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了
文、圖：宋亞萍 / 版式設(shè)計：湛藍
含笑的含笑
含笑的含笑
為含笑命名的人是天才是神，或者是最懂她的那一位。光是念著“含笑”這個字眼，叫人禁不住地眼角含情嘴角含笑，唇邊還似乎沾染了一些香氣。三四月間，在重重疊疊的雨幕之后，從最尋常的綠樹上，含笑終于綻露星星點點的花苞。玉片一樣的小花瓣層層包裹著，她半綻的花形正與半咧的唇形呼應(yīng)，而每一朵含笑吐露出來的馥郁芬芳則極大寬解了路人潮濕粘稠的心情。
午后，經(jīng)過陽光的進一步加溫催化，香氣發(fā)酵，醇厚濃隨。一朵含笑就是一小杯盛滿花香的小酒杯，輕聞深嗅，每一次呼吸都是對芳香的一次徹底啜飲，每一口都足以應(yīng)對乍暖回寒。捻下一朵，指間染香，衣角帶香，隨風(fēng)生香。
小區(qū)的綠地種植了一些含笑，含笑被修剪成矮墩墩圓滾滾的一篷篷。花開時，我總覺得含笑成了一位胖墩墩的婦人，身上披掛很多精致的叫作“含笑”的小配件。她總是和和氣氣的，我一朵一朵摘下她的小掛件，她笑嘻嘻的，從不生氣，從不會用暗刺扎傷我。好風(fēng)如水的夜晚，踱步至院落中央，一株株含笑正殷勤守望，香風(fēng)醺人，同醉春風(fēng)。
?一團和氣的梔子花
綠地成片種植了一些梔子花，初夏時經(jīng)過便多出一樁心事，觀察，期盼，等待。是這樣尋常的枝葉，蹲下來仔細(xì)看，只是葉脈更加清晰突顯，配合著周遭的熱鬧喧囂，梔子花在泥地隨遇而安。五月末的某天黃昏，終于看到一個小一號的潔凈身影，夢幻一樣浮起在綠波中。
還是一個花骨朵兒，嬌小靈氣，神氣自在，類似一個小姑娘緊緊抿嘴的嚴(yán)肅模樣。一個花骨朵兒在傍晚時分挺出身姿，這一刻，恰巧有久違的一線光照著，產(chǎn)生追光燈一樣的舞臺效果，周圍人來人往，并沒有誰刻意等待垂憐這一刻的榮光。初夏帷幕已經(jīng)拉開，她是第一個邁上舞臺的，責(zé)無旁貸地承擔(dān)起一場鋪天蓋地大匯演的領(lǐng)舞。
她手腳并攏的小模樣如同是一只白中泛青的小號角，香氣在體內(nèi)積存沖撞，很快就要撐破她青白的小身軀。她松開了一道小口子，如同一個忍俊不禁的微笑，香氣裊娜游走，向大家發(fā)出出場的暗語信號。花朵次第開放，心照不宣地呼應(yīng)，爭先恐后激勵，不離不棄的陪伴，由此激蕩出一整片初夏時光的芳香國度。
多次路過，多次心蕩神馳，終于沒能忍住。摘花時，一位老人家遠遠看著我，點頭微笑，默許我如此舉動下裹藏的另一份憐愛珍惜。菜場上有農(nóng)人兜售她們。地上攏起好大一堆，懨懨堆擠著，有風(fēng)吹雨打后的零落之美。喜滋滋將她們帶回家。這些天，餐桌、茶幾、書桌、床頭柜上，處處流動一碗清香。嗅著那一縷若有若無的香，煩躁的心神都被靜靜斂收，唯余初夏的一抹神閑氣定。
?一朵清絕的白蘭
梔子花香淡淡消隱，白蘭花香又漸漸濃郁起來。
白蘭花是身影修長的瘦高美人，每一朵都具備天生的模特衣架。綠葉枝上，她凌空托舉著長長花瓣，酷似明眸善睞的美人于枝頭長袖善舞，產(chǎn)生空靈的出塵美感。
夜市的街頭，一縷白蘭花香就是一種暗號，她在洶涌的濁世氣息中若隱若現(xiàn)，引人暗暗四處兜尋。幾支白蘭花連墜成一支花鏈，束于手腕或者頸脖，配花之人也變身其中的一朵白蘭，香氣隱約，光芒耀眼。和梔子花香的甜膩嬌美有所不同，白蘭的花香冷艷清冽，每一朵都從骨子里散發(fā)出孤傲決絕，縈繞鼻息。聞香之人屏息凝神，芳心暗許。
我從未見過成片種植的白蘭，白蘭花就是那一類曲高和寡之香草美人，以一種天上人的孤絕美艷，在疏影綠叢中寒光閃現(xiàn)。竊以為，白蘭花適合種植在山林或者大庭院間，要是把她壓縮成小小一盆，那就是對她美麗的一種打壓與屈才。
?茉莉花是一小枚香氣彈
盛夏時分，花店綠影葳蕤，我卻單單只捕捉到在角落里的茉莉。一旦靠近，腳步再也挪不開，一定要抱得美人歸才樂顛顛喜滋滋心滿意足。
一盆茉莉令屋子蓬蓽生輝，進進出出的人兒腳底生風(fēng)，輕快暢意。時不時要在茉莉面前放慢步子，再不就是直直盯著，朝覲膜拜，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沖撞這位美人的一團香氣。茉莉是一位有著自己心性兒的美人，心高氣傲，需要好生供養(yǎng)。茉莉一小朵一小朵的花香自成一脈，密密匝匝，覆滿枝椏，搖曳出花團錦簇的一團和氣。
一株綴滿花朵的茉莉花如同一位錦心繡口的伶俐女子，每一朵花都美麗精致又纖巧典雅。她輕啟芳唇，她所吐露的每個字眼都需要你側(cè)耳傾耳。一小朵茉莉花就是一小枚香氣彈，香氣如此稠密緊實，如此威力巨大。于笑話盈盈間，于不動聲色間，引擎被觸動，人心被輕易降伏。
屋外熱浪喧囂，屋子里一枚枚香氣彈循序引爆，火氣熱氣都被這殷勤的香氣裹挾了。細(xì)碎的花香集結(jié)成一陣陣切切的叮囑，殷殷體貼無處不在無孔不入，一朵接著一朵，一波連著一波。你不自由主松開眉頭，嘴角弧度上揚，看起來，你也是一枚乖巧又威力驚人的香氣彈。
花香就是植物的體香，當(dāng)植物們開花，氣息或濃或淡或雅或濁，皆不加修飾遮掩，香氣的密碼電波一樣層層擴散，從含笑，到梔子，到白蘭，到茉莉……我們探知并接受密碼，駐足，嗅香，觀賞，陶醉。喜歡類似的她們，素凈，清雅，一朵是景，一樹也是景。有時恍惚覺得，眼前的花樹就是我的前生或者來世吧，此刻，逐香而來，這一刻我們終于歡喜相見。
作者簡介
宋亞萍，上饒縣人，江西省作協(xié)會員，已出版散文小說合集《聲聲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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