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眼里,黃蓉是金庸小說中,最理想的妻子人選:貌美如花,聰明絕頂,家學淵源之下,琴棋書畫,廳堂廚房,都是天下第一等的人物,單是那一手絕頂的廚藝,就讓信奉單身主義數十年的老饕洪七公,后悔自己當年沒娶妻,更別說智謀堪比女中諸葛,是成就一番大業不可多得的賢內助了!
與黃蓉相比,龍女語嫣清高難親,趙敏芷若心機過深,婉清溫青任性嬌蠻,阿朱靈素紅顏薄命,難怪她能在“金迷”中集萬千寵愛于一身!而金庸本人也對黃蓉極為偏愛,不僅將她和郭靖樹立為金氏武俠的情侶楷模,更在兩部鴻篇巨制中,全面記錄了她的少女時代、少婦時代、家世和子女,這種待遇在金庸武俠世界絕無僅有,無怪乎很多人認為,她是金庸小說的第一女主角!
然而縱然人氣高到仿佛集萬千寵愛于一身,鐘靈毓秀到仿佛集天地之靈氣于一身,但黃蓉這個角色,卻絕非盡善盡美!在《射雕》和《神雕》中,黃蓉至少做過四件稱得上“壞”的錯事,即便身為黃蓉的粉絲,讀來也為之心寒,難以護短!
一、割路人耳朵
身為“東邪”黃藥師之女,黃蓉身上也沾染了一些邪氣,因華箏之故,跟郭靖鴛盟難諧,黃蓉心中不爽,便去人家的滿月酒上搗亂,一進門就踹翻一個客人,又打倒數名莊客教頭,拽著主人的胡子,把主人嚇得跪地磕頭求饒!進了宴廳,黃蓉把明晃晃的鋼刀往桌上一砍,逼眾人陪她喝酒行令,大家都是一點武功不會的普通人,哪敢違拗?一個個戰戰兢兢、誠惶誠恐的陪侍,直鬧到晚上八點,黃蓉方被郭靖勸走!
回到客店之后,黃蓉依然心不饜足,又要出門,想把人家的孩子偷過來玩幾天,郭靖勸她這是何苦,黃蓉卻只道:“我但求自己心中平安舒服,哪去管旁人死活?”普通人家的一件喜事,只因黃小姐戀愛不順,便成了一場驚嚇,黃蓉此舉實在有恃強凌弱之嫌!而若說滿月酒這家只是虛驚一場,另一個路人卻因黃小姐看著不爽,受到了血光之災……
郭黃二人赴嘉興煙雨樓之約時,路遇一對富人夫妻,黃蓉看不慣這富人夫妻生得肥胖,卻一個騎著瘦驢、一個讓兩個瘦轎夫抬,便縱著自己的小紅馬,對著轎子一頓沖撞。胖男人被黃蓉摔下驢背,拿著鞭子猛抽,胖婦人大叫“女強人攔路打劫”,卻被黃蓉嗤的一下,割下左耳,登時滿臉鮮血,殺豬似的大叫!兩人下跪求饒后,黃蓉便逼兩個轎夫和一個侍女擠在一個轎里,讓胖子夫妻抬轎,郭黃二人押在轎后行了數十丈后,縱馬馳出一程,回頭望來,見胖夫婦仍在抬轎,都是拊手大笑!
年幼無知時,讀這段或許會覺得黃蓉干得漂亮,再年長些,卻對黃蓉此舉不以為然,胖夫妻騎瘦驢、讓瘦轎夫抬,也不是什么滔天大罪,你看不過眼,要“替天行道”,打他倆一頓,然后逼他倆抬轎也罷了,為何卻要殘害別人肢體?只因人家是富人,便認定人家有罪,就要生事,割人家耳朵,那你們桃花島的財寶,可比這鄉下土財主多的多呀!而逼侍女和轎夫坐胖夫妻抬地轎,于他三人來說,何嘗不也是一場恓惶?
二、策劃殺傻姑滅口
胖夫妻涉嫌“為富不仁”,被黃蓉一頓整治倒也罷了,完全無辜的弱勢群體,若是礙了黃蓉的事,卻也會被殺人滅口!郭靖被楊康謀害,身受重傷,幾乎身死,黃蓉慌不擇路,背著郭靖逃到傻姑店里療傷,傻姑雖然癡傻,但天性純良,不僅幫黃蓉拔掉郭靖腰間的匕首,又主動到廚下給二人煮粥吃,黃蓉卻因怕傻姑透露他二人的藏身之處,便策劃要殺傻姑滅口!
且不說傻姑跟她師兄曲靈風淵源頗深,單是拍一拍肚皮中那碗熱粥,黃蓉也不該動此惡念,若不是郭靖用目光制止,黃蓉怕事后郭靖記恨她,用金庸的話說,“再有十個傻姑”,黃蓉“也殺了”!只因對方可能礙事,就要出手濫殺無辜,黃蓉和她最瞧不起的楊康又有什么分別?而他們療傷的七日之內,無論多少人來,都問些什么,傻姑都不曾透露他們的下落,想到自己竟曾想殺她滅口,黃蓉不知羞也不羞?
三、讓丐幫幫助蒙古攻打花剌子模
黃蓉做的第三件錯事,便是讓丐幫主力不計生死,幫助蒙古攻打花剌子模。郭靖自幼在蒙古長大,其母子多承成吉思汗恩德,長大以后又成為成吉思汗麾下大將,自然可以用渾身本事幫助成吉思汗攻城,黃蓉深愛郭靖,自然也可用私人身份幫助情郎,但她身為丐幫幫主,卻不該假公濟私,把丐幫牽扯進來!
丐幫本是一群大宋義士,平常行俠仗義、濟困拯危,戰亂保境安民、護我山河,而花剌子模和大宋相隔千萬里,中間還都是崇山峻嶺和戈壁大漠,兩者可謂素絲無染,于公,丐幫實在沒有理由參與這場惡戰!而蒙古攻打花剌子模,也并非什么“義戰”,目的早就在他們的口號中喊明,就是“攻破他們的城池,燒光他們的房屋,殺光他們的男人,擄走他們的女人牲口”,說穿了就是倚強凌弱,黃蓉派丐幫最精英的一千多名弟子參與,實在是有違丐幫的俠義之道!
讓丐幫弟子幫蒙古賣命,黃蓉還不只是為了幫情郎功成名就,更主要的目的在攻城即將成功時,才暴露無遺:“黃蓉坐在峰頂冰巖之上,眼見大功告成,不由得心花怒放,尋思:'成吉思汗破城與否,原本與我無關。但若靖哥哥能聽我言語,倒可乘機了結一件大事。’”這件大事便是讓郭靖趁機甩了未婚妻華箏,順理成章跟自己在一起……
可惜此番黃蓉的心愿還是落空,而蒙古打下花剌子模,養足了精神,調頭就來攻打大宋,黃蓉一片私心,拉丐幫幫蒙古賣命,便成了單純的助紂為虐、養虎為患之舉,其危害和錯誤,實在要比殺一個無辜之人大得多!
四、不教楊過武功
黃蓉所做錯事中,筆者在感情上最不能原諒的,卻還是楊過拜他們夫妻為師后,黃蓉用計謀激住郭靖,不讓郭靖教楊過武功,又瞞著郭靖,自己只教楊過讀書,卻不教楊過武功!按照黃蓉的說法,她是怕楊過如生父楊康那般心術不正,若是教他一身武藝,便是養虎為患,可我們想想楊康所做的惡事,哪件是因為他武功高強做出的?而身為武林中人,武藝不僅是名揚天下依憑,更是保命求生的本領,若是楊過日后遇到敵人,難不成你想讓楊過念《論語》念死對方?黃蓉這般操作,實在像個刻薄后母!
黃蓉只教楊過《論語》《孟子》,不教楊過武功,讓他在跟大小武的撕鬧中,被大小武揍,趙志敬只教楊過全真心法,不教楊過武功,讓他在比武中被小道士揍,兩人用心看似不同,卻也異曲同工!楊過拜小龍女為師時,堅決不肯叫小龍女“師父”,因為從前的師父虧待他,盡教他些不管用的功夫,他怕做夢罵從前的師父,捎帶到小龍女,而他心中怨、夢中罵的,恐怕不止趙志敬這個“師父”……
鬧人家的滿月酒,割路人的耳朵,想殺無辜的傻姑滅口,把丐幫拉入不義之戰,只為情郎能夠退婚,成婚之后刻薄楊過,溺愛女兒……黃蓉從來都不是盡善盡美之人,她狹隘、自私、心狠,少女時期以自我為中心,戀愛結婚之后以她全家為中心,她最缺的,便是小龍女最動人的品質,那便是悲天憫人的仁慈和善良!
金庸也從來沒回避過黃蓉的缺點,只是她的光芒太過強烈,大家都忽略了她的缺點,若是捂住黃蓉這顆寶珠散發的光芒,我們也突然明白,她為什么能生養出郭芙這樣的女兒。
可是陶庵老人張岱說得好啊:人而無瑕,不可與之交,美人微瑕,才更惹人憐愛,因其真也!西施大腳,昭君削肩,黛玉蹙眉,湘云咬舌,黃蓉雖不是“完人”,卻有“真氣”,而這也是這個文學形象,這么深入人心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