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位父親拒絕了,待兒子往生后,這位父親感激地對醫師說:“醫生,謝謝你高抬貴手,讓我兒子安詳地走。” “其實我是拼命忍住不動手,他卻這樣感謝我,讓我猛然發覺,原來家屬需要的是什么。”他語重心長地說:“所以,病人是用他們的生命在教我。” 他表示1960年代后科技迅速發展,讓醫師自認無所不能,變得是在治療“病”而不是照顧“病人”,更失去了對病人與家屬的同理心。許多臨終病人在徒勞無功的搶救下,得承受各種醫療器材、針劑和點滴的折磨,導致身體腫脹變形、面容凄慘,“這樣的最后一面,才是讓家屬揮之不去的夢魘!”或病人被拼命救活成了植物人,卻不是每個家庭都能負擔長期的照護,讓家屬崩潰,甚至指責醫師「為什么不早說會有這樣的結果”。 安寧療護最大阻力是醫師 近10年來,臺灣引進西方“安寧緩和醫療”觀念,讓病人可在臨終時拒絕痛苦的無效醫療,簽署DNR文件,選擇有尊嚴的善終。但黃勝堅坦言,推動安寧療護最大的阻力往往是醫師,“因為‘救人是天職’這句話彷佛是醫師的緊箍咒,要醫師放棄搶救,是很困難的。” 然而,長年在急重癥加護病房見證死亡的經驗,讓他逐漸有勇氣面對,“面對醫療極限時,醫師要投降,當救不起來時,如何讓病人走得安詳、幫家屬走出喪親之慟,更是我們的責任。” 他強調,簽DNR不表示放棄病人,“對醫生來說,有機會,拼救命,沒機會,拼安詳往生。”他表示每個醫生認定“救不起來”的時間點不同,但都不能忽略家屬陪伴這一環,因此他往往主動與病人家屬召開“家庭會議”,溝通病情、解釋DNR,甚至提醒家屬完成臨終病人心愿,及后續可能面臨的家族壓力。 他舉例如太太為自己的先生簽DNR,再合理不過,但先生的親戚卻可能跳出來喊:“大嫂放乎我阿兄死!”也有女兒幫爸爸簽了DNR,隔天反悔說:“昨天我姑婆打電話來說,千萬不能簽,一簽醫院就不會管你阿爸了!”以及家屬怕簽了DNR將遭受不孝等等指責。針對每種情況,黃勝堅都會努力解釋、協助。他笑說:「雖然我們讀了很多國外相關資料,但國外沒有姑婆啊!臺灣的醫療情境,還是要實際遇到才能累積經驗。” 為此,黃勝堅比其它醫師花了更多心力,他曾笑說:“一封家屬的感謝信,就能讓我撐半年!”但他更明白,誠懇而良好的醫病關系,才能省下更多無效的醫療資源,與誤解造成的醫療糾紛。 兩個小時后,黃勝堅得去開會了,他起身緩緩朝著醫院另一頭走去,那巨大的背影,逐漸沒入了醫院電梯,然后將是加護病房,以及晚上的開刀房。一般人不愿面對的死亡,醫生們必須天天與它共處,黃勝堅早已不再逃避,他說:“以前我視死亡為挫折,現在我從照顧臨終病人、陪伴病人家屬學會死亡這門功課。”如他所強調的:“care(照護)勝于cure(治愈)”,以關心與愛為出發點,黃勝堅讓醫療不是無謂的“拼”,臨終病人的安詳、家屬的無憾,更是他永遠放在心頭上,不能忽略的事。
“以今天醫療的技術水準,身為醫療工作人員所面對的不再是如何讓病人得到最佳的醫護以延續生命,而是學習如何讓病人能降低痛苦,少受折磨,有尊嚴地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這是一篇看臺灣的醫生朋友傳來給我的文章, 讀后感觸良多,令人鼻酸一陣一陣的。這就也就是我的一篇轉載文章《面對癌癥,醫生也很無奈》里的一些問題——如何善終。上周我參加廣州電視臺《健康一百fun》(將播出)的錄制,也談到面對腫瘤我應該有一種什么態度。 希望我們大家花幾分鐘的時間,讀完下面這篇短文,也希望對您日后我們面對類似這樣的事情的時候,會勇敢一點。作決定的時候不會有所遺憾。黃勝堅醫師,醫學院的學生都昵稱他叫:“堅叔!”近十年來,年年國內外上百場演講,散播“臨終照護”與“悲傷輔導”的醫病大愛。 除腦神經外科、急重癥照護專長外,黃勝堅醫師于2003年取得“安寧緩和醫療”專科醫師證照,對于重癥末期病患照護有豐富的經驗。 最令黃勝堅醫師感動的事:病人往生了,家屬辦完后事,會特地寫信或打電話告訴他:“謝謝黃醫師,讓我家人安祥和有尊嚴的離世!” 這是他第一次陪病人死亡的經歷。這個病人,44歲,體格很好,腦外傷住院。這個病人,我們從鬼門關前搶回來了,可是根據經驗法則判斷,以他的腦傷狀態,病人不會再醒過來,他將會變成植物人。 病人進來的前兩天,碰到的都是他太太,第三天我告訴她:“必須要做氣管切開術!因為你先生雖然活下來了,卻將變成植物人,接下來,你們要有長期照護的心理準備。” 第五天,來了一位蒼老的阿公找我,在家屬懇談的小會議室,他冷不防地跪了下來,我趕忙扶他起來。 “我今年都88歲了。”老阿公抹著流不停的眼淚:“我老來得子,我老伴也86歲了,如果我的獨子成為植物人,要叫他們怎么辦?”老阿公打開會議室的門,門外,老阿嬤帶著三個孩子,兩個是唐氏癥,一個是紅斑性狼瘡,三個不到10歲的小小孩,怯生生的縮在一起。 “沒出事前,我兒子媳婦在臺北做工賺錢,一個月賺兩萬八、一個月賺兩萬四,三個孩子我們兩個老的帶,現在要是賺兩萬八的成了植物人,那我們要怎么辦?怎么活得下去?我和老伴都是快要走的人了,剩下一個月賺兩萬四的媳婦,一個人要帶三個這樣的小孩子,我們真的沒辦法、沒有多余的能力,來照顧一個植物人了。” 阿公哭得老淚縱橫:“你是醫生,你一定知道,一個沒辦法被好好照顧的植物人,全身這里爛一塊、那里爛一塊,身上長著蛆,痛苦不堪地拖著,與其讓我兒子活著受這樣的折磨,求求你高抬貴手,放我兒子走吧,也等于救救這三個可憐的孩子,求求醫生,你同情我這一家,真的無能為力了……,老的老、小的小啊!” 這下子換我心里糾結百感交集了,以我們現在的能力,讓他成為植物人繼續活著,是絕對沒問題的,問題是面對這樣一家人,面對兩個哭得肝腸寸斷的白發老人家,三個驚嚇到擠成一團的小孩,我救是不救?要堅持救下去,會害苦活著的人,往后的日子怎么過下去?要是放棄不救,我將如何對自己的良心交代?看我沉思不語,老阿嬤步履蹣跚走到我面前,她枯槁的雙手一拳拳搥向胸前:“在這個房間里,沒有任何人比我更有資格做決定,因為囝仔是我的心頭肉,我們如果還有辦法可想,我怎么割舍得下?怎么放得落?”阿嬤的聲音,嘶啞悲切;阿嬤的淚,在滿臉皺紋間潰堤,成串濕在衣襟上,卻也滴滴燒進我心頭。 從醫以來最痛苦的天人交戰,讓我呼吸困難。幾番深思后,我選擇只要俯仰無愧于天地、于良知,選擇尊重老人家的意見,讓他們簽了DNR。 病人要臨終了,我陪著這家人老老小小一起圍繞在病人床邊,老阿嬤全身顫抖,卻用雙手緊緊摀住嘴,不敢讓自己放聲哭出來。我心里的難過,不亞于他們的生離死別,這是我第一次放手讓病人走,看著心電圖,慢慢地、慢慢地變成一直線,在心臟完全停止跳動時,老阿公拉著阿嬤,帶著媳婦和三個孫子,向醫護人員磕頭:「謝謝,謝謝你們,肯救我全家!” 扶起老人家的同時,一旁的護士也忍不住偷偷擦眼淚。有說不出的矛盾掙扎,纏繞在我腦海,不知道要怎樣來形容這樣復雜的思緒?我放手了,第一次;我努力的說服自己,我放了該放病人的手,可是心底,為什么還是有說不出的苦澀與無盡的哀傷呢? 堅叔的CARE:是在積陰德? 還是在作孽? 在腦神經外科,我們成功地救回很多生命,其中也包含了植物人。 可是當面臨醫學與人力有所不能的極限,把腦傷病人救成了植物人,真的很讓醫師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家屬?有時候連自己都不免困惑:是在積陰德?還是在作孽?以前年輕的時候,對預后的判斷較無經驗,面對困難嚴重的案例,總是先保命再說;等到變成植物人了,整個家庭陷入困境,家屬往往抱怨:“早知道不會醒,會這樣拖磨著,就不該硬要救下來受苦了!” 多年后的我,累積許多經驗,對于不好的預后,至少能夠給家屬較正確的信息,讓家屬在醫療信息對等的情況之下,做出最適當的決策。 逝者已矣,活著的家屬,還有好長的路要走,尤其是頓失經濟支柱的弱勢家庭,問題不是唱唱高調之后,就能解決掉的,生活,真的很現實;不論是社會福利制度、或來自民間的救助,伸手能幫的忙,到底還是有限度的! 一個肝硬化末期的爸爸,全身臘黃、肚子漲得大大的、插著鼻胃管,由三個女兒連扶帶撐著,一路喘進醫院。醫生一看病人情況不對,馬上進行急救,準備插氣管內管,沒想到病人看來像個國中生年紀的二女兒立刻出言阻止:“醫師叔叔,不要幫
我爸爸插管,他是末期病人。”醫生聽了很不高興:“這樣還不要插管?那你們來醫院做什么?” 像高中生的大女兒哽咽的說:“如果醫生你判斷我爸就要死了,那我們就帶他回家,我們還能幫忙他撐著,好好的陪在他身邊。如果說我爸爸還有一段時間,三四天或一兩個禮拜,我爸爸喘成這樣,我們姐妹沒有醫學專業知識,我們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醫生你可不可以先打個嗎啡,讓我爸舒服一點就好?” “你爸爸現在這樣,不急救,不插管,直接要打嗎啡,萬一一針下去人出了人命,那是要算誰的錯?” 喘得說不出話的爸爸眼神絕望,吃力的揣著大女兒手不停搖晃,大女兒再怎么裝鎮定,也掩飾不了害怕:“我爸說他受夠了折磨,再也不要這樣喘下去,該簽什么放棄急救的文件,我們都同意都簽。”簽完DNR后,醫生說:“那我幫你們爸爸找間病房好了。”電話打到內科問,內科說:“他都已經這樣了,沒有什么可治療了呀!”打到加護病房,加護病房說:“滿床吶,一時之間也調不出床位來!”醫生從病歷上看到外科曾幫這個爸爸開過刀,打電話把狀況說一說,然后問我可不可以收這樣的病人?“好吧,我收!”心里也不忍那垂危的父親,和三個年紀不大的女兒們,只能窩在急診的走廊上,眼睜睜看著爸爸受苦,卻又束手無策的抹淚干著急。病人送上來了,住院醫生一個頭兩個大:“主任你收這樣的病人啊?我們真的已經都幫不上什么忙了,要怎么照顧啊?現在要寫住院病歷,待會兒就得寫出院病歷了!”資深的護理長更是直言:“這種病人,不用四小時就走人了。”“這種事,請大家勉為其難吧,別讓三個姐妹太難過、太無助了。”我硬著頭皮說。住進一間三人房的床位,其它兩床病人和家屬一看,流露出的神色,讓三個女兒難堪又不安。護士看了也覺很不妥,又回頭找我想辦法,總算喬出間隔離病房來,讓他們可以單獨相處。“爸爸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你們就在這里好好的陪陪爸爸吧!”我實話實說,雖然為了她們爸爸,我被同事念到臭頭,但也不能就丟下撒手不管。 我們的資深護理長還真神準,三個半鐘頭后,那位爸爸過世了。住院醫師忍不住搖頭:“看吧,收這種病人,住院病病歷才剛寫完,現在又要開始寫出院病歷了……”。往生室推車來了,簡單的遺體整理后就往外推走,三個女兒跟在車后嚶嚶哭泣,經過護理站的時候,姐姐拉著兩個妹妹跪下去,向護理站里的醫護人員磕頭:“謝謝醫生叔叔,謝謝護士阿姨,沒把我爸爸丟在急診走廊上等死,沒人管,沒人理,謝謝你們,謝謝。” 護理站里的醫護人員,被突來的震撼,震到寂靜無聲,剛還在碎碎念的醫生悄悄低下了頭、護士眼眶泛紅;護理長忍不住跑出來,抱著三個女孩,輕聲的安慰,眼淚,卻也跟著掉個不停。 想想看,如果沒有病房收治這個病人,不愿收治這個病人,讓這個爸爸真的死在急診的走廊上,你覺得這三個年齡不大的女兒,在往后的人生,因為這個事件,對人情世故,對這個社會的觀感,會產生什么樣的偏差?甚至怨懟? 這個案例,給了我們大家扎扎實實上了一課:我們雖然救不了爸爸的生命,卻救了他的三個女兒,給了她們人性可貴的溫暖——雪中送炭。她們就算孤貧一身,也不曾被遺棄、被不聞不問過!我相深信,老天爺讓我們穿上這白衣,賦予我們的責任絕對不是只有治病與救命! 換個角度來看,如果我們的基層小區照護,能夠照顧死亡,女兒們也不必千辛萬苦把父親送到醫院。看來臺灣民眾要能夠壽終正寢,小區生命末期照護還有得努力!寬敞的臺大醫院大廳里,病人、家屬、穿著白袍的醫師與護理人員,在其中穿梭不停,大廳旁的便利商店和咖啡館,人潮絡繹不絕。此時,剛脫下白袍的黃勝堅醫師正從樓上的加護病房走來,坐下來點了一杯咖啡。 反省“拼命搶救” 醫師站出來 他是所謂的“名醫”,臺大神經外科主治醫師,醫療成就頂尖,名聲響亮。但醫學院學生們昵稱他“堅叔”,圓敦敦的臉龐、又高又壯的身形,讓他像個穿著便服的圣誕老公公。近10年來,他努力推廣安寧緩和醫療,在醫院內致力臨終照護與悲傷輔導,院外則每年奔波上百場演講。近日,這些演講內容終于化為《生死謎藏》一書,由他口述,二泉印月整理執筆。 雖然臺灣已陸續引進美國醫生作家努蘭等談論生死課題的醫療人文書,但國外醫療情境畢竟與臺灣有隔閡。除了趙可式醫師的《安寧伴行》(天下遠見)等書,兩個月前,陳秀丹醫師也出版《向殘酷的仁慈說再見》(三采),談論安寧療護與善終議題;《生死謎藏》則同樣反省「拼命搶救”的醫療文化,以36個醫院小故事傳達安寧療護、DNR(不施行心肺復蘇術)以及醫療應回歸到人的理念。 行醫生涯多次受到震撼 我們總以為,醫生每天在病床前“送往迎來”,死亡對他們來說一定稀松平常,但黃勝堅搖搖頭:“其實醫生對病人的死亡不是不怕,而是逃避。” 他以親身經驗為例,描述14年前第一次面對自己病人的死亡,當時他拼了命地以CPR、電擊搶救,直到病人肋骨斷了,空氣中飄散著燒焦味,最后是病人妹妹受不了叫停:“醫師放手了吧,我不要姊姊再受煎熬了。”黃勝堅說,這是他行醫生涯的第一次震撼教育,“以前老師只說,醫生的天職就是救人,卻沒有教過,當病人救不回來時,要怎么辦?病人往生前,都要承受這樣的折磨嗎?” 另一次震撼經驗,則是陪伴病人死亡。“一開始我根本不敢去陪,心理忐忑不安,不知道要對家屬說什么。”直到有一次,與一位父親陪在臨終兒子的病床旁,他很清楚這時只要輕輕動個手,調高強心劑的劑量,就能讓心臟再多跳一陣子以前年輕的時候,對預后的判斷較無經驗,面對困難嚴重的案例,總是先保命再說;等到變成植物人了,整個家庭陷入困境,家屬往往抱怨:“早知道不會醒,會這樣拖磨著,就不該硬要救下來受苦了!”
我爸爸插管,他是末期病人。”醫生聽了很不高興:“這樣還不要插管?那你們來醫院做什么?” 像高中生的大女兒哽咽的說:“如果醫生你判斷我爸就要死了,那我們就帶他回家,我們還能幫忙他撐著,好好的陪在他身邊。如果說我爸爸還有一段時間,三四天或一兩個禮拜,我爸爸喘成這樣,我們姐妹沒有醫學專業知識,我們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醫生你可不可以先打個嗎啡,讓我爸舒服一點就好?” “你爸爸現在這樣,不急救,不插管,直接要打嗎啡,萬一一針下去人出了人命,那是要算誰的錯?” 喘得說不出話的爸爸眼神絕望,吃力的揣著大女兒手不停搖晃,大女兒再怎么裝鎮定,也掩飾不了害怕:“我爸說他受夠了折磨,再也不要這樣喘下去,該簽什么放棄急救的文件,我們都同意都簽。”簽完DNR后,醫生說:“那我幫你們爸爸找間病房好了。”電話打到內科問,內科說:“他都已經這樣了,沒有什么可治療了呀!”打到加護病房,加護病房說:“滿床吶,一時之間也調不出床位來!”醫生從病歷上看到外科曾幫這個爸爸開過刀,打電話把狀況說一說,然后問我可不可以收這樣的病人?“好吧,我收!”心里也不忍那垂危的父親,和三個年紀不大的女兒們,只能窩在急診的走廊上,眼睜睜看著爸爸受苦,卻又束手無策的抹淚干著急。病人送上來了,住院醫生一個頭兩個大:“主任你收這樣的病人啊?我們真的已經都幫不上什么忙了,要怎么照顧啊?現在要寫住院病歷,待會兒就得寫出院病歷了!”資深的護理長更是直言:“這種病人,不用四小時就走人了。”“這種事,請大家勉為其難吧,別讓三個姐妹太難過、太無助了。”我硬著頭皮說。住進一間三人房的床位,其它兩床病人和家屬一看,流露出的神色,讓三個女兒難堪又不安。護士看了也覺很不妥,又回頭找我想辦法,總算喬出間隔離病房來,讓他們可以單獨相處。“爸爸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你們就在這里好好的陪陪爸爸吧!”我實話實說,雖然為了她們爸爸,我被同事念到臭頭,但也不能就丟下撒手不管。 我們的資深護理長還真神準,三個半鐘頭后,那位爸爸過世了。住院醫師忍不住搖頭:“看吧,收這種病人,住院病病歷才剛寫完,現在又要開始寫出院病歷了……”。往生室推車來了,簡單的遺體整理后就往外推走,三個女兒跟在車后嚶嚶哭泣,經過護理站的時候,姐姐拉著兩個妹妹跪下去,向護理站里的醫護人員磕頭:“謝謝醫生叔叔,謝謝護士阿姨,沒把我爸爸丟在急診走廊上等死,沒人管,沒人理,謝謝你們,謝謝。” 護理站里的醫護人員,被突來的震撼,震到寂靜無聲,剛還在碎碎念的醫生悄悄低下了頭、護士眼眶泛紅;護理長忍不住跑出來,抱著三個女孩,輕聲的安慰,眼淚,卻也跟著掉個不停。 想想看,如果沒有病房收治這個病人,不愿收治這個病人,讓這個爸爸真的死在急診的走廊上,你覺得這三個年齡不大的女兒,在往后的人生,因為這個事件,對人情世故,對這個社會的觀感,會產生什么樣的偏差?甚至怨懟? 這個案例,給了我們大家扎扎實實上了一課:我們雖然救不了爸爸的生命,卻救了他的三個女兒,給了她們人性可貴的溫暖——雪中送炭。她們就算孤貧一身,也不曾被遺棄、被不聞不問過!我相深信,老天爺讓我們穿上這白衣,賦予我們的責任絕對不是只有治病與救命! 換個角度來看,如果我們的基層小區照護,能夠照顧死亡,女兒們也不必千辛萬苦把父親送到醫院。看來臺灣民眾要能夠壽終正寢,小區生命末期照護還有得努力!寬敞的臺大醫院大廳里,病人、家屬、穿著白袍的醫師與護理人員,在其中穿梭不停,大廳旁的便利商店和咖啡館,人潮絡繹不絕。此時,剛脫下白袍的黃勝堅醫師正從樓上的加護病房走來,坐下來點了一杯咖啡。 反省“拼命搶救” 醫師站出來 他是所謂的“名醫”,臺大神經外科主治醫師,醫療成就頂尖,名聲響亮。但醫學院學生們昵稱他“堅叔”,圓敦敦的臉龐、又高又壯的身形,讓他像個穿著便服的圣誕老公公。近10年來,他努力推廣安寧緩和醫療,在醫院內致力臨終照護與悲傷輔導,院外則每年奔波上百場演講。近日,這些演講內容終于化為《生死謎藏》一書,由他口述,二泉印月整理執筆。 雖然臺灣已陸續引進美國醫生作家努蘭等談論生死課題的醫療人文書,但國外醫療情境畢竟與臺灣有隔閡。除了趙可式醫師的《安寧伴行》(天下遠見)等書,兩個月前,陳秀丹醫師也出版《向殘酷的仁慈說再見》(三采),談論安寧療護與善終議題;《生死謎藏》則同樣反省「拼命搶救”的醫療文化,以36個醫院小故事傳達安寧療護、DNR(不施行心肺復蘇術)以及醫療應回歸到人的理念。 行醫生涯多次受到震撼 我們總以為,醫生每天在病床前“送往迎來”,死亡對他們來說一定稀松平常,但黃勝堅搖搖頭:“其實醫生對病人的死亡不是不怕,而是逃避。” 他以親身經驗為例,描述14年前第一次面對自己病人的死亡,當時他拼了命地以CPR、電擊搶救,直到病人肋骨斷了,空氣中飄散著燒焦味,最后是病人妹妹受不了叫停:“醫師放手了吧,我不要姊姊再受煎熬了。”黃勝堅說,這是他行醫生涯的第一次震撼教育,“以前老師只說,醫生的天職就是救人,卻沒有教過,當病人救不回來時,要怎么辦?病人往生前,都要承受這樣的折磨嗎?” 另一次震撼經驗,則是陪伴病人死亡。“一開始我根本不敢去陪,心理忐忑不安,不知道要對家屬說什么。”直到有一次,與一位父親陪在臨終兒子的病床旁,他很清楚這時只要輕輕動個手,調高強心劑的劑量,就能讓心臟再多跳一陣子
往生室推車來了,簡單的遺體整理后就往外推走,三個女兒跟在車后嚶嚶哭泣,經過護理站的時候,姐姐拉著兩個妹妹跪下去,向護理站里的醫護人員磕頭:“謝謝醫生叔叔,謝謝護士阿姨,沒把我爸爸丟在急診走廊上等死,沒人管,沒人理,謝謝你們,謝謝。”
“以今天醫療的技術水準,身為醫療工作人員所面對的不再是如何讓病人得到最佳的醫護以延續生命,而是學習如何讓病人能降低痛苦,少受折磨,有尊嚴地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這是一篇看臺灣的醫生朋友傳來給我的文章, 讀后感觸良多,令人鼻酸一陣一陣的。這就也就是我的一篇轉載文章《面對癌癥,醫生也很無奈》里的一些問題——如何善終。上周我參加廣州電視臺《健康一百fun》(將播出)的錄制,也談到面對腫瘤我應該有一種什么態度。 希望我們大家花幾分鐘的時間,讀完下面這篇短文,也希望對您日后我們面對類似這樣的事情的時候,會勇敢一點。作決定的時候不會有所遺憾。黃勝堅醫師,醫學院的學生都昵稱他叫:“堅叔!”近十年來,年年國內外上百場演講,散播“臨終照護”與“悲傷輔導”的醫病大愛。 除腦神經外科、急重癥照護專長外,黃勝堅醫師于2003年取得“安寧緩和醫療”專科醫師證照,對于重癥末期病患照護有豐富的經驗。 最令黃勝堅醫師感動的事:病人往生了,家屬辦完后事,會特地寫信或打電話告訴他:“謝謝黃醫師,讓我家人安祥和有尊嚴的離世!” 這是他第一次陪病人死亡的經歷。這個病人,44歲,體格很好,腦外傷住院。這個病人,我們從鬼門關前搶回來了,可是根據經驗法則判斷,以他的腦傷狀態,病人不會再醒過來,他將會變成植物人。 病人進來的前兩天,碰到的都是他太太,第三天我告訴她:“必須要做氣管切開術!因為你先生雖然活下來了,卻將變成植物人,接下來,你們要有長期照護的心理準備。” 第五天,來了一位蒼老的阿公找我,在家屬懇談的小會議室,他冷不防地跪了下來,我趕忙扶他起來。 “我今年都88歲了。”老阿公抹著流不停的眼淚:“我老來得子,我老伴也86歲了,如果我的獨子成為植物人,要叫他們怎么辦?”老阿公打開會議室的門,門外,老阿嬤帶著三個孩子,兩個是唐氏癥,一個是紅斑性狼瘡,三個不到10歲的小小孩,怯生生的縮在一起。 “沒出事前,我兒子媳婦在臺北做工賺錢,一個月賺兩萬八、一個月賺兩萬四,三個孩子我們兩個老的帶,現在要是賺兩萬八的成了植物人,那我們要怎么辦?怎么活得下去?我和老伴都是快要走的人了,剩下一個月賺兩萬四的媳婦,一個人要帶三個這樣的小孩子,我們真的沒辦法、沒有多余的能力,來照顧一個植物人了。” 阿公哭得老淚縱橫:“你是醫生,你一定知道,一個沒辦法被好好照顧的植物人,全身這里爛一塊、那里爛一塊,身上長著蛆,痛苦不堪地拖著,與其讓我兒子活著受這樣的折磨,求求你高抬貴手,放我兒子走吧,也等于救救這三個可憐的孩子,求求醫生,你同情我這一家,真的無能為力了……,老的老、小的小啊!” 這下子換我心里糾結百感交集了,以我們現在的能力,讓他成為植物人繼續活著,是絕對沒問題的,問題是面對這樣一家人,面對兩個哭得肝腸寸斷的白發老人家,三個驚嚇到擠成一團的小孩,我救是不救?要堅持救下去,會害苦活著的人,往后的日子怎么過下去?要是放棄不救,我將如何對自己的良心交代?看我沉思不語,老阿嬤步履蹣跚走到我面前,她枯槁的雙手一拳拳搥向胸前:“在這個房間里,沒有任何人比我更有資格做決定,因為囝仔是我的心頭肉,我們如果還有辦法可想,我怎么割舍得下?怎么放得落?”阿嬤的聲音,嘶啞悲切;阿嬤的淚,在滿臉皺紋間潰堤,成串濕在衣襟上,卻也滴滴燒進我心頭。 從醫以來最痛苦的天人交戰,讓我呼吸困難。幾番深思后,我選擇只要俯仰無愧于天地、于良知,選擇尊重老人家的意見,讓他們簽了DNR。 病人要臨終了,我陪著這家人老老小小一起圍繞在病人床邊,老阿嬤全身顫抖,卻用雙手緊緊摀住嘴,不敢讓自己放聲哭出來。我心里的難過,不亞于他們的生離死別,這是我第一次放手讓病人走,看著心電圖,慢慢地、慢慢地變成一直線,在心臟完全停止跳動時,老阿公拉著阿嬤,帶著媳婦和三個孫子,向醫護人員磕頭:「謝謝,謝謝你們,肯救我全家!” 扶起老人家的同時,一旁的護士也忍不住偷偷擦眼淚。有說不出的矛盾掙扎,纏繞在我腦海,不知道要怎樣來形容這樣復雜的思緒?我放手了,第一次;我努力的說服自己,我放了該放病人的手,可是心底,為什么還是有說不出的苦澀與無盡的哀傷呢? 堅叔的CARE:是在積陰德? 還是在作孽? 在腦神經外科,我們成功地救回很多生命,其中也包含了植物人。 可是當面臨醫學與人力有所不能的極限,把腦傷病人救成了植物人,真的很讓醫師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家屬?有時候連自己都不免困惑:是在積陰德?還是在作孽?以前年輕的時候,對預后的判斷較無經驗,面對困難嚴重的案例,總是先保命再說;等到變成植物人了,整個家庭陷入困境,家屬往往抱怨:“早知道不會醒,會這樣拖磨著,就不該硬要救下來受苦了!” 多年后的我,累積許多經驗,對于不好的預后,至少能夠給家屬較正確的信息,讓家屬在醫療信息對等的情況之下,做出最適當的決策。 逝者已矣,活著的家屬,還有好長的路要走,尤其是頓失經濟支柱的弱勢家庭,問題不是唱唱高調之后,就能解決掉的,生活,真的很現實;不論是社會福利制度、或來自民間的救助,伸手能幫的忙,到底還是有限度的! 一個肝硬化末期的爸爸,全身臘黃、肚子漲得大大的、插著鼻胃管,由三個女兒連扶帶撐著,一路喘進醫院。醫生一看病人情況不對,馬上進行急救,準備插氣管內管,沒想到病人看來像個國中生年紀的二女兒立刻出言阻止:“醫師叔叔,不要幫
寬敞的臺大醫院大廳里,病人、家屬、穿著白袍的醫師與護理人員,在其中穿梭不停,大廳旁的便利商店和咖啡館,人潮絡繹不絕。此時,剛脫下白袍的黃勝堅醫師正從樓上的加護病房走來,坐下來點了一杯咖啡。
反省“拼命搶救” ,但這位父親拒絕了,待兒子往生后,這位父親感激地對醫師說:“醫生,謝謝你高抬貴手,讓我兒子安詳地走。” “其實我是拼命忍住不動手,他卻這樣感謝我,讓我猛然發覺,原來家屬需要的是什么。”他語重心長地說:“所以,病人是用他們的生命在教我。” 他表示1960年代后科技迅速發展,讓醫師自認無所不能,變得是在治療“病”而不是照顧“病人”,更失去了對病人與家屬的同理心。許多臨終病人在徒勞無功的搶救下,得承受各種醫療器材、針劑和點滴的折磨,導致身體腫脹變形、面容凄慘,“這樣的最后一面,才是讓家屬揮之不去的夢魘!”或病人被拼命救活成了植物人,卻不是每個家庭都能負擔長期的照護,讓家屬崩潰,甚至指責醫師「為什么不早說會有這樣的結果”。 安寧療護最大阻力是醫師 近10年來,臺灣引進西方“安寧緩和醫療”觀念,讓病人可在臨終時拒絕痛苦的無效醫療,簽署DNR文件,選擇有尊嚴的善終。但黃勝堅坦言,推動安寧療護最大的阻力往往是醫師,“因為‘救人是天職’這句話彷佛是醫師的緊箍咒,要醫師放棄搶救,是很困難的。” 然而,長年在急重癥加護病房見證死亡的經驗,讓他逐漸有勇氣面對,“面對醫療極限時,醫師要投降,當救不起來時,如何讓病人走得安詳、幫家屬走出喪親之慟,更是我們的責任。” 他強調,簽DNR不表示放棄病人,“對醫生來說,有機會,拼救命,沒機會,拼安詳往生。”他表示每個醫生認定“救不起來”的時間點不同,但都不能忽略家屬陪伴這一環,因此他往往主動與病人家屬召開“家庭會議”,溝通病情、解釋DNR,甚至提醒家屬完成臨終病人心愿,及后續可能面臨的家族壓力。 他舉例如太太為自己的先生簽DNR,再合理不過,但先生的親戚卻可能跳出來喊:“大嫂放乎我阿兄死!”也有女兒幫爸爸簽了DNR,隔天反悔說:“昨天我姑婆打電話來說,千萬不能簽,一簽醫院就不會管你阿爸了!”以及家屬怕簽了DNR將遭受不孝等等指責。針對每種情況,黃勝堅都會努力解釋、協助。他笑說:「雖然我們讀了很多國外相關資料,但國外沒有姑婆啊!臺灣的醫療情境,還是要實際遇到才能累積經驗。” 為此,黃勝堅比其它醫師花了更多心力,他曾笑說:“一封家屬的感謝信,就能讓我撐半年!”但他更明白,誠懇而良好的醫病關系,才能省下更多無效的醫療資源,與誤解造成的醫療糾紛。 兩個小時后,黃勝堅得去開會了,他起身緩緩朝著醫院另一頭走去,那巨大的背影,逐漸沒入了醫院電梯,然后將是加護病房,以及晚上的開刀房。一般人不愿面對的死亡,醫生們必須天天與它共處,黃勝堅早已不再逃避,他說:“以前我視死亡為挫折,現在我從照顧臨終病人、陪伴病人家屬學會死亡這門功課。”如他所強調的:“care(照護)勝于cure(治愈)”,以關心與愛為出發點,黃勝堅讓醫療不是無謂的“拼”,臨終病人的安詳、家屬的無憾,更是他永遠放在心頭上,不能忽略的事。醫師站出來
他是所謂的“名醫”,臺大神經外科主治醫師,醫療成就頂尖,名聲響亮。但醫學院學生們昵稱他“堅叔”,圓敦敦的臉龐、又高又壯的身形,讓他像個穿著便服的圣誕老公公。近10年來,他努力推廣安寧緩和醫療,在醫院內致力臨終照護與悲傷輔導,院外則每年奔波上百場演講。近日,這些演講內容終于化為《生死謎藏》一書,由他口述,二泉印月整理執筆。
我爸爸插管,他是末期病人。”醫生聽了很不高興:“這樣還不要插管?那你們來醫院做什么?” 像高中生的大女兒哽咽的說:“如果醫生你判斷我爸就要死了,那我們就帶他回家,我們還能幫忙他撐著,好好的陪在他身邊。如果說我爸爸還有一段時間,三四天或一兩個禮拜,我爸爸喘成這樣,我們姐妹沒有醫學專業知識,我們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醫生你可不可以先打個嗎啡,讓我爸舒服一點就好?” “你爸爸現在這樣,不急救,不插管,直接要打嗎啡,萬一一針下去人出了人命,那是要算誰的錯?” 喘得說不出話的爸爸眼神絕望,吃力的揣著大女兒手不停搖晃,大女兒再怎么裝鎮定,也掩飾不了害怕:“我爸說他受夠了折磨,再也不要這樣喘下去,該簽什么放棄急救的文件,我們都同意都簽。”簽完DNR后,醫生說:“那我幫你們爸爸找間病房好了。”電話打到內科問,內科說:“他都已經這樣了,沒有什么可治療了呀!”打到加護病房,加護病房說:“滿床吶,一時之間也調不出床位來!”醫生從病歷上看到外科曾幫這個爸爸開過刀,打電話把狀況說一說,然后問我可不可以收這樣的病人?“好吧,我收!”心里也不忍那垂危的父親,和三個年紀不大的女兒們,只能窩在急診的走廊上,眼睜睜看著爸爸受苦,卻又束手無策的抹淚干著急。病人送上來了,住院醫生一個頭兩個大:“主任你收這樣的病人啊?我們真的已經都幫不上什么忙了,要怎么照顧啊?現在要寫住院病歷,待會兒就得寫出院病歷了!”資深的護理長更是直言:“這種病人,不用四小時就走人了。”“這種事,請大家勉為其難吧,別讓三個姐妹太難過、太無助了。”我硬著頭皮說。住進一間三人房的床位,其它兩床病人和家屬一看,流露出的神色,讓三個女兒難堪又不安。護士看了也覺很不妥,又回頭找我想辦法,總算喬出間隔離病房來,讓他們可以單獨相處。“爸爸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你們就在這里好好的陪陪爸爸吧!”我實話實說,雖然為了她們爸爸,我被同事念到臭頭,但也不能就丟下撒手不管。 我們的資深護理長還真神準,三個半鐘頭后,那位爸爸過世了。住院醫師忍不住搖頭:“看吧,收這種病人,住院病病歷才剛寫完,現在又要開始寫出院病歷了……”。往生室推車來了,簡單的遺體整理后就往外推走,三個女兒跟在車后嚶嚶哭泣,經過護理站的時候,姐姐拉著兩個妹妹跪下去,向護理站里的醫護人員磕頭:“謝謝醫生叔叔,謝謝護士阿姨,沒把我爸爸丟在急診走廊上等死,沒人管,沒人理,謝謝你們,謝謝。” 護理站里的醫護人員,被突來的震撼,震到寂靜無聲,剛還在碎碎念的醫生悄悄低下了頭、護士眼眶泛紅;護理長忍不住跑出來,抱著三個女孩,輕聲的安慰,眼淚,卻也跟著掉個不停。 想想看,如果沒有病房收治這個病人,不愿收治這個病人,讓這個爸爸真的死在急診的走廊上,你覺得這三個年齡不大的女兒,在往后的人生,因為這個事件,對人情世故,對這個社會的觀感,會產生什么樣的偏差?甚至怨懟? 這個案例,給了我們大家扎扎實實上了一課:我們雖然救不了爸爸的生命,卻救了他的三個女兒,給了她們人性可貴的溫暖——雪中送炭。她們就算孤貧一身,也不曾被遺棄、被不聞不問過!我相深信,老天爺讓我們穿上這白衣,賦予我們的責任絕對不是只有治病與救命! 換個角度來看,如果我們的基層小區照護,能夠照顧死亡,女兒們也不必千辛萬苦把父親送到醫院。看來臺灣民眾要能夠壽終正寢,小區生命末期照護還有得努力!寬敞的臺大醫院大廳里,病人、家屬、穿著白袍的醫師與護理人員,在其中穿梭不停,大廳旁的便利商店和咖啡館,人潮絡繹不絕。此時,剛脫下白袍的黃勝堅醫師正從樓上的加護病房走來,坐下來點了一杯咖啡。 反省“拼命搶救” 醫師站出來 他是所謂的“名醫”,臺大神經外科主治醫師,醫療成就頂尖,名聲響亮。但醫學院學生們昵稱他“堅叔”,圓敦敦的臉龐、又高又壯的身形,讓他像個穿著便服的圣誕老公公。近10年來,他努力推廣安寧緩和醫療,在醫院內致力臨終照護與悲傷輔導,院外則每年奔波上百場演講。近日,這些演講內容終于化為《生死謎藏》一書,由他口述,二泉印月整理執筆。 雖然臺灣已陸續引進美國醫生作家努蘭等談論生死課題的醫療人文書,但國外醫療情境畢竟與臺灣有隔閡。除了趙可式醫師的《安寧伴行》(天下遠見)等書,兩個月前,陳秀丹醫師也出版《向殘酷的仁慈說再見》(三采),談論安寧療護與善終議題;《生死謎藏》則同樣反省「拼命搶救”的醫療文化,以36個醫院小故事傳達安寧療護、DNR(不施行心肺復蘇術)以及醫療應回歸到人的理念。 行醫生涯多次受到震撼 我們總以為,醫生每天在病床前“送往迎來”,死亡對他們來說一定稀松平常,但黃勝堅搖搖頭:“其實醫生對病人的死亡不是不怕,而是逃避。” 他以親身經驗為例,描述14年前第一次面對自己病人的死亡,當時他拼了命地以CPR、電擊搶救,直到病人肋骨斷了,空氣中飄散著燒焦味,最后是病人妹妹受不了叫停:“醫師放手了吧,我不要姊姊再受煎熬了。”黃勝堅說,這是他行醫生涯的第一次震撼教育,“以前老師只說,醫生的天職就是救人,卻沒有教過,當病人救不回來時,要怎么辦?病人往生前,都要承受這樣的折磨嗎?” 另一次震撼經驗,則是陪伴病人死亡。“一開始我根本不敢去陪,心理忐忑不安,不知道要對家屬說什么。”直到有一次,與一位父親陪在臨終兒子的病床旁,他很清楚這時只要輕輕動個手,調高強心劑的劑量,就能讓心臟再多跳一陣子雖然臺灣已陸續引進美國醫生作家努蘭等談論生死課題的醫療人文書,但國外醫療情境畢竟與臺灣有隔閡。除了趙可式醫師的《安寧伴行》(天下遠見)等書,兩個月前,陳秀丹醫師也出版《向殘酷的仁慈說再見》(三采),談論安寧療護與善終議題;《生死謎藏》則同樣反省「拼命搶救”的醫療文化,以36個醫院小故事傳達安寧療護、DNR(不施行心肺復蘇術)以及醫療應回歸到人的理念。
我爸爸插管,他是末期病人。”醫生聽了很不高興:“這樣還不要插管?那你們來醫院做什么?” 像高中生的大女兒哽咽的說:“如果醫生你判斷我爸就要死了,那我們就帶他回家,我們還能幫忙他撐著,好好的陪在他身邊。如果說我爸爸還有一段時間,三四天或一兩個禮拜,我爸爸喘成這樣,我們姐妹沒有醫學專業知識,我們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醫生你可不可以先打個嗎啡,讓我爸舒服一點就好?” “你爸爸現在這樣,不急救,不插管,直接要打嗎啡,萬一一針下去人出了人命,那是要算誰的錯?” 喘得說不出話的爸爸眼神絕望,吃力的揣著大女兒手不停搖晃,大女兒再怎么裝鎮定,也掩飾不了害怕:“我爸說他受夠了折磨,再也不要這樣喘下去,該簽什么放棄急救的文件,我們都同意都簽。”簽完DNR后,醫生說:“那我幫你們爸爸找間病房好了。”電話打到內科問,內科說:“他都已經這樣了,沒有什么可治療了呀!”打到加護病房,加護病房說:“滿床吶,一時之間也調不出床位來!”醫生從病歷上看到外科曾幫這個爸爸開過刀,打電話把狀況說一說,然后問我可不可以收這樣的病人?“好吧,我收!”心里也不忍那垂危的父親,和三個年紀不大的女兒們,只能窩在急診的走廊上,眼睜睜看著爸爸受苦,卻又束手無策的抹淚干著急。病人送上來了,住院醫生一個頭兩個大:“主任你收這樣的病人啊?我們真的已經都幫不上什么忙了,要怎么照顧啊?現在要寫住院病歷,待會兒就得寫出院病歷了!”資深的護理長更是直言:“這種病人,不用四小時就走人了。”“這種事,請大家勉為其難吧,別讓三個姐妹太難過、太無助了。”我硬著頭皮說。住進一間三人房的床位,其它兩床病人和家屬一看,流露出的神色,讓三個女兒難堪又不安。護士看了也覺很不妥,又回頭找我想辦法,總算喬出間隔離病房來,讓他們可以單獨相處。“爸爸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你們就在這里好好的陪陪爸爸吧!”我實話實說,雖然為了她們爸爸,我被同事念到臭頭,但也不能就丟下撒手不管。 我們的資深護理長還真神準,三個半鐘頭后,那位爸爸過世了。住院醫師忍不住搖頭:“看吧,收這種病人,住院病病歷才剛寫完,現在又要開始寫出院病歷了……”。往生室推車來了,簡單的遺體整理后就往外推走,三個女兒跟在車后嚶嚶哭泣,經過護理站的時候,姐姐拉著兩個妹妹跪下去,向護理站里的醫護人員磕頭:“謝謝醫生叔叔,謝謝護士阿姨,沒把我爸爸丟在急診走廊上等死,沒人管,沒人理,謝謝你們,謝謝。” 護理站里的醫護人員,被突來的震撼,震到寂靜無聲,剛還在碎碎念的醫生悄悄低下了頭、護士眼眶泛紅;護理長忍不住跑出來,抱著三個女孩,輕聲的安慰,眼淚,卻也跟著掉個不停。 想想看,如果沒有病房收治這個病人,不愿收治這個病人,讓這個爸爸真的死在急診的走廊上,你覺得這三個年齡不大的女兒,在往后的人生,因為這個事件,對人情世故,對這個社會的觀感,會產生什么樣的偏差?甚至怨懟? 這個案例,給了我們大家扎扎實實上了一課:我們雖然救不了爸爸的生命,卻救了他的三個女兒,給了她們人性可貴的溫暖——雪中送炭。她們就算孤貧一身,也不曾被遺棄、被不聞不問過!我相深信,老天爺讓我們穿上這白衣,賦予我們的責任絕對不是只有治病與救命! 換個角度來看,如果我們的基層小區照護,能夠照顧死亡,女兒們也不必千辛萬苦把父親送到醫院。看來臺灣民眾要能夠壽終正寢,小區生命末期照護還有得努力!寬敞的臺大醫院大廳里,病人、家屬、穿著白袍的醫師與護理人員,在其中穿梭不停,大廳旁的便利商店和咖啡館,人潮絡繹不絕。此時,剛脫下白袍的黃勝堅醫師正從樓上的加護病房走來,坐下來點了一杯咖啡。 反省“拼命搶救” 醫師站出來 他是所謂的“名醫”,臺大神經外科主治醫師,醫療成就頂尖,名聲響亮。但醫學院學生們昵稱他“堅叔”,圓敦敦的臉龐、又高又壯的身形,讓他像個穿著便服的圣誕老公公。近10年來,他努力推廣安寧緩和醫療,在醫院內致力臨終照護與悲傷輔導,院外則每年奔波上百場演講。近日,這些演講內容終于化為《生死謎藏》一書,由他口述,二泉印月整理執筆。 雖然臺灣已陸續引進美國醫生作家努蘭等談論生死課題的醫療人文書,但國外醫療情境畢竟與臺灣有隔閡。除了趙可式醫師的《安寧伴行》(天下遠見)等書,兩個月前,陳秀丹醫師也出版《向殘酷的仁慈說再見》(三采),談論安寧療護與善終議題;《生死謎藏》則同樣反省「拼命搶救”的醫療文化,以36個醫院小故事傳達安寧療護、DNR(不施行心肺復蘇術)以及醫療應回歸到人的理念。 行醫生涯多次受到震撼 我們總以為,醫生每天在病床前“送往迎來”,死亡對他們來說一定稀松平常,但黃勝堅搖搖頭:“其實醫生對病人的死亡不是不怕,而是逃避。” 他以親身經驗為例,描述14年前第一次面對自己病人的死亡,當時他拼了命地以CPR、電擊搶救,直到病人肋骨斷了,空氣中飄散著燒焦味,最后是病人妹妹受不了叫停:“醫師放手了吧,我不要姊姊再受煎熬了。”黃勝堅說,這是他行醫生涯的第一次震撼教育,“以前老師只說,醫生的天職就是救人,卻沒有教過,當病人救不回來時,要怎么辦?病人往生前,都要承受這樣的折磨嗎?” 另一次震撼經驗,則是陪伴病人死亡。“一開始我根本不敢去陪,心理忐忑不安,不知道要對家屬說什么。”直到有一次,與一位父親陪在臨終兒子的病床旁,他很清楚這時只要輕輕動個手,調高強心劑的劑量,就能讓心臟再多跳一陣子
“以今天醫療的技術水準,身為醫療工作人員所面對的不再是如何讓病人得到最佳的醫護以延續生命,而是學習如何讓病人能降低痛苦,少受折磨,有尊嚴地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這是一篇看臺灣的醫生朋友傳來給我的文章, 讀后感觸良多,令人鼻酸一陣一陣的。這就也就是我的一篇轉載文章《面對癌癥,醫生也很無奈》里的一些問題——如何善終。上周我參加廣州電視臺《健康一百fun》(將播出)的錄制,也談到面對腫瘤我應該有一種什么態度。 希望我們大家花幾分鐘的時間,讀完下面這篇短文,也希望對您日后我們面對類似這樣的事情的時候,會勇敢一點。作決定的時候不會有所遺憾。黃勝堅醫師,醫學院的學生都昵稱他叫:“堅叔!”近十年來,年年國內外上百場演講,散播“臨終照護”與“悲傷輔導”的醫病大愛。 除腦神經外科、急重癥照護專長外,黃勝堅醫師于2003年取得“安寧緩和醫療”專科醫師證照,對于重癥末期病患照護有豐富的經驗。 最令黃勝堅醫師感動的事:病人往生了,家屬辦完后事,會特地寫信或打電話告訴他:“謝謝黃醫師,讓我家人安祥和有尊嚴的離世!” 這是他第一次陪病人死亡的經歷。這個病人,44歲,體格很好,腦外傷住院。這個病人,我們從鬼門關前搶回來了,可是根據經驗法則判斷,以他的腦傷狀態,病人不會再醒過來,他將會變成植物人。 病人進來的前兩天,碰到的都是他太太,第三天我告訴她:“必須要做氣管切開術!因為你先生雖然活下來了,卻將變成植物人,接下來,你們要有長期照護的心理準備。” 第五天,來了一位蒼老的阿公找我,在家屬懇談的小會議室,他冷不防地跪了下來,我趕忙扶他起來。 “我今年都88歲了。”老阿公抹著流不停的眼淚:“我老來得子,我老伴也86歲了,如果我的獨子成為植物人,要叫他們怎么辦?”老阿公打開會議室的門,門外,老阿嬤帶著三個孩子,兩個是唐氏癥,一個是紅斑性狼瘡,三個不到10歲的小小孩,怯生生的縮在一起。 “沒出事前,我兒子媳婦在臺北做工賺錢,一個月賺兩萬八、一個月賺兩萬四,三個孩子我們兩個老的帶,現在要是賺兩萬八的成了植物人,那我們要怎么辦?怎么活得下去?我和老伴都是快要走的人了,剩下一個月賺兩萬四的媳婦,一個人要帶三個這樣的小孩子,我們真的沒辦法、沒有多余的能力,來照顧一個植物人了。” 阿公哭得老淚縱橫:“你是醫生,你一定知道,一個沒辦法被好好照顧的植物人,全身這里爛一塊、那里爛一塊,身上長著蛆,痛苦不堪地拖著,與其讓我兒子活著受這樣的折磨,求求你高抬貴手,放我兒子走吧,也等于救救這三個可憐的孩子,求求醫生,你同情我這一家,真的無能為力了……,老的老、小的小啊!” 這下子換我心里糾結百感交集了,以我們現在的能力,讓他成為植物人繼續活著,是絕對沒問題的,問題是面對這樣一家人,面對兩個哭得肝腸寸斷的白發老人家,三個驚嚇到擠成一團的小孩,我救是不救?要堅持救下去,會害苦活著的人,往后的日子怎么過下去?要是放棄不救,我將如何對自己的良心交代?看我沉思不語,老阿嬤步履蹣跚走到我面前,她枯槁的雙手一拳拳搥向胸前:“在這個房間里,沒有任何人比我更有資格做決定,因為囝仔是我的心頭肉,我們如果還有辦法可想,我怎么割舍得下?怎么放得落?”阿嬤的聲音,嘶啞悲切;阿嬤的淚,在滿臉皺紋間潰堤,成串濕在衣襟上,卻也滴滴燒進我心頭。 從醫以來最痛苦的天人交戰,讓我呼吸困難。幾番深思后,我選擇只要俯仰無愧于天地、于良知,選擇尊重老人家的意見,讓他們簽了DNR。 病人要臨終了,我陪著這家人老老小小一起圍繞在病人床邊,老阿嬤全身顫抖,卻用雙手緊緊摀住嘴,不敢讓自己放聲哭出來。我心里的難過,不亞于他們的生離死別,這是我第一次放手讓病人走,看著心電圖,慢慢地、慢慢地變成一直線,在心臟完全停止跳動時,老阿公拉著阿嬤,帶著媳婦和三個孫子,向醫護人員磕頭:「謝謝,謝謝你們,肯救我全家!” 扶起老人家的同時,一旁的護士也忍不住偷偷擦眼淚。有說不出的矛盾掙扎,纏繞在我腦海,不知道要怎樣來形容這樣復雜的思緒?我放手了,第一次;我努力的說服自己,我放了該放病人的手,可是心底,為什么還是有說不出的苦澀與無盡的哀傷呢? 堅叔的CARE:是在積陰德? 還是在作孽? 在腦神經外科,我們成功地救回很多生命,其中也包含了植物人。 可是當面臨醫學與人力有所不能的極限,把腦傷病人救成了植物人,真的很讓醫師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家屬?有時候連自己都不免困惑:是在積陰德?還是在作孽?以前年輕的時候,對預后的判斷較無經驗,面對困難嚴重的案例,總是先保命再說;等到變成植物人了,整個家庭陷入困境,家屬往往抱怨:“早知道不會醒,會這樣拖磨著,就不該硬要救下來受苦了!” 多年后的我,累積許多經驗,對于不好的預后,至少能夠給家屬較正確的信息,讓家屬在醫療信息對等的情況之下,做出最適當的決策。 逝者已矣,活著的家屬,還有好長的路要走,尤其是頓失經濟支柱的弱勢家庭,問題不是唱唱高調之后,就能解決掉的,生活,真的很現實;不論是社會福利制度、或來自民間的救助,伸手能幫的忙,到底還是有限度的! 一個肝硬化末期的爸爸,全身臘黃、肚子漲得大大的、插著鼻胃管,由三個女兒連扶帶撐著,一路喘進醫院。醫生一看病人情況不對,馬上進行急救,準備插氣管內管,沒想到病人看來像個國中生年紀的二女兒立刻出言阻止:“醫師叔叔,不要幫 行醫生涯 多次受到震撼
我們總以為,醫生每天在病床前“送往迎來”,死亡對他們來說一定稀松平常,但黃勝堅搖搖頭:“其實醫生對病人的死亡不是不怕,而是逃避。”
我爸爸插管,他是末期病人。”醫生聽了很不高興:“這樣還不要插管?那你們來醫院做什么?” 像高中生的大女兒哽咽的說:“如果醫生你判斷我爸就要死了,那我們就帶他回家,我們還能幫忙他撐著,好好的陪在他身邊。如果說我爸爸還有一段時間,三四天或一兩個禮拜,我爸爸喘成這樣,我們姐妹沒有醫學專業知識,我們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醫生你可不可以先打個嗎啡,讓我爸舒服一點就好?” “你爸爸現在這樣,不急救,不插管,直接要打嗎啡,萬一一針下去人出了人命,那是要算誰的錯?” 喘得說不出話的爸爸眼神絕望,吃力的揣著大女兒手不停搖晃,大女兒再怎么裝鎮定,也掩飾不了害怕:“我爸說他受夠了折磨,再也不要這樣喘下去,該簽什么放棄急救的文件,我們都同意都簽。”簽完DNR后,醫生說:“那我幫你們爸爸找間病房好了。”電話打到內科問,內科說:“他都已經這樣了,沒有什么可治療了呀!”打到加護病房,加護病房說:“滿床吶,一時之間也調不出床位來!”醫生從病歷上看到外科曾幫這個爸爸開過刀,打電話把狀況說一說,然后問我可不可以收這樣的病人?“好吧,我收!”心里也不忍那垂危的父親,和三個年紀不大的女兒們,只能窩在急診的走廊上,眼睜睜看著爸爸受苦,卻又束手無策的抹淚干著急。病人送上來了,住院醫生一個頭兩個大:“主任你收這樣的病人啊?我們真的已經都幫不上什么忙了,要怎么照顧啊?現在要寫住院病歷,待會兒就得寫出院病歷了!”資深的護理長更是直言:“這種病人,不用四小時就走人了。”“這種事,請大家勉為其難吧,別讓三個姐妹太難過、太無助了。”我硬著頭皮說。住進一間三人房的床位,其它兩床病人和家屬一看,流露出的神色,讓三個女兒難堪又不安。護士看了也覺很不妥,又回頭找我想辦法,總算喬出間隔離病房來,讓他們可以單獨相處。“爸爸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你們就在這里好好的陪陪爸爸吧!”我實話實說,雖然為了她們爸爸,我被同事念到臭頭,但也不能就丟下撒手不管。 我們的資深護理長還真神準,三個半鐘頭后,那位爸爸過世了。住院醫師忍不住搖頭:“看吧,收這種病人,住院病病歷才剛寫完,現在又要開始寫出院病歷了……”。往生室推車來了,簡單的遺體整理后就往外推走,三個女兒跟在車后嚶嚶哭泣,經過護理站的時候,姐姐拉著兩個妹妹跪下去,向護理站里的醫護人員磕頭:“謝謝醫生叔叔,謝謝護士阿姨,沒把我爸爸丟在急診走廊上等死,沒人管,沒人理,謝謝你們,謝謝。” 護理站里的醫護人員,被突來的震撼,震到寂靜無聲,剛還在碎碎念的醫生悄悄低下了頭、護士眼眶泛紅;護理長忍不住跑出來,抱著三個女孩,輕聲的安慰,眼淚,卻也跟著掉個不停。 想想看,如果沒有病房收治這個病人,不愿收治這個病人,讓這個爸爸真的死在急診的走廊上,你覺得這三個年齡不大的女兒,在往后的人生,因為這個事件,對人情世故,對這個社會的觀感,會產生什么樣的偏差?甚至怨懟? 這個案例,給了我們大家扎扎實實上了一課:我們雖然救不了爸爸的生命,卻救了他的三個女兒,給了她們人性可貴的溫暖——雪中送炭。她們就算孤貧一身,也不曾被遺棄、被不聞不問過!我相深信,老天爺讓我們穿上這白衣,賦予我們的責任絕對不是只有治病與救命! 換個角度來看,如果我們的基層小區照護,能夠照顧死亡,女兒們也不必千辛萬苦把父親送到醫院。看來臺灣民眾要能夠壽終正寢,小區生命末期照護還有得努力!寬敞的臺大醫院大廳里,病人、家屬、穿著白袍的醫師與護理人員,在其中穿梭不停,大廳旁的便利商店和咖啡館,人潮絡繹不絕。此時,剛脫下白袍的黃勝堅醫師正從樓上的加護病房走來,坐下來點了一杯咖啡。 反省“拼命搶救” 醫師站出來 他是所謂的“名醫”,臺大神經外科主治醫師,醫療成就頂尖,名聲響亮。但醫學院學生們昵稱他“堅叔”,圓敦敦的臉龐、又高又壯的身形,讓他像個穿著便服的圣誕老公公。近10年來,他努力推廣安寧緩和醫療,在醫院內致力臨終照護與悲傷輔導,院外則每年奔波上百場演講。近日,這些演講內容終于化為《生死謎藏》一書,由他口述,二泉印月整理執筆。 雖然臺灣已陸續引進美國醫生作家努蘭等談論生死課題的醫療人文書,但國外醫療情境畢竟與臺灣有隔閡。除了趙可式醫師的《安寧伴行》(天下遠見)等書,兩個月前,陳秀丹醫師也出版《向殘酷的仁慈說再見》(三采),談論安寧療護與善終議題;《生死謎藏》則同樣反省「拼命搶救”的醫療文化,以36個醫院小故事傳達安寧療護、DNR(不施行心肺復蘇術)以及醫療應回歸到人的理念。 行醫生涯多次受到震撼 我們總以為,醫生每天在病床前“送往迎來”,死亡對他們來說一定稀松平常,但黃勝堅搖搖頭:“其實醫生對病人的死亡不是不怕,而是逃避。” 他以親身經驗為例,描述14年前第一次面對自己病人的死亡,當時他拼了命地以CPR、電擊搶救,直到病人肋骨斷了,空氣中飄散著燒焦味,最后是病人妹妹受不了叫停:“醫師放手了吧,我不要姊姊再受煎熬了。”黃勝堅說,這是他行醫生涯的第一次震撼教育,“以前老師只說,醫生的天職就是救人,卻沒有教過,當病人救不回來時,要怎么辦?病人往生前,都要承受這樣的折磨嗎?” 另一次震撼經驗,則是陪伴病人死亡。“一開始我根本不敢去陪,心理忐忑不安,不知道要對家屬說什么。”直到有一次,與一位父親陪在臨終兒子的病床旁,他很清楚這時只要輕輕動個手,調高強心劑的劑量,就能讓心臟再多跳一陣子 他以親身經驗為例,描述14年前第一次面對自己病人的死亡,當時他拼了命地以CPR、電擊搶救,直到病人肋骨斷了,空氣中飄散著燒焦味,最后是病人妹妹受不了叫停:“醫師放手了吧,我不要姊姊再受煎熬了。”黃勝堅說,這是他行醫生涯的第一次震撼教育,“以前老師只說,醫生的天職就是救人,卻沒有教過,當病人救不回來時,要怎么辦?病人往生前,都要承受這樣的折磨嗎?”
另一次震撼經驗,則是陪伴病人死亡。“一開始我根本不敢去陪,心理忐忑不安,不知道要對家屬說什么。”直到有一次,與一位父親陪在臨終兒子的病床旁,他很清楚這時只要輕輕動個手,調高強心劑的劑量,就能讓心臟再多跳一陣子,但這位父親拒絕了,待兒子往生后,這位父親感激地對醫師說:“醫生,謝謝你高抬貴手,讓我兒子安詳地走。”
“其實我是拼命忍住不動手,他卻這樣感謝我,讓我猛然發覺,原來家屬需要的是什么。”他語重心長地說:“所以,病人是用他們的生命在教我。”
他表示1960年代后科技迅速發展,讓醫師自認無所不能,變得是在治療“病”而不是照顧“病人”,更失去了對病人與家屬的同理心。許多臨終病人在徒勞無功的搶救下,得承受各種醫療器材、針劑和點滴的折磨,導致身體腫脹變形、面容凄慘,“這樣的最后一面,才是讓家屬揮之不去的夢魘!”或病人被拼命救活成了植物人,卻不是每個家庭都能負擔長期的照護,讓家屬崩潰,甚至指責醫師「為什么不早說會有這樣的結果”。
我爸爸插管,他是末期病人。”醫生聽了很不高興:“這樣還不要插管?那你們來醫院做什么?” 像高中生的大女兒哽咽的說:“如果醫生你判斷我爸就要死了,那我們就帶他回家,我們還能幫忙他撐著,好好的陪在他身邊。如果說我爸爸還有一段時間,三四天或一兩個禮拜,我爸爸喘成這樣,我們姐妹沒有醫學專業知識,我們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醫生你可不可以先打個嗎啡,讓我爸舒服一點就好?” “你爸爸現在這樣,不急救,不插管,直接要打嗎啡,萬一一針下去人出了人命,那是要算誰的錯?” 喘得說不出話的爸爸眼神絕望,吃力的揣著大女兒手不停搖晃,大女兒再怎么裝鎮定,也掩飾不了害怕:“我爸說他受夠了折磨,再也不要這樣喘下去,該簽什么放棄急救的文件,我們都同意都簽。”簽完DNR后,醫生說:“那我幫你們爸爸找間病房好了。”電話打到內科問,內科說:“他都已經這樣了,沒有什么可治療了呀!”打到加護病房,加護病房說:“滿床吶,一時之間也調不出床位來!”醫生從病歷上看到外科曾幫這個爸爸開過刀,打電話把狀況說一說,然后問我可不可以收這樣的病人?“好吧,我收!”心里也不忍那垂危的父親,和三個年紀不大的女兒們,只能窩在急診的走廊上,眼睜睜看著爸爸受苦,卻又束手無策的抹淚干著急。病人送上來了,住院醫生一個頭兩個大:“主任你收這樣的病人啊?我們真的已經都幫不上什么忙了,要怎么照顧啊?現在要寫住院病歷,待會兒就得寫出院病歷了!”資深的護理長更是直言:“這種病人,不用四小時就走人了。”“這種事,請大家勉為其難吧,別讓三個姐妹太難過、太無助了。”我硬著頭皮說。住進一間三人房的床位,其它兩床病人和家屬一看,流露出的神色,讓三個女兒難堪又不安。護士看了也覺很不妥,又回頭找我想辦法,總算喬出間隔離病房來,讓他們可以單獨相處。“爸爸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你們就在這里好好的陪陪爸爸吧!”我實話實說,雖然為了她們爸爸,我被同事念到臭頭,但也不能就丟下撒手不管。 我們的資深護理長還真神準,三個半鐘頭后,那位爸爸過世了。住院醫師忍不住搖頭:“看吧,收這種病人,住院病病歷才剛寫完,現在又要開始寫出院病歷了……”。往生室推車來了,簡單的遺體整理后就往外推走,三個女兒跟在車后嚶嚶哭泣,經過護理站的時候,姐姐拉著兩個妹妹跪下去,向護理站里的醫護人員磕頭:“謝謝醫生叔叔,謝謝護士阿姨,沒把我爸爸丟在急診走廊上等死,沒人管,沒人理,謝謝你們,謝謝。” 護理站里的醫護人員,被突來的震撼,震到寂靜無聲,剛還在碎碎念的醫生悄悄低下了頭、護士眼眶泛紅;護理長忍不住跑出來,抱著三個女孩,輕聲的安慰,眼淚,卻也跟著掉個不停。 想想看,如果沒有病房收治這個病人,不愿收治這個病人,讓這個爸爸真的死在急診的走廊上,你覺得這三個年齡不大的女兒,在往后的人生,因為這個事件,對人情世故,對這個社會的觀感,會產生什么樣的偏差?甚至怨懟? 這個案例,給了我們大家扎扎實實上了一課:我們雖然救不了爸爸的生命,卻救了他的三個女兒,給了她們人性可貴的溫暖——雪中送炭。她們就算孤貧一身,也不曾被遺棄、被不聞不問過!我相深信,老天爺讓我們穿上這白衣,賦予我們的責任絕對不是只有治病與救命! 換個角度來看,如果我們的基層小區照護,能夠照顧死亡,女兒們也不必千辛萬苦把父親送到醫院。看來臺灣民眾要能夠壽終正寢,小區生命末期照護還有得努力!寬敞的臺大醫院大廳里,病人、家屬、穿著白袍的醫師與護理人員,在其中穿梭不停,大廳旁的便利商店和咖啡館,人潮絡繹不絕。此時,剛脫下白袍的黃勝堅醫師正從樓上的加護病房走來,坐下來點了一杯咖啡。 反省“拼命搶救” 醫師站出來 他是所謂的“名醫”,臺大神經外科主治醫師,醫療成就頂尖,名聲響亮。但醫學院學生們昵稱他“堅叔”,圓敦敦的臉龐、又高又壯的身形,讓他像個穿著便服的圣誕老公公。近10年來,他努力推廣安寧緩和醫療,在醫院內致力臨終照護與悲傷輔導,院外則每年奔波上百場演講。近日,這些演講內容終于化為《生死謎藏》一書,由他口述,二泉印月整理執筆。 雖然臺灣已陸續引進美國醫生作家努蘭等談論生死課題的醫療人文書,但國外醫療情境畢竟與臺灣有隔閡。除了趙可式醫師的《安寧伴行》(天下遠見)等書,兩個月前,陳秀丹醫師也出版《向殘酷的仁慈說再見》(三采),談論安寧療護與善終議題;《生死謎藏》則同樣反省「拼命搶救”的醫療文化,以36個醫院小故事傳達安寧療護、DNR(不施行心肺復蘇術)以及醫療應回歸到人的理念。 行醫生涯多次受到震撼 我們總以為,醫生每天在病床前“送往迎來”,死亡對他們來說一定稀松平常,但黃勝堅搖搖頭:“其實醫生對病人的死亡不是不怕,而是逃避。” 他以親身經驗為例,描述14年前第一次面對自己病人的死亡,當時他拼了命地以CPR、電擊搶救,直到病人肋骨斷了,空氣中飄散著燒焦味,最后是病人妹妹受不了叫停:“醫師放手了吧,我不要姊姊再受煎熬了。”黃勝堅說,這是他行醫生涯的第一次震撼教育,“以前老師只說,醫生的天職就是救人,卻沒有教過,當病人救不回來時,要怎么辦?病人往生前,都要承受這樣的折磨嗎?” 另一次震撼經驗,則是陪伴病人死亡。“一開始我根本不敢去陪,心理忐忑不安,不知道要對家屬說什么。”直到有一次,與一位父親陪在臨終兒子的病床旁,他很清楚這時只要輕輕動個手,調高強心劑的劑量,就能讓心臟再多跳一陣子 安寧療護 最大阻力是醫師
,但這位父親拒絕了,待兒子往生后,這位父親感激地對醫師說:“醫生,謝謝你高抬貴手,讓我兒子安詳地走。” “其實我是拼命忍住不動手,他卻這樣感謝我,讓我猛然發覺,原來家屬需要的是什么。”他語重心長地說:“所以,病人是用他們的生命在教我。” 他表示1960年代后科技迅速發展,讓醫師自認無所不能,變得是在治療“病”而不是照顧“病人”,更失去了對病人與家屬的同理心。許多臨終病人在徒勞無功的搶救下,得承受各種醫療器材、針劑和點滴的折磨,導致身體腫脹變形、面容凄慘,“這樣的最后一面,才是讓家屬揮之不去的夢魘!”或病人被拼命救活成了植物人,卻不是每個家庭都能負擔長期的照護,讓家屬崩潰,甚至指責醫師「為什么不早說會有這樣的結果”。 安寧療護最大阻力是醫師 近10年來,臺灣引進西方“安寧緩和醫療”觀念,讓病人可在臨終時拒絕痛苦的無效醫療,簽署DNR文件,選擇有尊嚴的善終。但黃勝堅坦言,推動安寧療護最大的阻力往往是醫師,“因為‘救人是天職’這句話彷佛是醫師的緊箍咒,要醫師放棄搶救,是很困難的。” 然而,長年在急重癥加護病房見證死亡的經驗,讓他逐漸有勇氣面對,“面對醫療極限時,醫師要投降,當救不起來時,如何讓病人走得安詳、幫家屬走出喪親之慟,更是我們的責任。” 他強調,簽DNR不表示放棄病人,“對醫生來說,有機會,拼救命,沒機會,拼安詳往生。”他表示每個醫生認定“救不起來”的時間點不同,但都不能忽略家屬陪伴這一環,因此他往往主動與病人家屬召開“家庭會議”,溝通病情、解釋DNR,甚至提醒家屬完成臨終病人心愿,及后續可能面臨的家族壓力。 他舉例如太太為自己的先生簽DNR,再合理不過,但先生的親戚卻可能跳出來喊:“大嫂放乎我阿兄死!”也有女兒幫爸爸簽了DNR,隔天反悔說:“昨天我姑婆打電話來說,千萬不能簽,一簽醫院就不會管你阿爸了!”以及家屬怕簽了DNR將遭受不孝等等指責。針對每種情況,黃勝堅都會努力解釋、協助。他笑說:「雖然我們讀了很多國外相關資料,但國外沒有姑婆啊!臺灣的醫療情境,還是要實際遇到才能累積經驗。” 為此,黃勝堅比其它醫師花了更多心力,他曾笑說:“一封家屬的感謝信,就能讓我撐半年!”但他更明白,誠懇而良好的醫病關系,才能省下更多無效的醫療資源,與誤解造成的醫療糾紛。 兩個小時后,黃勝堅得去開會了,他起身緩緩朝著醫院另一頭走去,那巨大的背影,逐漸沒入了醫院電梯,然后將是加護病房,以及晚上的開刀房。一般人不愿面對的死亡,醫生們必須天天與它共處,黃勝堅早已不再逃避,他說:“以前我視死亡為挫折,現在我從照顧臨終病人、陪伴病人家屬學會死亡這門功課。”如他所強調的:“care(照護)勝于cure(治愈)”,以關心與愛為出發點,黃勝堅讓醫療不是無謂的“拼”,臨終病人的安詳、家屬的無憾,更是他永遠放在心頭上,不能忽略的事。近10年來,臺灣引進西方“安寧緩和醫療”觀念,讓病人可在臨終時拒絕痛苦的無效醫療,簽署DNR文件,選擇有尊嚴的善終。但黃勝堅坦言,推動安寧療護最大的阻力往往是醫師,“因為‘救人是天職’這句話彷佛是醫師的緊箍咒,要醫師放棄搶救,是很困難的。”
我爸爸插管,他是末期病人。”醫生聽了很不高興:“這樣還不要插管?那你們來醫院做什么?” 像高中生的大女兒哽咽的說:“如果醫生你判斷我爸就要死了,那我們就帶他回家,我們還能幫忙他撐著,好好的陪在他身邊。如果說我爸爸還有一段時間,三四天或一兩個禮拜,我爸爸喘成這樣,我們姐妹沒有醫學專業知識,我們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醫生你可不可以先打個嗎啡,讓我爸舒服一點就好?” “你爸爸現在這樣,不急救,不插管,直接要打嗎啡,萬一一針下去人出了人命,那是要算誰的錯?” 喘得說不出話的爸爸眼神絕望,吃力的揣著大女兒手不停搖晃,大女兒再怎么裝鎮定,也掩飾不了害怕:“我爸說他受夠了折磨,再也不要這樣喘下去,該簽什么放棄急救的文件,我們都同意都簽。”簽完DNR后,醫生說:“那我幫你們爸爸找間病房好了。”電話打到內科問,內科說:“他都已經這樣了,沒有什么可治療了呀!”打到加護病房,加護病房說:“滿床吶,一時之間也調不出床位來!”醫生從病歷上看到外科曾幫這個爸爸開過刀,打電話把狀況說一說,然后問我可不可以收這樣的病人?“好吧,我收!”心里也不忍那垂危的父親,和三個年紀不大的女兒們,只能窩在急診的走廊上,眼睜睜看著爸爸受苦,卻又束手無策的抹淚干著急。病人送上來了,住院醫生一個頭兩個大:“主任你收這樣的病人啊?我們真的已經都幫不上什么忙了,要怎么照顧啊?現在要寫住院病歷,待會兒就得寫出院病歷了!”資深的護理長更是直言:“這種病人,不用四小時就走人了。”“這種事,請大家勉為其難吧,別讓三個姐妹太難過、太無助了。”我硬著頭皮說。住進一間三人房的床位,其它兩床病人和家屬一看,流露出的神色,讓三個女兒難堪又不安。護士看了也覺很不妥,又回頭找我想辦法,總算喬出間隔離病房來,讓他們可以單獨相處。“爸爸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你們就在這里好好的陪陪爸爸吧!”我實話實說,雖然為了她們爸爸,我被同事念到臭頭,但也不能就丟下撒手不管。 我們的資深護理長還真神準,三個半鐘頭后,那位爸爸過世了。住院醫師忍不住搖頭:“看吧,收這種病人,住院病病歷才剛寫完,現在又要開始寫出院病歷了……”。往生室推車來了,簡單的遺體整理后就往外推走,三個女兒跟在車后嚶嚶哭泣,經過護理站的時候,姐姐拉著兩個妹妹跪下去,向護理站里的醫護人員磕頭:“謝謝醫生叔叔,謝謝護士阿姨,沒把我爸爸丟在急診走廊上等死,沒人管,沒人理,謝謝你們,謝謝。” 護理站里的醫護人員,被突來的震撼,震到寂靜無聲,剛還在碎碎念的醫生悄悄低下了頭、護士眼眶泛紅;護理長忍不住跑出來,抱著三個女孩,輕聲的安慰,眼淚,卻也跟著掉個不停。 想想看,如果沒有病房收治這個病人,不愿收治這個病人,讓這個爸爸真的死在急診的走廊上,你覺得這三個年齡不大的女兒,在往后的人生,因為這個事件,對人情世故,對這個社會的觀感,會產生什么樣的偏差?甚至怨懟? 這個案例,給了我們大家扎扎實實上了一課:我們雖然救不了爸爸的生命,卻救了他的三個女兒,給了她們人性可貴的溫暖——雪中送炭。她們就算孤貧一身,也不曾被遺棄、被不聞不問過!我相深信,老天爺讓我們穿上這白衣,賦予我們的責任絕對不是只有治病與救命! 換個角度來看,如果我們的基層小區照護,能夠照顧死亡,女兒們也不必千辛萬苦把父親送到醫院。看來臺灣民眾要能夠壽終正寢,小區生命末期照護還有得努力!寬敞的臺大醫院大廳里,病人、家屬、穿著白袍的醫師與護理人員,在其中穿梭不停,大廳旁的便利商店和咖啡館,人潮絡繹不絕。此時,剛脫下白袍的黃勝堅醫師正從樓上的加護病房走來,坐下來點了一杯咖啡。 反省“拼命搶救” 醫師站出來 他是所謂的“名醫”,臺大神經外科主治醫師,醫療成就頂尖,名聲響亮。但醫學院學生們昵稱他“堅叔”,圓敦敦的臉龐、又高又壯的身形,讓他像個穿著便服的圣誕老公公。近10年來,他努力推廣安寧緩和醫療,在醫院內致力臨終照護與悲傷輔導,院外則每年奔波上百場演講。近日,這些演講內容終于化為《生死謎藏》一書,由他口述,二泉印月整理執筆。 雖然臺灣已陸續引進美國醫生作家努蘭等談論生死課題的醫療人文書,但國外醫療情境畢竟與臺灣有隔閡。除了趙可式醫師的《安寧伴行》(天下遠見)等書,兩個月前,陳秀丹醫師也出版《向殘酷的仁慈說再見》(三采),談論安寧療護與善終議題;《生死謎藏》則同樣反省「拼命搶救”的醫療文化,以36個醫院小故事傳達安寧療護、DNR(不施行心肺復蘇術)以及醫療應回歸到人的理念。 行醫生涯多次受到震撼 我們總以為,醫生每天在病床前“送往迎來”,死亡對他們來說一定稀松平常,但黃勝堅搖搖頭:“其實醫生對病人的死亡不是不怕,而是逃避。” 他以親身經驗為例,描述14年前第一次面對自己病人的死亡,當時他拼了命地以CPR、電擊搶救,直到病人肋骨斷了,空氣中飄散著燒焦味,最后是病人妹妹受不了叫停:“醫師放手了吧,我不要姊姊再受煎熬了。”黃勝堅說,這是他行醫生涯的第一次震撼教育,“以前老師只說,醫生的天職就是救人,卻沒有教過,當病人救不回來時,要怎么辦?病人往生前,都要承受這樣的折磨嗎?” 另一次震撼經驗,則是陪伴病人死亡。“一開始我根本不敢去陪,心理忐忑不安,不知道要對家屬說什么。”直到有一次,與一位父親陪在臨終兒子的病床旁,他很清楚這時只要輕輕動個手,調高強心劑的劑量,就能讓心臟再多跳一陣子 然而,長年在急重癥加護病房見證死亡的經驗,讓他逐漸有勇氣面對,“面對醫療極限時,醫師要投降,當救不起來時,如何讓病人走得安詳、幫家屬走出喪親之慟,更是我們的責任。”
他強調,簽DNR不表示放棄病人,“對醫生來說,有機會,拼救命,沒機會,拼安詳往生。”他表示每個醫生認定“救不起來”的時間點不同,但都不能忽略家屬陪伴這一環,因此他往往主動與病人家屬召開“家庭會議”,溝通病情、解釋DNR,甚至提醒家屬完成臨終病人心愿,及后續可能面臨的家族壓力。
,但這位父親拒絕了,待兒子往生后,這位父親感激地對醫師說:“醫生,謝謝你高抬貴手,讓我兒子安詳地走。” “其實我是拼命忍住不動手,他卻這樣感謝我,讓我猛然發覺,原來家屬需要的是什么。”他語重心長地說:“所以,病人是用他們的生命在教我。” 他表示1960年代后科技迅速發展,讓醫師自認無所不能,變得是在治療“病”而不是照顧“病人”,更失去了對病人與家屬的同理心。許多臨終病人在徒勞無功的搶救下,得承受各種醫療器材、針劑和點滴的折磨,導致身體腫脹變形、面容凄慘,“這樣的最后一面,才是讓家屬揮之不去的夢魘!”或病人被拼命救活成了植物人,卻不是每個家庭都能負擔長期的照護,讓家屬崩潰,甚至指責醫師「為什么不早說會有這樣的結果”。 安寧療護最大阻力是醫師 近10年來,臺灣引進西方“安寧緩和醫療”觀念,讓病人可在臨終時拒絕痛苦的無效醫療,簽署DNR文件,選擇有尊嚴的善終。但黃勝堅坦言,推動安寧療護最大的阻力往往是醫師,“因為‘救人是天職’這句話彷佛是醫師的緊箍咒,要醫師放棄搶救,是很困難的。” 然而,長年在急重癥加護病房見證死亡的經驗,讓他逐漸有勇氣面對,“面對醫療極限時,醫師要投降,當救不起來時,如何讓病人走得安詳、幫家屬走出喪親之慟,更是我們的責任。” 他強調,簽DNR不表示放棄病人,“對醫生來說,有機會,拼救命,沒機會,拼安詳往生。”他表示每個醫生認定“救不起來”的時間點不同,但都不能忽略家屬陪伴這一環,因此他往往主動與病人家屬召開“家庭會議”,溝通病情、解釋DNR,甚至提醒家屬完成臨終病人心愿,及后續可能面臨的家族壓力。 他舉例如太太為自己的先生簽DNR,再合理不過,但先生的親戚卻可能跳出來喊:“大嫂放乎我阿兄死!”也有女兒幫爸爸簽了DNR,隔天反悔說:“昨天我姑婆打電話來說,千萬不能簽,一簽醫院就不會管你阿爸了!”以及家屬怕簽了DNR將遭受不孝等等指責。針對每種情況,黃勝堅都會努力解釋、協助。他笑說:「雖然我們讀了很多國外相關資料,但國外沒有姑婆啊!臺灣的醫療情境,還是要實際遇到才能累積經驗。” 為此,黃勝堅比其它醫師花了更多心力,他曾笑說:“一封家屬的感謝信,就能讓我撐半年!”但他更明白,誠懇而良好的醫病關系,才能省下更多無效的醫療資源,與誤解造成的醫療糾紛。 兩個小時后,黃勝堅得去開會了,他起身緩緩朝著醫院另一頭走去,那巨大的背影,逐漸沒入了醫院電梯,然后將是加護病房,以及晚上的開刀房。一般人不愿面對的死亡,醫生們必須天天與它共處,黃勝堅早已不再逃避,他說:“以前我視死亡為挫折,現在我從照顧臨終病人、陪伴病人家屬學會死亡這門功課。”如他所強調的:“care(照護)勝于cure(治愈)”,以關心與愛為出發點,黃勝堅讓醫療不是無謂的“拼”,臨終病人的安詳、家屬的無憾,更是他永遠放在心頭上,不能忽略的事。他舉例如太太為自己的先生簽DNR,再合理不過,但先生的親戚卻可能跳出來喊:“大嫂放乎我阿兄死!”也有女兒幫爸爸簽了DNR,隔天反悔說:“昨天我姑婆打電話來說,千萬不能簽,一簽醫院就不會管你阿爸了!”以及家屬怕簽了DNR將遭受不孝等等指責。針對每種情況,黃勝堅都會努力解釋、協助。他笑說:「雖然我們讀了很多國外相關資料,但國外沒有姑婆啊!臺灣的醫療情境,還是要實際遇到才能累積經驗。”
為此,黃勝堅比其它醫師花了更多心力,他曾笑說:“一封家屬的感謝信,就能讓我撐半年!”但他更明白,誠懇而良好的醫病關系,才能省下更多無效的醫療資源,與誤解造成的醫療糾紛。
兩個小時后,黃勝堅得去開會了,他起身緩緩朝著醫院另一頭走去,那巨大的背影,逐漸沒入了醫院電梯,然后將是加護病房,以及晚上的開刀房。一般人不愿面對的死亡,醫生們必須天天與它共處,黃勝堅早已不再逃避,他說:“以前我視死亡為挫折,現在我從照顧臨終病人、陪伴病人家屬學會死亡這門功課。”如他所強調的:“care(照護)勝于cure(治愈)”,以關心與愛為出發點,黃勝堅讓醫療不是無謂的“拼”,臨終病人的安詳、家屬的無憾,更是他永遠放在心頭上,不能忽略的事。
來源:(http://blog.sina.com.cn/s/blog_4940b3f60102efcp.html) - 如何善終,大家想的不一樣_醫生哥波子_新浪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