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與袁紹的戰爭——官渡之戰,是曹操能否裁抑豪強、統一北方的一次決定性戰爭,這一場戰爭不僅是二支敵對軍隊的決戰,亦是二種不同政治勢力之間的一場決戰。在這場決戰中,曹操代表地主階級中下層主張專制統一集權的一方,而袁紹代表東漢以來傳統的門閥世族勢力。袁紹的出身是“四世五公”、“勢傾天下”的世家大族,有“門生故吏遍天下”作政治上的憑借,在《魏志》和《后漢書》的《袁紹傳》中,都說袁紹有“姿貌威容,愛士養名”,“能折節下士,士多附之”,所以袁紹是當時世族的領袖。袁紹在冀、青、幽、并四州的統治,是使“豪強擅態,親戚兼并下民,貧弱代出租賦”(《魏志》、《武帝紀》注引《魏書》)。在《魏志》《王修傳》亦稱:“袁氏政寬,在職勢者多畜聚。”
曹操是袁紹一個鮮明的對立面。曹操出身微賤,因而士族們好說他的壞話,喜歡批評他的作為。袁紹寬縱豪強,所以士族們都替他說好話;曹操嚴厲裁抑豪強,因而那些以孔融為代表的士族經常責難曹操的作為。曹操打平了袁紹集團以后,一反袁紹的做法,立即下令“無出今年租賦,重豪強兼并之法”,同時又藉沒當地最大的強族“審配等家財物貨以萬數”,曹操的這種做法,得到了“百姓的喜悅”。曹操平定袁紹的余部高干以后,任命梁習為并州刺史,梁習在并州先把豪右集中起來,加以管制,然后征發豪右的部曲,以為兵丁。滿寵做汝南太守,是以五百人“率攻下二十余壁,誘其未降渠帥,于坐上殺十余人,一時皆平,得戶二萬,兵二千”(《魏志》、《滿寵傳》)。這些渠帥都是袁紹之門生賓客,實質上便是當地的強宗豪 曹操不僅裁抑新統治地區的豪強,而且對投奔他的豪強,也采取措置加以限制。如田疇領路幫助曹操擊敗烏丸以后,率宗人三百家居鄴,曹操要封賞田疇,田疇幾次不愿接受,這是什么原因呢?照田疇的說法是“豈可賣盧龍之塞以易賞祿哉,縱國私疇,疇獨不愧于心乎。”(《魏志》《田疇傳》)田疇在徐無山盧龍塞的五千余家都被曹操所一口吞沒了。又如許褚、任峻這些人投奔曹操以后,就不再是擁有賓客的強宗豪族了。而李典得到曹操褒獎,是因為他自愿徙“部曲宗族萬三干余口居鄴”(《魏志》《李典傳》)。可見曹操在裁抑豪強這一點上,對內對外是完全一致的。
曹操的興舉屯田,一方面是為了恢復農業生產和解決糧食問題,另一方面是為了加強對勞動力的控制,因此也是裁抑豪強集權政策的一個組成部分。如果不通過農官和屯田組織來控制農民和流民,則土地和農民仍舊會流到豪強手中。衛覲曾向曹操建議在關中舉辦屯田:關中平定以后,有大批流民從荊州回來,如果不興辦屯田,則關中諸將便可能把這些流民引為家兵,如此則郡縣弱,家兵強。曹操接受了這個建議,在關中興辦屯田。而曹魏末年,世族門閥勢力的重新發展,就是從屯田制度的破壞開始。可見屯田與裁抑豪強之間,是有著內在的聯系的。
只要翻看一下《三國志·魏志》,我們就可以看到在曹魏政權下,從中央到地方的政治面貌和社會風氣都與以前有所不同。朝中既少有傾軋營私的大臣;地方上恣意妄為而不受懲罰的官吏和豪強也受到一定程度的抑制。而且曹操用人不重虛譽,他選用的官員要“明達法理”,能行法治。曹操還提倡廉潔,他用崔琰、毛玠掌管選舉,“其所舉用,皆清正之士,雖于時有盛名而行不由本者,終莫得進。務以儉率人,由是天下之士莫不以廉節自勵,雖貴寵之臣,輿服不敢過度”。在曹魏政權的支持推動下,蓬勃的民族融合和文化交流運動大大豐富了中華民族的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而且使古老的傳統文明具有了強勁的新鮮活力。處在秦漢和隋唐兩大統一帝國之間的魏晉南北朝,是中國歷史中承上啟下的時代,它與大一統的時代同樣輝煌偉大。經過分久必合的雷鳴電閃的考驗,中華文明被風雨刷洗得更加絢麗多姿。當云散天晴之時,在橫跨長空的彩虹映照下的便是文明昌盛的隋唐時期。司馬光評曹操“化亂為治”,陳壽贊曹操是“超世之杰”,并非無據,亦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