賞、稱贊紛涌而至時,隨之而來帶給他的,還有遠超他這個年齡能夠承受的強大心理壓力。
缺乏人生閱歷的林嘉文,無法及時地進行排解,日積月累的壓力讓他最終患上了抑郁癥。
而在這個天才隕落的悲劇中,一些媒體的過度炒作難辭其咎。
媒體總是熱衷于“造神”,以博取眼球,而總有一些人樂于看到他人從神壇跌落。
林嘉文在出版自己的第一本書《當道家統治中國》時,他謝絕了當時學校和出版方為他準備的宣傳會,并且請求出版方幫忙隱瞞自己的真實年齡。
他曾經在一份自述中提到,自己在初中時便深諳網絡輿情的可怕影響。
在林嘉文看來,如今有許多人,都對那些才華橫溢的年輕人嗤之以鼻,甚至認為別人作假。這對于在年少時便展露頭腳的人而言,并不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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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理所應當地將“傷仲永”的結局安在別人身上。
而林嘉文不愿意將自己暴露在大眾的輿論中心,讓自己的努力付之一炬,成為輿論的泡沫。
2015年12月,17歲的林嘉文出版第二部著作時,正值人們對九零后議論紛紛、認為其是垮掉的一代。
而1998年出生的林嘉文出現,無疑能夠迎合當時的輿論環境,為九零后“正名”。
于是事情開始迅速發酵,林嘉文成為了各家媒體和記者爭相采訪報道的對象。
他開始被冠上各種各樣的名號。曾有媒體將其稱為新中國成立后“最年輕的具有研究能力的作者”。
而這些鋪天蓋地的報道,讓這個少年一時之間名震四方,也成為了這個悲劇的推手。
人們對于優秀的人,總是會多一份的關注。但這份關注,需要保持在合理的界限內,不應僭越。
多一份人文關懷,少一些功利和無底線的博眼球,也許就能避免此類悲劇的再次發生。
被輿論席卷裹挾的林嘉文,在接受半年的抑郁癥治療之后,人生旅途戛然而止。
而他在短暫的18年的人生旅途中,也留下了許多的精彩和遺憾。
林嘉文出生于歷史文化名城——陜西西安,從小就受到歷史氣息的熏陶。
在父親的回憶里,林嘉文也有過天真而開朗的時期。和大部分小孩子一樣,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心與探索欲。
上小學之后,同齡人都在學習生活常識和課堂里的基礎知識,只有他對歷史展現出了濃厚的興趣。
在家庭氛圍的影響下,林嘉文更加渴望從書本中獲得知識。書中自有黃金屋,一些父親解答不了的歷史問題,書中自有答案。
當他看書看累了的時候,便將注意力轉移到一些歷史科普類的電視節目上。最令他入迷的是當時熱播的《百家講壇》。
漸漸地,向往學習歷史的種子,便開始在小嘉文的心里發芽。
后來,每天早上六點,還不等大人起床,李嘉文便自己自己吃好早飯,打開電視等著6點40分的《百家講壇》播出,到7點20分節目播完,再去上學。
剛上小學時,周圍的小朋友都還在看簡單的畫本,他便開始閱讀一些歷史相關的兒童讀物。
漸漸地,僅僅是閱讀兒童讀物,已經無法滿足他對歷史的強烈興趣。
在父母的指導下,他開始接觸起《史記》、《春秋》,這類很多成年人都覺得生晦難懂的歷史文獻。
由此,林嘉文對歷史文化,便已經到了稱得上是沉迷的地步。
上完小學,林嘉文心里便已經有了一份屬于他自己的歷史圖鑒,各種大小歷史事件他都了然于心。
在各個歷史階段里,林嘉文最感興趣的是西夏和宋代。
上初中后,年紀尚輕的他,便為自己以后的研究方向做出了規劃。
他立志要投身于西夏史和宋史的研究,在自己感興趣的歷史領域做出一番成績。
那段時間,隨著互聯網的普及,獲取知識和歷史資訊變得越來越容易。
林嘉文學會了在網絡上查閱自己感興趣的資料和書籍,搜羅了大量記載詳實的史料,獲取了許多相關的歷史知識。
由于文獻作品種類繁多,內容紛雜,為了完全弄懂其中奧義,方便自己查找、閱讀文獻,他還利用課余時間,研究了目錄學、文獻學等專業的學術性內容。
林嘉文還在網絡上,與許多史學大家和歷史學領域的學者交談,并且能夠自如地和他們討論那些專業內容。
初中時期的林嘉文,便在歷史領域頗有建樹。
他趁著寒暑假,獨立寫作并出版了自己第一本歷史方面的書籍。
為了能夠安心讀書,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困擾,林嘉文在圖書出版時,沒有選擇公開自己的真實年齡和相關信息。
雖然缺乏宣傳,但是這本他自稱為隨手寫下的“讀書心得”,還是達到了5萬冊的銷量,獲得了業內的一致好評。
關于林嘉文歷史“神童”的消息,也開始在校園里不脛而走。
他開始在身邊老師和同學里小有名氣,甚至被周圍的同學稱為“林老師”。偶爾還會有老師主動來找他探討歷史問題。
從那時起,林嘉文的人生軌跡,便在悄然之中發生了改變。
和人們的刻板印象不同的是,林嘉文并不是那類嚴重偏科的學生。
雖然沉迷于歷史研究,但林嘉文并沒有冷落其他學科。
他曾自述自己各科的學習都很均衡,并不偏科。
憑借各科都均衡發展的優異成績,林嘉文考入了西安中學,開始了自己的高中生涯。
2015年底,林嘉文撰寫的第二本書《憂樂為天下:范仲淹與慶歷新政》,邀請到了著名的宋史研究者——李裕民教授,為其作序。李裕民教授對林嘉文非常看好:
“我一向不愿為年輕人的書作序,我的碩士生、博士生修改論文后出書,請我寫序,我都拒絕了,但為他破了例。”
在此書中,林嘉文在對北宋歷史的論述中,闡釋了自己的獨特見解。
一經出版,便在市場上引起了轟動,引起了社會的多方關注,并受到很多前輩的稱贊。
在出版社再三邀請之下,林嘉文就讀的西安中學,舉辦了出版座談會為其進行宣傳。
座談會上,林嘉文在跟與會專家的交談中,都能夠對答如流,表現得十分大方穩健。
在記者的會后采訪中,他還透露了自己的目標。
他向往世界各地的歷史氣息和氛圍濃厚的大學,更愿意成為其中歷史系的一員。
眾人都理所應當地認為,這樣的天才少年,必然會有萬丈光芒的前程。
但若仔細觀察,其實不難發現,此時他在回答一些問題時,從前談起歷史時總會有的那份興致勃勃,已經消失殆盡。
人們眼里看到的,只有本不該屬于他這個年紀的大方談吐和得體舉止。
而也正是這次一炮而紅后,從四面八方涌來的各種議論和壓力,讓那時已經患有抑郁癥的林嘉文,在心里拉開了向死的閥門。
就在2016年的2月23日,距離這場座談會剛過去兩月的時間。
深受抑郁癥折磨和世俗聲音困擾的林嘉文,選擇了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在人們面前,很多抑郁癥患者并不會表現出異常之處,他們的煎熬往往是在自己的內心深處。
雖然身邊的人都知道他患有抑郁癥的情況,并且已經接受治療半年有余。
但實際上,林嘉文在自己的遺書中提到,壓抑、恐懼的情緒其實已經伴隨他兩年多了。
周圍卻無人發現各中端倪,只是帶著天才少年的濾鏡看他,以為天才本就該如此。
除了偶爾情緒低落不愛跟人交流之外,他平時的舉動沒有表現出半分的自殺傾向。
他的離去看似“毫無征兆”,在家人的印象中,那晚的林嘉文沒有任何其他的異常舉動。
學校的老師和同學也稱,當天并沒有察覺到林嘉文跟之前有什么不一樣。
平日里與林嘉文交好的一位同學,在寫給他的悼文中回憶到:
那天自己因為有些小感冒,請了半天病假,下午五點左右,快放學時才從醫院返回學校。那天林嘉文看他回來,還關切地詢問了自己有沒有好一些。
同學笑著回應說沒事,還開玩笑地說“多謝林老師記掛”。
接著林嘉文便正常放學回家了。
林母稱,當晚吃飯時,林嘉文胃口特別好,還跟她說今天的飯菜很好吃。
林母以為他只是中午在學校吃得少,所以餓著了。沒想到,那是竟母子兩一起吃的最后一餐......
飯后8時,林嘉文照常服用了治療抑郁癥的藥物。甚至認真地將作業完成,并且整齊地擺放在桌上。
自殺之前,林嘉文選擇了將自己的遺書發送給了平日里常聯系的一位老師。
深夜23時45分,小區里已經沒有幾盞燈火了。林嘉文縱身躍下,向著他的理想國與烏托邦去了。
發出的聲響,結束了令人發憷的寂靜。
只剩嘉文的母親,長久地哭喊著,喚他的名字,卻再也得不到回應了。
史學界的學者們,以及身邊的一些親戚好友,得知林嘉文去世的消息,扼腕嘆息的同時,無不感到震驚。
事后,李裕民教授回憶起了最近幾次跟林嘉文的接觸。
剛過去的春節期間,嘉文還到李教授的家里去拜年,并且向他借了一本書。
而就在2月19日,也就是他自殺前的第五天,還特意登門還書。期間林嘉文都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
林嘉文之前出版專著的責任編輯崔人杰也表示,林嘉文前不久剛找過他。
林嘉文當時向他咨詢了有關引進一部英文著作版權的問題,并稱希望能夠參與該書的翻譯工作。
講起這些事項時,林嘉文都表現得神采奕奕,眼睛里放著光。
林嘉文還通過網絡結識了來自上海師范大學的張老師,遇到感興趣的歷史話題,他總會第一時間發給張老師,和他一起探討。
兩人一直保持聯系,成為了亦師亦友的關系。
當晚,張老師得知他給李教授發送郵件后,以為嘉文可能遇到了不順心的事,心情不太好。
急忙在微信上聯系林嘉文,想與他談談心,讓他不要想太多束縛自己,遇到任何問題都可以告訴自己,自己會幫他一起想辦法解決。
然而第二天一早,收到卻是林嘉文已于昨晚離世的消息。
眾人誰也料不到,短短的幾個小時,原本一個鮮活的少年,在沉著有序地完成了所有事情之后,走向了死亡。
在精神科的角度看來,內心郁結,但行為如常——林嘉文的狀態正是抑郁癥患者的典型特征。
越是飽讀詩書,便會思考得越多,在這個過程中,興趣漸漸轉換為一種機械本能,便無法感受不到其中樂趣與意義。
不知為何活著,人便會糾結而內耗,只能用世俗提供給他的標準和框架,去填補空缺的內心,但最終也將自己徹底束縛起來。
以致最后開始尋求解脫,萌發了輕生的念頭。
世人常說“能者多勞”,能力越大,責任也就越大,這樣的論斷,在無形之中給了那些取得一定成就的人莫大的壓力。
如果這種壓力無法排解,就會走向抑郁。歷史上諸如達爾文、海明威、海子這樣的名人或才子,都是因此飽受抑郁癥的折磨。
和所有身體上的疾病一樣,抑郁癥這些的心理疾病,同樣需要做到早發現、早治療。
而心理疾病更加難以被發現和診斷,也就需要我們多一倍的努力去認識和普及。
我們無法以常人的角度,去觀察抑郁癥患者的行為、揣摩他們的內心。
但也許對這種心理疾病多一份了解,多抑郁癥患者多一點善意,也許就能幫他們驅散一些心里的陰霾。
也就能避免更多類似的悲劇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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