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根
不論接受與否,人工智能都已經與我們的生活深度融合。一方面,人工智能給人們生活生產帶來了效率和便捷,推動社會經濟持續發展;另一方面,人工智能本質上作為一種技術,在給產業帶來顛覆和革命的同時,也給人們既有的倫理認知等帶來了挑戰。
其中,“機器伴侶”作為未來智能機器人發展最廣闊的領域,已經越來越多地介入人們的生活,扮演助手、朋友、伴侶甚至家人的角色。當人們不可避免要進入人機共處的時代,不可避免地要與機器人“比鄰而居”時,一個不可避免的全新的問題隨之誕生——我們如何與機器人相處?
當機器人越來越被賦予人的溫度時,除了反思人機交互帶來的人與人的關系改變、人與社會的關系改變外,面對人與機器這一新生的關系,我們又該作何回應?
人與機器人,如何相處?
人工智能,顧名思義,是機器對人類智能的功能模擬。當下,人工智能已經滲透進了人們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每日打開的新聞是人工智能為我們做的算法推薦;網上購物時,首頁上顯示的是人工智能為我們推薦的最有可能感興趣、最有可能購買的商品。
這些智能化的技術成果為人們的生活提供了便利,這是人工智能時代下,人類與世界連接的方式。但這些技術又與過去的任何一種農業時代技術或工業時代技術不同。
工業社會時代,人對于技術的敬畏是天然的、明顯的。技術被看作是一種具有階層和權力屬性的工具,掌握技術的人通常被賦予更高的權力,保持在一個更高的社會階層和地位上。但是,在人工智能時代下,智能技術覆蓋融合著人們的生活,所以對于技術的理解和馴化,調試人和技術的關系成為當下研究的基本范式。
對于各種陪伴機器人,不論是無形的智能軟件或智能音箱,還是將來可能出現的外形上能以假亂真的人形機器人,都是在功能上可以與人交互的智能體或者行動者。在這樣的背景下,“機器人”成為人們可能聯想到的某種與人的“形象”有關的對象或實體。它們是可以與人產生交互關系的對象,而不僅僅是某種純粹的工具或機器。
事實上,任何一種實體,只要具有了人的形象,或者與人產生交互,它就獲得了某種特殊的意義,如歷史人物的雕像、藝術家創造的人物雕像等。在面對這些實體時,人們的內心往往會充斥某種或崇敬或親切的情感。
而高度發達的智能機器人不僅將會有著“人的形象”,而且更是逐漸具備或展現許多人的屬性:符合人類禮儀的言談舉止、較快的推理與思維能力、對人類的法律與道德原則的遵守等。
隨即而來的一個問題是:我們該如何與機器人相處?人與陪伴機器人的關系應該像“我-你”關系那樣,建立在相互平等與尊重的基礎上,還是當人們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對陪伴機器人大打出手?
2017年末,在奧地利的一個科技博覽會上,塞爾吉·桑托斯博士開發的兩性機器人薩曼莎就被人反復猥褻,并受到暴力對待,直接導致薩曼莎的兩根手指被折斷。但迄今為止,這類問題必然要遇到的一個麻煩是,機器人沒有意識,甚至并不真正知曉它自己是機器人。即便它被人們賦予人的形象和人的屬性,但機器人的行為終究還是計算的結果。
在機器人沒有自我意識之前,無論人們如何對待它,其所呈現的喜感或悲傷都是人設計給人看的,機器人自身并沒有可以真實感受喜怒哀樂的內心。因此,人們可不可以任憑自己的喜怒哀樂隨意地對待機器人?目前并不直接涉及交互意義上的人與機器人之間的倫理關系,而主要取決于人們在道德上是否接受這種行為。
盡管這些道德限制需要依據的事實基礎目前尚不明晰,但至少可以認定的是,以強人工智能技術、基因工程技術等為基礎的機器人能夠享有作為道德承受體的道德地位。事實上,早在2017年,沙特政府就正式授予機器人索菲亞“沙特公民”身份。而對于未來的兩性機器人,更是有可能進入人們的生活,扮演人們生活中的重要關系角色。
顯然,從避免技術濫用的角度來看,也應該展開必要的使用規范性研究。我們不僅要尊重自己身上的人性,更要尊重機器人身上的人性,以尊重的態度對待機器人。
智能設計如何為機器人立心?
除了展開人們在具體場景中對于機器人的行為可能出現的問題的細節評估,探尋可行的倫理規范外,當前的陪伴機器人依然處于初級階段。如何在人與機器人交互以前對機器人進行設計,則是另一個不可回避的問題。機器人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簡單商品,當機器人展現人的形象并擁有人的屬性時,為機器立心是設計機器人的重要前提。
事實上,人在與機器的交往過程中往往會受到機器行為方式的影響,這種影響通常是無形的,但又確實存在。這提示設計者,在與人相似的機器人的設計上,應使其能夠按照人類的規則來與人類交往。
性愛機器人是未來陪伴機器人的一個重要細分領域。顯然,在設計性愛機器人時,就不能僅僅把它們當成“情趣用品”來設計,而是需要把人際性愛交往的某些基本規則(如知情同意原則、相互接受原則)納入性愛機器人的程序中。
再比如,在設計機器人士兵或機器人警察時,就需要避免把其僅僅當作軍事機器人來設計。機器人士兵與機器人警察的道德判斷與行動都直接涉及人的生命,因而它們的設計與生產不僅需要透明、公開,還需要接受某個公正的全球機構的監管。必須要把對人類核心道德的維護與遵守作為強制性條款編入這類機器人的程序中,機器人士兵與機器人警察的設計需要遵循某些共同的全球標準。
此外,盡管以強人工智能技術、基因工程技術等為基礎的機器人能夠享有作為道德承受體的道德地位,但顯然,機器人最多只能成為顯性道德行為體,而不是像成熟人類個體那樣的充分的或完全的道德行為體。
這是因為,雖然機器人能夠履行常規的道德責任,但當面臨復雜的道德境遇或需要做出艱難的道德判斷與道德選擇時,機器人沒有幾億年的進化史留在人類身上的刻痕,沒有生物的直覺和本能,終究需要正常而理性的用戶或專家需要幫助機器人做出相關的判斷和決定。
這也意味著,機器人的設計者需要為機器人的行為承擔部分道德責任。因此,在設計機器人時,一開始就應該想辦法限制那些別有用心的設計。比如,不應該制造那些蓄意撒謊的陪伴機器人,一旦機器人撒謊的能力得到開發,就難免出現陪伴機器人包庇人類不當行為或違法行為的情況。
人才是機器人的道德監護人。隨著機器人越來越多地介入我們的生活,人類不可避免地要進入人機共處的時代,我們不可避免地要與機器人“比鄰而居”。但在這樣的新時代到來前,人機交互的關系也值得被我們持續反思。對于機器人,只有審慎和克制,才不會帶來自棄與沉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