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菜薹,別名蕓薹、蕓薹菜、油菜、油菜薹,因其莖葉紫紅,又名紫菜薹。這種紅菜薹別的省份好像很少見。紅菜薹又以洪山紅菜薹最為有名,因出產自武昌洪山一帶,故有此稱。它與武昌魚一道,被譽為荊楚兩大“名菜”。紅菜薹可以清炒,但用較為肥厚的臘肉切片炒出的紅菜薹,則味道殊佳。帶有肥肉的臘肉,炒出來油亮而不膩,是炒紅菜薹的“標配”。
東漢和三國時,就有蕓薹“乃人間所噉菜”的記載。賈思勰《齊民要術》中有言:“蜀芥、蕓薹取葉者,皆七月半種。”《本草綱目》說:“此菜易起薹,須采其薹食,則分枝必多,故名蕓薹。九月、十月下種,葉形似白菜,冬春采薹必為茹,三月則老不可食。開小黃花,四瓣如芥花,結莢收子,灰赤色,可炒熟榨油。”這寫得十分準確和優美。順便說一句,《本草綱目》在描述某些植物時,實在是既準確,又生動簡潔,可做自然小品和散文文筆來欣賞。清時漢陽徐鵠庭的《漢口竹枝詞》里也說道:“不須考究食單方,冬月人家食品良,米酒歸元宵夜好,鳊魚肥美菜薹香。”可見,紅菜薹在清季已普遍栽培,為武漢市民所喜食。
紅菜薹的“發源地”洪山一帶,古稱“東山”,南宋端平年間(1234—1236),著名佛寺寶通禪寺由隨州大洪山大慈恩寺遷來此處,作為大慈恩寺的下院,當時名“崇寧萬壽禪寺”。明成化二十一年(1485)改為“寶通禪寺”。據原住洪山杏花村的張洪老人回憶,他家先輩從江西過籍到此,都種過紅菜薹,到他這一輩已是第十一代。洪山之南原有兩座小山,一名“白芋山”,一名“吳家山”,兩座小山丘之間有一壟田,因屬公產學田,古人稱“學田壟”。真正的洪山紅菜薹,就出產在學田壟。學田壟系梯田,約二百畝,每年兩季,糧菜兼收。杏花村在寶通寺對面,離村不到二百米的白芋山邊有口水塘,內有泉水,因而附近的兩塊田里生長的紅菜薹最早、最好。民間傳說,以寶通寺鐘聲所波及的范圍內種的紅菜薹最好,即白芋山、吳家山、郭家山、石牌嶺、小洪山、馬房山、桂子山、珞珈山等范圍之內;其中又以洪山寶塔落影之地的白芋山下學田壟出產的為正宗極品。
歷代留下了不少關于洪山紅菜薹的佳話。據說,蘇軾攜其妹游覽黃鶴樓后,很想一嘗洪山菜薹,但因當年天寒地凍,菜薹推遲抽薹,他們便特意滯留武昌,直到吃上紅菜薹才愜意而去。清光緒初年,合肥李勤恪督湖廣時,酷嗜此品,曾攜帶菜籽回鄉種植,可是味道總不及洪山的好吃。勤恪乃掘洪山山丘之土,船載以歸,于是楚人有傳言曰:“合肥制軍刮湖北地皮去也,亦可哂也。”光緒三十三年(1897),徐毓華撰寫的湖北鄉土地理教科書里,有馬鞍山之煤、寶通寺之菜、黃鵠磯頭之鯉,均“優勝之物”的說法。
荊楚是千湖之省,河網密布,湖岸連江,因此春夏兩季也盛產蔞蒿。蔞蒿是湖北人皆喜食用的鄉土野菜,老武漢人稱為“藜蒿”或“泥蒿”。《詩經·漢廣》:“翹翹錯薪,言其刈蔞。”此“蔞”即秋后變老的蔞蒿。民間有“二月蔞蒿三月草”的說法。可見蔞蒿在二三月間吃時最為鮮嫩,到三四月變老了,就成了野草,名為“蒿子”。《詩經·采蘩》:“于以采蘩,于沼于池”;“于以采蘩,于澗之中”。“采蘩”即是采摘蔞蒿。采蔞蒿要去哪里?在沼澤里,在沙洲地,在山間清清的小溪邊。《爾雅·釋草》里稱:蘩是白蒿的統稱,白蒿在陸地生的,為“皤蒿”,即艾蒿;在水里長的,為“由胡”,就是蔞蒿。
如今,蔞蒿更是荊楚兒女喜食的鄉土野菜。蔞蒿可清炒(素炒),亦可配以熏肉薄片,湖北人稱為“熏肉炒藜蒿”。正如炒紅菜薹須配以臘肉,炒藜蒿配以熏肉為最佳,據說熏肉可以激活藜蒿的草藥之味,更加可口。每年早春季節,漢陽古太白湖一帶農民,在沼澤地里大量采摘肥美鮮嫩的蔞蒿,人馱車運,源源不斷運往武漢和其他城鎮,成為這一帶春季一項可觀的農業收入。我年輕時工作過的鄂南陽新縣富水兩岸,還有湖網密集的寶塔湖一帶,如今也成了湖北知名的蔞蒿出產基地,當地人稱“蔞蒿經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