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賊,俗稱小偷,扒手、三只手,賊骨頭,在不同的方言中,還有許多不同的名稱。
在古代典籍中,又有竊賊、盜賊、偷兒、梁上君子、妙手空空兒、剪綹、小綹等多種名稱。在古代刑律中,習(xí)稱為竊盜,或只稱竊或盜;對于以武力威逼等手段劫奪財物的,則稱為強盜。
盜(又寫作'盜')、竊、賊和偷等字,在《辭海》、《漢語大辭典》以及按部首編列文字的現(xiàn)代辭書當(dāng)中,都可以很容易地通過'穴'、'貝'和'亻'等部首查到。
但是,如果翻查許慎《說文解字》,這部我國最早系統(tǒng)分析字形和考究字源字義的名著,盡管其中也有上述四個部首,卻無法從這些部首里查到上述四個字。
'盜、竊'等字都是先秦經(jīng)傳和諸子等著作中的常見字,在許慎之前的西漢和東漢前期更是一種常用字。
《說文解字》又是為解釋先秦經(jīng)典字義而編寫的,所收入文字連同重文(異體字)有一萬零五百多個字體,學(xué)識豐富的許慎,自然不會把'盜、竊'等字跡漏掉了。
那么,為什么在我們今天的部首中查不到'盜、竊'等字呢?
原來《說文解字》中的部首有五百四十個之多,這么多部首,雖然有一些被后世學(xué)者認為不全合理,卻基本上體現(xiàn)了漢朝人對每一個字的'原始'構(gòu)形及所賦含義的理解。
'盜、竊'等字其實令劃分為有關(guān)部首,這就體現(xiàn)了漢代朝及漢代以前,古人創(chuàng)造這些字的用意,從而反映了古人對'盜、竊'等行為及對持這種行為者的一些看法,則又有助于當(dāng)下我們探索盜、竊的起源。
下面就看看許慎《說文解字》中對'盜'、'竊'等字的排列和解說。
'盜',列在'次'部,寫作'鹽',解說是'私利物也,從次,欲皿者。'
'次'的意思是'慕欲口液',也就是貪慕得流口水,是'羨'字的'簡化','皿',是盛食物的器皿。
'私利'器皿中的物,不能自制,私下里取走,占為己有,就是'盜',即盜竊行為及盜竊者。
這從一些先秦典籍中對'盜'字的解說可以得到有力的印證。如《左傳.文公十年》就有'竊賄(財物)為盜'的記錄,同書僖公二十四年還有'竊人之財,猶謂之盜'的文字記載。
《荀子.修身》說道:'竊貨曰盜'。這都表明,'盜'本來是指偷竊財物的行為。
后來,又有偷竊財物的行為,意指有這種行為的一種人,如'鄭國多盜','季康子問盜'都是指偷竊者。
這樣看來,'盜'這個字,和今天所說的'偷竊','小偷'、'竊賊'的本意是相同的。
'竊',《說文解字》列在'米'部,寫作'竊'。盜自中出曰竊,從穴,從米'離'和'廿'都是聲符。
一個'穴'字,盜自中出'形象化'米'則代表所竊的財物,含義明確。這又會使我們想起古人常說的'穿窬之盜',就是指鉆壁洞、翻越墻頭的一種竊盜。
從'盜自中出曰竊'的解說中可以得出結(jié)論,'竊與盜'的本義是相通的。'竊'也是'盜',所以就漸漸產(chǎn)生了'盜竊'這個和'盜'、'竊'同義的雙音節(jié)一詞。
不過,古人只把'竊'作為動詞使用,而不作名詞使用。另外,'盜'是貪欲'皿'中之物而私取,'竊'是從'穴'中取'米',又可使我們悟出,早期的盜或竊,是以偷竊食物為主要目標。
'賊'字,在今天常被用作小偷、竊賊的同義詞。在古代則不是?!墩f文解字》是把'賊'列在'戈'部,解釋是'敗也,從戈則聲'。這里的'敗'是毀壞、殘害的意思。
'戈'是矛、戟之類的武器。'從戈',說明'賊'是一種使用武器的暴力傷人行為。
《尚書.舜典》'寇賊奸宄'中的'賊',《孔傳》解釋說:'殺人曰賊。'
蔡沈《尚書集注》也作了同樣的解說。
由此看來,古人所說的'賊',和今天所常用的與小偷同義的'賊'是完全不同的。
和'賊'相關(guān)的,是一個'寇'字,《說文解字》列在'支'部,解釋是'暴也,從攴從完'。
'完','即完聚',就是修繕堡壘,聚集人群,準備發(fā)動攻擊,是一種非正義的群體武力行為。今天經(jīng)常講的'賊寇'或×寇',仍然有這個意思。
'偷'字,《說文解字》中沒有收入,而只有一個列在'女'部的'媮',解釋是'巧黠也,從女俞聲'。'巧黠',有浮薄取巧、茍且偷安的意思。
《國語.晉語》講的'其下媮(偷)以幸',《禮記.表記》中的'君子莊敬,日強;安肆,日偷',都是用的這個字的本義。
大概具有浮薄取巧、茍且偷安品性的人,必然會暗取巧占別人的財物,因而引申出一個和'竊'字含義相同的字。
'偷'字由來。其實,在漢代文獻當(dāng)中,作為'偷竊''偷竊者'含義的'偷'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
如'市偷'《淮南子》、'偷長'《漢書》等,可能當(dāng)時還只是一種方言,并不規(guī)范,所以許慎就沒有將這些字收進自己的書中。
此外,古人講到'盜'、'竊',有時也使用'攘'、'剽'、'劫'、'掠'等字眼。
'攘'是指偷竊,如'攘羊'《論語.子路》、'攘雞'《孟子.滕文公上》等古籍中出現(xiàn)。
'剽'是'以武力脅迫人,而取其物也'《說文解字.刂部》,即武力搶奪。'劫'和'掠'也都是武力搶奪他人財物的意思。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看出,漢代及其以前所講的'盜'和'賊',與今天的含義正好相反。
古代的'盜'是指偷竊,'賊'是指傷人害命;今天的'盜'常指'強盜'、'大盜','賊'則是指'小偷'、'竊賊'。這是語言變化的結(jié)果。
在古代,漢朝至清朝時期的各種正式法律文字記載中,都有關(guān)于'盜賊'的專門條文,實際上包括'盜'(偷竊)和'賊'(傷人取物)兩類。
其中的'盜',又分為'竊盜'和'強盜'兩種。
'竊盜',就是指當(dāng)下我們所說的'小偷';'竊盜',有獨行的,也有成幫結(jié)伙的,其特點是不帶兇器,以隱蔽狡詐手法偷竊財物,他們行竊時如果傷人,就要按強盜處罰了。
'強盜',是以武力威逼偷竊或奪取財物,成幫結(jié)伙、明火執(zhí)仗地劫奪是強盜,獨自持械劫奪也是強盜。
至于占山為王,打出與朝廷對抗的旗號,那又是'謀反'的'盜寇'或'賊寇'了,則不屬于'盜賊'的范疇。
不過,在古代'竊盜'與'強盜'的界限,'強盜'與盜寇'、'賊寇'的界限區(qū)分不是非常嚴格的,他們會因各種原因而轉(zhuǎn)化,如'竊盜'發(fā)展為'強盜',再由'強盜'變化為'盜寇',
歷代的統(tǒng)治者對他們的劃分,也常常不是嚴格,常把并無明確反抗朝廷目的的'強盜'視為'賊寇'、'盜寇',把'竊盜'升格為'強盜'。
另外,歷代法律所附的案例中,乃至一些正式文件中,只用一個'盜'字,究竟是指哪一種盜,實難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