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我說一段歲月閑話
無心地做一些事,
去看一次夕陽,她住在詩歌葳蕤的地方;
去看荷,在閑散的午后,或淅瀝的雨中;
去見一次白露,帶一罐陳釀的歌謠,歡歡喜喜的調子;
去賞雪,心中撥亮詩歌的爐火。
去做這些事情,
歲月的記事本上,你的每一點喜悅,都被珍重記下。
多年后再看,
看見另一個你,與自己說著歲月閑話。
月光說一段閑話給窗戶聽,
窗戶說一段閑話給流云聽。
我在深深的歲月里,喜悅的,莫過于閑身聽閑話。
草木說給季節的閑話,紅一句,綠一句,總是清清朗朗。
趕來聽的風,坐在一邊的石,
遠處人間的一壺茶,把時光過清亮的一個人,
能到清逸高閑之境。
花枝說給節氣的閑話,開一句,謝一句,總是清清淡淡。
你來時,白李紅桃設宴,吟一風醉一月。
若凋落,也不過分流連,清心辭別,風都是甜的,
那是說給你的話,你只需安心地聽,心神繾綣。
也許我們是生活中寡言的人,
卻愿意
與一場雪說些暖語,
與窗前的風話話往事,
與書中古人聊聊舊時月色。
而花香必會把一整個春天的花事說起,
然后在光陰的信箋上落款;
白云必會把一整個天空的情懷說起,
然后在你要寄給遠方的一首詩里走成最美的韻腳。
我愿意,
走進菜園,提出一籃子果蔬閑話;
路過石橋,隨清風一起坐下聽流水說書;
撫摸一個記事本,手指上染滿你的氣息;
遇見你,遇見你啊,
從此,
那些日,那些月,
那些草木,那些煙雨,
眷眷懷顧,有說不完的歲月閑話。
廖偉棠的《來生書》一詩中有一段:
落葉沙沙,和我們說話,
這就是遠方春鳥鳴叫,
就是水流過世界上的家宅,
人走過舊夢和廢詩、落日和斷橋。
其間意象繁茂,意境幽深。
是需要一顆內斂細膩的心才能聽到落葉說話,
才能孤美地于
一片舊夢里,一首廢詩中,
或
一輪落日下,一座斷橋上,
癡然地看著,聽著,念著。
其實,
看的聽的,不過是內心的風光與癡語。
整個人的身體,便成了這樣一座家園,
里面住著溪水、鳥鳴,
住著往事,
住著一段想說給你聽的歲月。
以純情的目光,
以深情的眷戀,
把每一個日常,過得自然寡欲,從容知足。
喜歡做些簡樸的插花,
小山桃眉眼纖長,
紫菀腮頰綽約,
白色丁香頸如新雪,
每日在書架上,與我說著歲月閑話。
聊幾句去年南山落梅的格律,
或竹石旁流水說起的往事,
又或者一場小雪經過青石巷,愛上了雕花的窗,
再或者幾個方塊字在一本長卷里擺酒送友人。
一直聊到天黑了,
花淡了,枝枯了,眼睛笑了。
花枝即使枯了,也不舍得扔,也不動它,就讓它靜在那里,
像一枝往事,悠然地舊著。
春天還在一首詩詞里趕路的季節,
窗外飄雪,
閑散地從書架上拿下幾瓶枯枝,輕輕抽出枝條,
細花的,便簌簌落,看著心一涼。
也有一些,舊著,也依舊在枝上,留著舊顏色,
只為與你守望人間四月又一春。
每年好花時節,都要邀幾枝進屋。
于花枝前,于芰荷旁,
于微月下,于竹影里,
看時光,素車白馬相君歸。
多少往事,順五月溪而下,
有人木蘭為舟,桂花為楫,去到百花深處。
我于風前,采一草一枝一花,插尋常瓶中,
相伴相悅,與我說一段歲月閑話。
作者:白音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