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書法 (二) 至尊書圣
本文根據網上資料整理配圖而成,沒有任何商業行為。主要自己對書法有興趣,拿到空間來閱讀學習,和朋友一起來分享。《千年書法》專題片解說詞 共八集:(一) 翰墨精神(二)《至尊書圣》(三)《熱血書家》(四)尚意領袖(五)悲情書家(六)淡筆尚書(七)濃墨宰相(八)紫氣東來
這里是位于陜西禮泉縣的昭陵,唐王朝的一代英主李世民就埋葬在這里。千百年來,文人們對昭陵可以說達到了魂牽夢縈的程度。他們惦念的僅僅是埋在這座陵墓里一張寫著字的紙。它就是被譽為“天下第一行書”的書法作品《蘭亭序》,作者就是我們前面提到的那位東晉書法大家王羲之。
貞觀二十二年,也就是公元672年,唐太宗病危,臨終時他召見了太子李治。太宗說:“吾欲從汝求一物,汝誠孝也,豈能違吾心愿。”“吾所欲得蘭亭,汝意如何?”作為兒子的李治聽到父親這樣的請求,面對著一個就將離開這個世界的老人,李治的心情一定是復雜的。據史書記載,唐高宗李治也非常喜愛收藏書畫佳作。而王羲之的《蘭亭序》,恰恰是天下最值得收藏的稀世珍寶。李治這時候一定意識到,太宗皇帝強調“汝誠孝也,豈能違吾心愿”,就是用“誠孝”來警示他:如果不把《蘭亭序》作為陪葬,即是不孝。唐太宗在臨終時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可見《蘭亭序》在他心中的地位。望著父親期盼的眼神,李治把《蘭亭序》裝入玉匣之中,親自放在了太宗皇帝的面前。這可以說是一個兒子對父親的承諾,又是一個書法愛好者對另一個書法愛好者的理解。
《蘭亭序》就這樣作為陪葬品埋入唐太宗的昭陵,“天下第一行書”從此長眠于地下。
王羲之,字逸少,因為他為官曾做過右軍將軍,所以后人又稱他為“王右軍”。
王氏宗族在朝廷中有著顯赫的政治地位,王羲之從小就受到深厚的書學熏陶。稍大些后,他便跟隨衛夫人學習書法。衛夫人,名叫衛礫,是當時著名的女書法家。少年時代的王羲之并沒有顯現出過人的才華,《晉書》記載他,“羲之幼納于言,人未稱奇。”。
成年以后,王羲之開始離家遠游,遍訪北方名山大川,瞻仰臨摹名家名碑。多年以后,他曾這樣描述這一經歷:“予少學衛夫人書,將謂大能。及渡江北游名山,始知學衛夫人書,徒費年月耳。遂改本師,仍于眾碑學習焉。” “始知學衛夫人書,徒費年月耳”,這是一種自責,更是對自己的一種否定,這么多年學書,只是囿于一門一派狹窄的空間,真是在浪費光陰。但王羲之畢竟有著超拔的才華,他改弦更張,“遂改本師,仍于眾碑學習焉”。
兩漢至魏晉時期,崇尚書法的風氣非常盛行,帝王士大夫皆以善書為榮。據東漢趙一《非草書》中記載,世人“游手于斯,專用為務”,就是說書法成為了世人生活的一部分,以至于“鉆堅仰高,忘其疲勞,夕惕不息,仄不暇食。”這四句話生動地描述了當時人們沉浸于學書中的熱情。只有不為功名而僅為自娛,才會讓整個社會對書寫迸發出這樣的熱情,才會使書法滲透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
在當時,世俗學者、官宦人士中也有不少是精通佛道、崇尚隱逸的人,從王羲之和當時一些高僧的交往來看,至少,王羲之在精神上對佛教所提倡的清華雅淡的境界是認同的。王羲之不喜歡做官,《晉書》記載,“羲之既少有美譽,朝廷公卿皆愛其才器,頻招為侍中、吏部尚書,皆不就。”吏部尚書這樣的官位實在是不算低了,而且朝廷還是頻招,也就是說在留著位置等著他。這種誘惑在歷朝歷代,都是不能不讓人動心的。可王羲之卻“皆不就”,從這里就可以看出王羲之內心世界的狂傲。這也就是為什么魏晉時期,王羲之等名士的作為能夠被后人歸納為“魏晉風度”或“魏晉風骨”,成為后世文人追求的一種人生風范。
文化學者肖云儒:“我從背景上來談有兩個,一個是竹林七賢,阮籍、嵇康、劉伶,這都是好酒、嗜酒、行為乖張、狷介,不與世事同流合污,就是拿現在來說,非常地異類、另類、酷。你看劉伶他不是,他喝酒到什么程度,后面拿一個棺材抬著跟著,我什么時候喝死了,你就地就埋了。他說天地是我的房子,房子是我的衣褲,他不歡迎的人來了,他說你怎么跑到我褲子里來了。就是非常乖張,跟社會對立,自由性格。但是就這種人最后在唐墓里邊,魏晉這個墓里邊有他們的畫像石,表明那個時候社會上很認可他們,覺得你另類好。就是說由外向內、由動向靜、由粗獷到精細,整個審美風格轉移的這個歷史時代王羲之誕生了。”
從紹興城向西南的蘭渚山下,有一座幽雅別致的古典園林。相傳春秋戰國時期,越王勾踐曾在這里種植蘭花,所以人們就把這里稱作“蘭亭”。東晉永和九年三月三日,也就是1600多年前的那個溫暖的春天,王羲之和友人謝安、孫綽等41人,在這里流觴飲酒,賞談賦詩。
這一天,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放眼望去,“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大自然是那樣的自足圓滿,自由活潑,生生不息。他們圍坐在曲水之畔,將酒杯置于水中,任其隨水漂流,酒杯到誰的面前,誰便飲酒賦詩。不然,罰酒三杯。
在這草長鶯飛的暮春時節,詩人抬頭看到的是廣闊的天空,低頭看到的是萬物的繁茂,大自然以其生生不息的廣袤堅定著王羲之對自己生命方向的判斷和選擇:身在無拘無束的自然懷抱之中,心情才是最舒暢的。何況人生有涯,天地無限,宇宙生機中又包含著多少玄妙需要用心去領悟才能參透呢?王羲之說“信可樂也”,這是多么值得快慰的時刻呀!
在蘭亭聚會的那天,據說王羲之喝了很多酒,他終于醉了。《蘭亭序》共書三百二十四字,每一字都被王羲之創造出了一個生命的形象。特別是二十多個“之”字,更是無一雷同,各具獨特的風韻。唐太宗贊嘆它“點曳之工,裁成之妙”。宋代書法四家之一的黃庭堅稱揚說:“《蘭亭序》草,王右軍平生得意書也。反復觀之,略無一字一筆,不可人意。” 明朝《永樂大典》的主編解縉說:“右軍之敘蘭亭,字既盡美,尤善布置,所謂增一分太長,虧一分太短。” 明代書畫大家董其昌寫道:“右軍《蘭亭序》,章法為古今第一,其字皆映帶而生,或小或大,隨手所如,皆人法則,所以為神品也” 。
王羲之在世時,其書法作品就“聲華四宇,價傾五都”。由于上至皇帝,下到百姓都以王羲之的書法為珍貴,以至于就有人專門模仿他的書法賺錢,可見他的影響之大了。
唐太宗李世民對《蘭亭序》真跡愛不釋手,于是詔命書法大家臨摹《蘭亭序》,我們很難推測李世民是出于一種什么樣的心理動機,也許他是想通過對《蘭亭序》的臨摹來檢驗一下那些書法愛臣與王羲之的差異高低,也許他已經想到要將《蘭亭序》帶入自己的墳墓,故而復制,以求流傳呢?虞世南、褚遂良、歐陽詢都是唐代的書法大家,現在傳世的王羲之《蘭亭序》的唐代臨本,就是出自他們的手筆。
在有關《蘭亭序》的各種臨摹本中,唐人馮承素的摹本據說是最接近王羲之《蘭亭序》原貌的。人們之所以這樣認為,大概有以下幾個原因:首先,馮承素是宮內專門從事摹寫名家書法的人,和其他幾位書法大家相比,人們相信他會更加拘泥于原作。其次,他的方法是 先鉤輪廓再填墨,所以人們認為不會失真。馮承素的這件《蘭亭序》,因卷首有唐中宗神龍年號小印,被稱為《神龍蘭亭》。
李世民曾親自撰文的“大唐三藏圣教序”,記述了玄奘和尚西天取經的盛事。皇帝的文章當然應該流傳千古,可怎么才能做到這一點呢?按照當時的辦法只能是刻在石頭上。可是又有誰的字能與天子的文章相匹配呢?只能是書圣。只有書圣的字才能與圣上的文章相得益彰。可是書圣王羲之作古已經250多年了,怎么辦呢?由于取經是一件佛教盛世,于是長安諸寺院便委托弘福寺的懷仁和尚來辦這件事。懷仁和尚從內府借得王羲之書跡,從中逐字尋找,然后描摹下來,以求絲毫不差。據說懷仁在集字過程中,有幾個字怎么也找不到。不得已,他奏請朝廷昭示天下,誰能獻出碑文中急需的一個字,賞一千金。這就是成語“一字千金”的典故。書家寫字要求一氣貫之,字與字之間都有安排照顧。集字則不然,需要在若干個同樣的字里選擇出最適合的字出來,排列組合。這個過程,需要花費的心血可想而知。懷仁是一個 “能文工書”的和尚,他嘔心瀝血,歷時整整二十四年,終于完成了這項使千百年來學書王羲之的人無不收益的浩大工程。《圣教序》至今仍然是學習王羲之行書最好的范本字帖。
將王羲之推上書圣地位的關鍵人物是唐太宗。在唐修寫二十四史之一的《晉書》時,李世民親自為《晉書-王羲之傳》撰寫了一段御評,這就是《王羲之傳論》。在《王羲之傳論》中唐太宗寫道:心慕手追,此人而已,其余區區之類,何足論哉!
武則天,這位被人熟知的中國歷史上唯一的女皇帝還有著不為人知的一面,那就是她還是一位書法家。她曾刻意習練王羲之、王獻之父子的書法。王羲之的九世重孫王方慶將家藏先祖二十八人書跡捐獻入宮。武則天下令弘文館分十卷摹勒拓印。由于當時的年號是萬歲通天,因此這部聚集了王氏一門幾十位書家作品的摹本,被稱為《萬歲通天帖》。
中國畫研究院理論研究部副主任梅墨生:“中國的古人有這么一個習慣,在任何一個領域都尊一個圣人,王羲之占有了這么一個地位,就說明他集古今之大成。他在東晉時代,收書了東晉以前中國書法的個體演變的歷史,他對書體的演變做了一個總收書,做了一個新體的自我的創造,所以他開啟了一代行草書,當然也包括楷書,主要是行草書,歷代的書風的這么一個大的門戶,可以說是正統的門戶。王羲之實際就是正統中的典范、楷模、圣者,就是盡善盡美。”
自唐以后,王羲之的書法一字千金,其實,即使在王羲之生活的東晉時期,王羲之的墨寶也是千金難求。
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王岳川:“王羲之他的之所以不可超越性在于兩點,就在于魏晉時期人的覺醒,人的覺醒就表明了個性重于一切,自己的人的思想、人的精神重于一切,只有按照自己我心寫我手,我手寫我字,才可能形成自己的東西。
第二點呢就是,魏晉時期人處于一種非常艱難的情況下,可以說當時戰爭頻仍、民不聊生,你想想嵇康痛苦,阮籍悲慘的命運都可以看出,竹林七賢幾乎沒有幾個有好的下場,可以看出來。那么王羲之也處在這個時代當中,所以他在五十三歲的時候,他辭官不再做官。而是,他認為只有一輩子把自己的生命獻給書法才可以完成自己一輩子的宿命,所以他是把命,把整個自己的精神投注在書法上,所以構成了他的書法的高峰。
最后,我們不得不說,王羲之是一個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天生之才。”
唐太宗把王羲之的《蘭亭序》帶進了昭陵,而武則天則在自己的陵墓前立了一塊石碑,如此高大的石碑,上面竟然連一個字也沒有,后人稱這是“無字碑”。武則天的書法研習“二王”,按理說對文字應該是有感情的,可為什么在她陵墓前的這塊碑,卻無只字片語?只留下茫茫的一片空白呢?難道說,她認為自己的豐功偉績無法用文字表達?或許是出于對文字的恐懼而不敢有所作為?又能是什么呢?不管怎樣,有《蘭亭序》為伴,也許會讓這位酷愛書法的人在冰冷的地下同樣能夠感受到一些溫暖吧。
人們常說紙壽千年,也就是說,紙能歷經千年而不損,果真是這樣嗎?我們真希望能是這樣。那么就讓我們想象一下吧,假如有一天,昭陵那座巨大的墓門被打開之后,那幅1600多年前由王羲之親筆所書的《蘭亭序》重見天日的時候,那該是怎樣的一種情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