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前述四次渡過赤水的經過和毛澤東的主要活動可以看出,每次渡河的情況、目的各不相同,并非如質疑者所言,都是在極其被動的情況下發生的。一渡赤水是因土城之戰失利使北上渡江方針遭受挫折,而不得不西渡以避川軍鋒芒,但是,也正是由于中央紅軍一渡赤水,才避免了更大損失,并為下一步機動爭取了時間和空間。二渡赤水則是在蔣介石驅動各路敵軍向川南集結,企圖圍殲紅軍于長江以南、敘永以西、橫江以東地區的情況下采取的主動行動,跳出包圍而重入敵兵力薄弱的黔北地區,取得婁山關和遵義大捷。三渡、四渡赤水是為實現同一目標采取的虛實相間的兩個步驟:三渡是“虛”,意在敵人完成在遵義、鴨溪地域的合圍前,把敵軍再次引向四川,其中調動滇軍是重點;四渡是“實”,以紅九軍團的佯動掩護中央紅軍主力突破遵義、仁懷封鎖線,南渡烏江,把追堵之敵甩在身后,從而獲得真正的主動。
紅軍從戰略被動向戰略主動的轉化,只能在正確的戰略指導下,通過爭取一次又一次戰斗的勝利來逐步達成。在遵義會議后形成的紅軍軍事指揮體制中,毛澤東的作用是無可替代的。土城之戰陷入僵持后,是他提出紅軍主動撤出戰斗,退向赤水以西地區。在扎西,是他總結了土城一戰的教訓,提出回師東進、再渡赤水、重占遵義的方針,親自部署和指揮婁山關戰斗和二占遵義。他權衡利害,力排眾議,堅決反對攻打打鼓新場,率領中央紅軍三渡赤水,“到四川繞一個圈”,實現了調動滇軍的目的,跳出敵人的包圍,為四渡赤水、南渡烏江創造了條件。從第一次到第四次渡赤水,歷時凡 53天,毛澤東指揮紅軍不斷變換作戰方向,縱橫往還于云貴高原的崇山峻嶺,穿插迂回于赤水河兩岸,能打則打,不能打則走,忽南忽北,聲東擊西,緊密銜接,環環相扣,共進行大小戰斗數十次,甩開了敵人 40萬大軍的圍追堵截。這充分體現了紅軍運動戰的特長,與博古、李德硬往敵人刀鋒上碰、朝蔣介石的包圍圈里鉆的戰法判若云泥。負責戰役戰斗具體組織實施的總參謀長劉伯承對此深有體會,他說:“遵義會議以后,我軍一反以前的情況,好象忽然獲得了新的生命,迂回曲折,穿插于敵人之間,以為我向東卻又向西,以為我渡江北上卻又遠途回擊,處處主動,生龍活虎,左右敵人。我軍一動,敵又須重擺陣勢,因而我軍得以從容休息,發動群眾,擴大紅軍。待敵部署就緒,我們卻又打到別處去了。弄得敵人撲朔迷離,處處挨打,疲于奔命。”劉伯承所指的,正是四渡赤水戰役的全過程。
同時需要指出的是,在四渡赤水戰役中,各級指揮員出于對紅軍前途的強烈責任感,在堅決服從和執行中央和軍委的決定和命令時,也勇于建言,提出的許多正確建議,如 2月 7日彭德懷和楊尚昆關于轉向扎西進行整編的建議、2月 25日彭德懷和楊尚昆關于以迅速動作殲滅黑神廟黔軍守敵的建議、3月25日彭德懷和楊尚昆關于轉向東南烏江流域的建議、4月 13日彭德懷和楊尚昆關于野戰軍迅速渡過北盤江求得在滇黔邊與孫渡部作戰的建議、4月 25日林彪關于先敵占領東川、渡過金沙江向川西北前進的建議,都得到了中革軍委和毛澤東的采納或吸收,對四渡赤水戰役的勝利產生了積極作用。所以,周恩來說:“中央紅軍能不在李德的荒謬指揮下被消滅,而能渡過長征困難,實因在遵義會議后得到毛主席的領導,以及一、三軍團骨干的努力。”
三、親歷者高度評價毛澤東在部署、指揮四渡赤水戰役中的關鍵作用
毛澤東是在遵義會議上重新進入黨和紅軍最高決策層的。在這個決策層中,除了毛澤東,還有周恩來、張聞天、朱德、陳云、博古、王稼祥等。茍壩會議后中央層面負責軍事指揮的主要是三人小組成員毛澤東、周恩來、王稼祥和擔任紅軍總司令和中革軍委主席的朱德。他們都曾在不同場合談到過四渡赤水戰役的歷史,并高度評價毛澤東在部署、指揮戰役中的關鍵作用。
周恩來在遵義會議上被委托為“對于指揮軍事上下最后決心的負責者”。他充分尊重、信任與支持毛澤東關于作戰指揮的意見,對維護毛澤東的領導權威產生了重要作用。戰役進行期間,毛澤東采用的高度機動的運動戰戰法極大地迷惑和調動了敵人,但也有的紅軍高級指揮員對此不理解。周恩來堅定地擁護軍委的重大決策,他參與了所有重要作戰行動的部署和指揮。1935年 5月,中共中央在會理城郊召開擴大會議,周恩來在會上贊揚毛澤東這一時期的軍事領導藝術:在敵人前堵后追的危急情況下,采用了兜大圈子的辦法,四渡赤水,再進遵義,甩掉了敵人,勝利渡過了金沙江。30多年后,周恩來在回顧四渡赤水戰役的經過時又說:“從一月、二月出發,到了五月,這是相當艱難困苦的一個時期。走'之’字路,四渡赤水河”。“毛主席取得領導地位,是水到渠成。事實證明,在千軍萬馬中毛主席的領導是正確的。”
從井岡山會師起,朱德就與毛澤東并肩戰斗,結下了深厚的戰友情誼。朱德在遵義會議上發言支持毛澤東的主張,提出改變博古、李德的錯誤領導,說:“如果繼續這樣錯誤的領導,我們就不能再跟著走下去!”二渡赤水前,他對紅一軍團一部分指戰員發表講話說:“大家記得六年前毛澤東同志和我帶領三千多人下山,經過三年多的艱苦戰爭,粉碎了蔣介石的四次'圍剿’,擴大了十幾萬紅軍,建立了二百多萬人口的根據地。現在全軍還有三萬多人,比井岡山時多十倍,還怕什么?”“現在是過了大年又立春,是'柳暗花明又一“春” ’的好時光,我把'村’字改為'春’字,表示紅軍有新的生機,因為遵義會議后毛澤東同志又到紅軍指揮戰斗了,下一仗一定能打贏的!”
張聞天、王稼祥是對王明“左”傾路線的錯誤認識較早的領導人,他們與毛澤東一道對博古、李德錯誤指揮進行斗爭。遵義會議能夠成功召開,兩人均作出了重要貢獻。張聞天在延安整風筆記中說:“遵義會議前后,我從毛澤東同志那里第一次領受了關于中國革命戰爭的規律性的教育,這對于我有很大的益處”。“遵義會議改變了領導,實際上開始了以毛澤東同志為領導中心的中央的建立”。“這個會議的功績,當然屬于毛澤東同志,我個人不過是一個配角而已。”后來張聞天不止一次地說過:“實踐證明,用馬列主義解決中國革命問題,還是毛主席行。”王稼祥曾這樣稱譽毛澤東對長征勝利的貢獻:“要有卓絕的指揮藝術和政治團結力,才能率領數萬紅軍經過雪山草地,在前后左右天上地上都有強大敵人之截擊追擊堵擊的條件下,完成戰爭史上空前未有的二萬五千里長征。”
曾參加遵義會議并親歷四渡赤水,后赴莫斯科參加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工作的陳云,寫下了關于四渡赤水戰役的詳盡記錄。他在1935年秋化名“廉臣”所寫的《隨軍西行見聞錄》對二渡赤水這樣記載:“赤軍原定計劃本擬由威信繼續西進,渡過牛欄江而入川。但在威信休息一天之后,忽然又向東回,恐系當時局勢不能過江,故不冒險。但赤軍之忽然折回黔北,確出川黔軍隊意料之外。川軍本在北面與赤軍并行向西追擊,以便迅速馳赴江邊扼阻。而赤軍之忽然由威信折回赤水河東,待川軍發覺而折回時,赤軍已渡赤水河而占桐梓、婁山關。赤軍此種狡猾機動之作戰方法,常以出奇制勝,此均為朱德、毛澤東之特長。故在赤軍中,毛澤東有諸葛亮之稱。”
當時擔任軍團領導人的彭德懷、楊尚昆、聶榮臻、何長工等,也分別表達了對毛澤東高超的軍事謀略和指揮藝術的由衷敬佩。彭德懷說:“在毛主席的英明指導下,我軍采取穿插戰術,從貴陽城之西北繞至城東,然后又從南向西進,擺脫敵四面包圍的形勢,把所有敵軍拋在我軍后面。我軍勝利地渡過金沙江,進入會理地區,這是一個很大的勝利。我對于這一段穿插、渡江是敬佩和高興的。”楊尚昆說:“遵義會議在整個中國革命歷史中起了轉捩的作用,……如果按照原來的打法,紅軍在長征中很可能被消滅。它的最大的功勞是在實際上確立了毛主席在全黨的領導地位。聞天同志……對'左’傾錯誤的認識和覺醒比博古早,但實際工作經驗不足,所以,一切大事都要經過毛主席。遵義會議后,全黨的領導核心實際上已是毛主席了”。“四渡赤水確實是軍事史上的一個奇跡。那時,敵軍集中了四五十萬人,紅軍只有 3.5萬人,力量懸殊。紅軍又處在沒有根據地而且地瘠民貧的地區連續行軍作戰,今天過河西,不幾天又回河東,加上春雨連綿,敵機空襲,部隊經常夜行軍,吃不好,睡不好,以致怪話很多。但是,毛主席心中有數,就是和敵人打圈圈,讓他們捉摸不定紅軍的行蹤,終于把他們甩掉。”聶榮臻說:“這個階段,我們都是聲東擊西,大踏步地機動作戰,不斷地調動敵人。這樣打法,部隊自然要多走一點路,疲勞一點。可是敵人卻對我們捉摸不透,便于我們隱蔽企圖,使我軍由被動變為主動。以后陳毅同志對我說過,毛主席說四渡赤水是他一生中的'得意之筆’。我也深感毛澤東同志在軍事指揮藝術上運用之妙,他確實才思過人,值得我們很好學習。”何長工說:“遵義會議后,在毛澤東等同志的指揮下,由于采取了機動靈活的戰略戰術,蔣介石的前堵后追,妄圖一舉殲滅紅軍的'如意’算盤落空了,他不得不由我們牽著鼻子轉。”留下這些回憶的人,當時要么是遵義會議后黨和紅軍最高決策層的重要成員,要么是身經百戰的紅軍高級指揮員,都直接參與了四渡赤水戰役中重要軍事行動的決策與實施。作為這一重要戰役的親歷者和知情者,他們的看法反映了全軍指戰員的共同心聲。
四渡赤水是中央紅軍長征中的關鍵性戰役,把遵義會議關于實行軍事戰略轉變的重大決策付諸作戰實踐,具有極其深遠的戰略意義。毛澤東作為四渡赤水戰役的主要決策者和指揮者,在周恩來、朱德等的協助下,從敵強我弱的客觀實際出發,指揮中央紅軍采用靈活多變的運動戰的戰略戰術,不斷變化作戰方向和作戰目標,“走”“打”結合,往返穿插,聲東擊西,與十倍于己的敵軍巧妙周旋,尋找有利戰機消滅敵人,把戰略主動權重新奪回到自己的手里。正如《中國共產黨的一百年》所指出的:“遵義會議后,中央紅軍在毛澤東等指揮下,根據實際情況的變化,靈活地變換作戰方向,邁開鐵腳板,忽東忽西,迂回曲折地穿插于敵人重兵之間,使敵軍感到撲朔迷離,疲于奔命,紅軍則處處主動。從 1月末到 3月下旬,紅軍四次渡過赤水河。”至 5月上旬渡過金沙江后,“中央紅軍擺脫了幾十萬國民黨軍隊的圍追堵截,粉碎了蔣介石圍殲紅軍于川黔滇邊境的計劃,取得了戰略轉移中具有決定意義的勝利。這一勝利,是改換了中央軍事領導之后取得的,充分顯示了毛澤東高超的軍事指揮藝術”。《孫子兵法》云:“故兵無成勢,無恒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遵義會議后,重新回到黨和紅軍主要領導崗位的毛澤東,以駕馭復雜戰局的卓越才能和出神入化、變幻莫測的指揮藝術,制敵而不制于敵,指揮中央紅軍取得四渡赤水戰役的勝利,一舉扭轉了長征初期的被動局面,保存了黨和紅軍的中堅力量,成功實現了渡江北上的戰略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