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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上官若星 /版式設計：Effi Lu / 圖源：網絡
11點多在機場接了女兒往家走，她說這么大的太陽怎么回去做飯？我們去飯店吃了飯再回家吧。我阻止了她，并且告訴她：你爺爺奶奶在家給你做了披薩就等你回家吃呢。她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問到：“還真做了呀？”于是，我給她講起了那些點滴的事情。
公婆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活到七十多歲都沒有見過外面的大世界，公公最遠的地方去過一次秦皇島，婆婆連省會莊都沒有去過。這么兩個每天和土坷垃打交道的老人竟然做起了洋食品，原因都是因為孫女無意中說了一句“奶奶烙的餅真好吃，如果加上配料簡直和披薩一樣好吃，可惜披薩太貴了偶爾打打牙祭可以，不能經常吃”。兩個老人不知道披薩是什么味道的食品，女兒告訴他們就和奶奶烙的餅一樣暄軟厚實，上面撒滿了青椒洋蔥和火腿。公婆一聽孫女這么饞竟然吃不到，心里那個疼啊。隔輩親不光是親，更多的是百依百順的溺愛。女兒上學走了，兩個老人卻忙碌起來。一定讓孫女吃到喜歡的披薩，不僅要吃到，而且還要像吃饅頭一樣吃個夠。
于是某一天我回到家，在廚房看到了搟好的一張張餅坯，旁邊放著一盆豬油，旁邊的盤子里放著切好的洋蔥、黃瓜、青椒、火腿，而且竟然是片狀、絲狀、丁狀一式三份！這是要干嘛？我問婆婆，她說：“今天不去地里，我在家和她爺爺學著做披薩呢，孩子假期回來就能吃上。別的也沒好吃的，上次她說舍不得買我就做給她吃。”公公在旁邊帶著用女兒穿剩的牛仔褲改縫的圍裙，雙手上面沾滿了面糊。婆婆罵到：“見過笨的，就沒見過你這么笨的老頭子，我如果不是腰疼干嘛讓你下手，往鍋里放餅都能抓出幾個窟窿。”我低頭看向案板，上面扔著一個搟好的餅坯，果真有幾個大洞。婆婆又開始指揮公公：“重新拿個新的放鍋里。”公公又用雙手笨拙地抓起餅坯，手掌不是攤開平放著，而是十指向上托著，面餅太軟了，竟然慢慢地向下垂，十個手指頭又要頂破餅坯了。婆婆氣急敗壞地又開了腔：“又這樣抓！又這樣抓！還得抓壞，不是教給你怎么往鍋里放了嗎？”高分貝的清脆聲音落下，我仿佛看到了春節時滿院子燃放的大地紅(一種鞭炮，包裝紙是紅色，炸裂開以后碎紙屑像鋪開的紅地毯)，而且是兩萬頭兒的那種！廚房里彌漫著火藥味！我讓公婆去屋里歇著，我來做。婆婆執拗地不走，非得給孩子實驗成功哪種披薩好吃。公公偷偷看婆婆兩眼，局促不安地站著，婆婆不走他也不敢走。婆婆又開始指揮公公這一張刷麻醬配片狀的青菜，那張刷甜面醬加糖配絲狀的青菜，第三張放鹽和胡椒粉配丁狀的配菜……我瞬間石化了！這是披薩？看著這些被叫做披薩實質卻是蔥花大餅般的食物，我腦海里浮現了一幅畫面：劉姥姥沒進大觀園，而是進了白金漢宮，正拿著蘇州的絲線繡制蒙娜麗莎的圖像呢……本來就沒有做過飯的公公一會兒就懵了，拙手笨腳的只有被挨罵的份……終于結束了，桌上放了一摞自創的披薩，各種口味都有，而且刷的豬油锃亮锃亮的。看到各種“隔輩愛”版的披薩，天呀，如果歪果仁吃一個公婆做的餡餅式的披薩，是會狂呼“No！No！”還是會驚訝地說“very good”？
氣溫一天比一天高，公婆每天往菜地里跑得格外地勤，我以為這是農民對土地的那份特殊的喜愛呢。直到有一次我去菜地時，偶然看到青棗一般大的西紅柿竟然一個個地套了塑料袋子，手指長的黃瓜用木板夾住，不禁狐疑滿懷，這是怎么回事？公婆在起什么幺蛾子？回到家問過他們才知道，和女兒通電話詢問披薩制作過程時知道，沒有農藥的蔬菜吃著味道才純正，做披薩和沙拉也更好吃。于是老兩口就種了孫女愛吃的蔬菜，而且每天定時給西紅柿曬太陽，給所有青菜捉蟲，每天也翻看日歷牌，算著西紅柿什么時候熟透，黃瓜在等多少天就可以摘了，孫女哪天回來。我的心被一種情緒充得滿滿的，被這份濃濃的親情感動了。我告訴他們做披薩不是這樣子的，如果這么簡單，滿大街敲著木梆子用麥子換饅頭的就該改行換披薩了。等孩子回來了我給她買一個吃就行了，您老兩別這么辛苦地為她準備了。他們卻異口同聲地反對：買的哪如做的放心？后來只要陰雨天不去地里干活，兩個老人就研究披薩的制作方式，糯米版的、缸爐燒餅版的、菜盒子版的應有盡有，而且樂此不疲。我在嘗每一種口味的時候都給他們伸出大拇指點贊，毫不吝嗇地夸獎他們，他們的這一份舐犢之情不值得我點贊、夸獎嗎？
一路給閨女講述著爺爺奶奶給她做披薩的經歷，閨女聲音哽咽了，一連聲地說：“我不該告訴他們我喜歡吃什么，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我該怎樣回報他們呢？”
剛進了胡同就見到小院里青煙裊裊，女兒不等車停穩就竄了下去，邊往家跑邊喊：“爺爺奶奶我回來了。”等我進家去，看到小院里用三塊磚頭支著烙餅鍋，里面的餅金黃金黃的，花生油在小麥秸稈的烘烤下發出滋滋的聲響，旁邊桌子上放著西紅柿丁、黃瓜丁等配菜。公婆被風雨侵蝕的臉龐黑中泛著紅光，脖子和胳膊上被火烤得紅彤彤的，臉上的汗水像被水沖洗過。國際莊的氣溫已經接近四十度，兩個老人為了讓孫女吃上可口的自制披薩竟然在院子里烙制。我的心像被那團火烤著一樣，滋喇滋喇地疼，眼睛里溢出了淚水。這種笨拙的愛沉甸甸的，即使用雙手也難以托舉起來。
女兒在購物袋里拿出馬蘇里拉奶酪、黃油、披薩醬……親自去做，老人和孩子臉上都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做熟了，婆婆掰一塊給孩子，一塊給公公，女兒又把她那一塊掰開分給奶奶。融化了的奶酪絲綿軟悠長，我看到上面附著著一種叫做親情的成分，又濃又長……
作者簡介
古代我叫上官若星，一個溫婉本善的女子，喜歡把心事和感恩記錄在文字中，淡泊寧靜的行走在紅塵旅途中。愿結交更多的文字愛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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