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與中國佛教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佛教徒飲茶史至晚可追溯到東晉。《晉書·藝術傳》記載,單道開在后趙的都城鄴城昭德寺坐禪修行,不畏寒暑,晝夜不眠,“叫鎮守藥數丸,大如梧子,藥有松蜜姜桂伏苓之氣,時復飲茶蘇一、二升而已”。古代有將茶與姜、桂、桔、棗等果料香料一同煮飲的習慣,茶蘇即此類。佛教初傳中國,國人多視之為神仙方術一類。而當時僧人多修習小乘禪法,且嚴格遵循過午不食的戒規。為了補足午后的營養,提神益思,驅除禪修中的昏沉,同時也為了養生,迫切需要一種秘方或帶有藥有用功能的飲料(午后可飲果汁等)。而正是這種需要,兩千年來,使茶與佛教產生了千絲萬縷的聯系。茶在寺院普及是在唐代,尤其是禪宗興起之后,并影響及于社會。《封氏聞見記·飲茶》記載:“南人好飲之,北方初不多飲。開元中,泰山靈巖寺有降魔師,大興禪教。學禪務于不寢,又不夕食,皆許其飲茶。人自懷挾,到處煮飲,從此轉相仿效,遂成風俗,自鄒齊滄棣,漸至京邑城市,多開店鋪,煎茶賣之,不問道俗,投錢取飲,其茶自江淮而來,舟車相繼,所在山積,色澤甚多。”
由于唐宋禪僧的提倡,促進了北方民間飲茶習慣的普及。唐大中三年(849) “東都進一僧,年一百二十歲,宣帝問服何藥而致此,僧對曰“臣少也賤,素不知藥,性本好茶,至處惟茶是求,或出亦日遇百余碗,如常日亦不下四、五十碗”。 (宋錢易《南部新書》)。
宋代禪僧飲茶已十分普遍。道原《景德傳燈錄》中說到吃茶的地方就有六、七十處之多。其中有“問如何是和尚家風,師曰:‘飯后三碗茶’之句。一些禪僧到了一日幾遍茶:不可一日無茶的地步。 正是由于飲茶的普遍性,形成了佛教獨具特色的茶文化。禪寺一般在法堂東北角設“法鼓”,西北角設“茶鼓”。如宋林逋詩: “春煙寺院敲茶鼓,夕照樓臺卓酒旗。”叢林四十八單職事中即有“茶頭”一職,司掌煮茶.獻茶待客。在山門前還有“施茶僧”,為香客游人惠施茶水。寺院的茶一般分三種,《蠻甌志》載覺林院僧人“待客以驚雷萸(中等茶),自奉以萱帶草(下等茶),供佛以紫茸香(上等茶),蓋最上以供佛,最下以白奉也。”此外根據用處不同,茶有種種名目。如每日在佛前、祖前、靈位前供奉茶湯,稱作“莫茶”,接受戒年限先后飲茶,稱為“戒臘茶”,住持請所有僧眾飲茶,稱為“普茶”;化緣所得,稱為“化茶”;平時坐撣分幾個階段,每個階段焚香一枝,香后監直都要“打茶”, “行茶四、五匝”。
寺院中以煮茶、晶茶聞名者代不乏人。唐代詩僧皎然即善烹茶,他與茶圣陸羽為至交,并留下許多有名的茶詩;五代十國吳僧文了善烹茶,游歷荊南,被譽為“湯神”;宋代南屏謙師妙于茶事,白云“得之于心,應之于手,非可以亨傳學到者”。同時代的還有僧人福全,擅長“茶百戲”,名聞一時。即以陸羽而言,不僅出身于寺院,且一生行蹤幾乎未脫離寺院。宋代一些寺院還舉辦“斗茶”活動。如余杭經山寺經常舉行由僧人、施主香客參加的茶宴,以鑒別各種茶葉的質量,并發明了把幼嫩的優質芽茶碾成粉末,用沸水沖泡的“點茶法”,這一切都極大地繁榮了我國的茶文化。
禪宗寺院大多數都建于名山勝地、綠水青山之間,而且有著“農禪并重”的傳統。因此有條件的寺院都辟有茶園,流傳至今的名茶不少即源于這些寺院的僧人之手。例如四川蒙山茶,相傳為漢代甘露普慧禪師親手所植,有“仙茶”之譽;武夷巖茶,是烏龍茶的始祖。宋元以來,該茶以寺院所制最為得法,因此當地多以僧人為茶師;江蘇洞庭山水月院僧人擅長制茶.出產以寺院命名的“水月茶”,即今有名的碧螺春茶;浙江云和縣惠明寺的“惠明茶”具有色澤綠潤,久飲香氣不絕的特點。它曾以優異的質量在1915年巴拿馬萬國博覽會上榮獲一等金質獎章和獎狀。此外,普陀山的普茶,黃山的云霧茶,大理的威通茶,天臺萬年寺的羅漢供茶,杭州法鏡寺的香林茶等,都是最初產于寺院的名茶。
佛教茶文化還有一個重要內容,即禪師們借茶說禪而留傳下來的公案故事。例如《五燈會元》記載,…—客人向南隱問禪,南隱以茶相待。他將茶水倒入杯中,茶滿了仍繼續倒,客人說:“師父,茶已經滿了,不要再倒了。”南隱說: “你就象這只茶杯一樣,里面裝滿了你自己的看法、想法,你不先把你自己的杯子空掉,叫我如何對你說禪!”反映了禪去執、空靈的境界。另一關于“趙州茶”的公案尤為著名。趙州從諗禪師問新到僧: “曾到過這里嗎?”回答說:“曾到過”,趙州說“吃茶去”。又問僧,回答說“不曾到過。”趙州仍說“吃茶去”。院主聽了覺得奇怪,問趙州:“為什么曾到者讓吃茶去,不曾到者也讓吃茶去?”趙州叫院主,院主答“在”,趙州說:“吃茶去”。這個公案較好地反映了臨濟禪剿絕情識、機鋒峻烈的家風。前中國佛教協會會長,當代詩人趙樸初十分喜愛這則公案,常將它用于詩作中,如為河北趙縣柏林寺趙州從諗和尚影像碑題詩“平生用不盡,拂子時時豎,萬語與千言,不外吃茶去。”此外他還作過一首五言絕句:“七碗愛至味,一壺得真趣,空持百千偈,不如吃茶去。”趙樸初曾多次將此詩寫成條幅贈人或賀會,以啟發人們去繼承和體會古德“茶禪一味”的旨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