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的額吉
一
早晨的出牧是慌亂的，當然慌亂的不是阿爸而是牲畜們。羊呀、牛呀的歇了一宿，剛起身，是要大聲小火地吊幾嗓子，活動利索牙口，才會張得開，咬得實，腸胃才會好。及至柵欄門一打開，羊呀、牛呀的蜂涌而出，這可了不得了－－羊羔子，牛犢子，就和母羊母牛擠分了幫。都驚慌失措的。大的叫孩子，小的喊媽媽。再沉的耳朵，在包里也是睡不著了。小姐姐抻緊門簾子，擋聲音，手臂不夠長，努著，臉就漲成了紅蘋果。她怕驚醒了弟弟，可是羊呀、牛呀的叫聲還是針芒樣鉆了進來。叫叫叫，有啥叫的？都在一個幫哩！這點，小姐姐最佩服那些馬兒們，人家公馬鬃毛披拂，一聲嘶鳴，馬群得令隊伍般地跑向草場。邊跑，母馬就把馬駒子找到了。并駕齊驅的，兩不耽誤。
這些牛呀、羊呀的，太笨！
弟弟巴圖還是醒了，兩只眼皮還沒睜利索，就前后左右地找，被窩里當然沒人，巴圖就張大嘴巴喊姐姐，姐，姐－－小姐姐風車般轉過身，像要接住那聲音。小姐姐搖晃閉眼睛的巴圖，哎，在這，在這哩！巴圖大張的嘴巴就閉上了，淚珠倒還是流出來了，在兩腮上淌得很歡實，可還是被小姐姐靈巧的小手追到了，被抹住了，沒流進巴圖的棉袍子里。小姐姐洗了一塊熱毛巾，輕輕地擦拭巴圖的小臉。熱氣騰騰的。順手又遞給巴圖一只熱乎乎的奶瓶子，巴圖吃得咕咕響。小姐姐又輕輕揉搓巴圖的小耳朵，慢點！對，再慢點！小姐姐覺得巴圖就是那些羊羔子、牛犢子哩！人家是找媽媽。他呢，是找姐姐。一找不到啊就叫。人家叫的是媽媽，他呢，叫的是姐姐。
小姐姐和巴圖走出穹廬時，太陽已升到一桿子高了。青草的氣息還有花的香味，迎面襲來。柵欄門敞開著，牛羊出牧了，營盤里顯得很清靜，螞蚱“哧啦哧啦”的叫聲難成曲調，一只雄鷹靜在藍藍的天空里……巴圖笑著捉弄那鷹，小舌頭一卷，一聲尖銳的嘯聲就發(fā)出去了，雄鷹慌忙一個盤旋，飛向遠方。有幾次，小姐姐也試過，卻咋也發(fā)不出那聲嘯。腮幫子都鼓疼了，鷹還在那里懸著。巴圖每每都說那鷹就聽草原漢子的，不聽女人的，它不是聽嘯聲，而是在認人。小姐姐點頭又搖頭，卻不這樣認為，她還是覺得巴圖聰明，將來巴圖上學肯定得雙百。巴圖聽到小姐姐說他聰明，腮上就現(xiàn)出酒窩子，脖子也仰起來了。邊仰著，邊放開腿，撒了一蹦子。要不怎么說樂極生悲呢！雖然小姐姐也表揚過巴圖跑得快，能當運動員哩！可是，可是，是一處小漫坡，或是一塊小石頭，陡然讓巴圖人仰馬翻。這回巴圖張張嘴卻沒哭－－小姐姐說過，能當運動員哩！咋還當哭巴精哩！一挺身就爬起來了。小姐姐連連叫好，巴圖，這才是好樣的，是草原的好漢哩！巴圖的脖子還沒仰起來，卻瞥見不遠處一片洼地，一只山羊正率領兩個羔子在吃草，就快馬加鞭，一溜蹦子，躥了下去。小姐姐也看到了，認出來了－－大山羊是心疼羔子走不動路，故意不去草場走岔路的。兩個羔子呢。一大一小。大的是它的親羔子，小的呢，是它的干兒子。草原上的牛呀、羊呀、馬呀、駝呀的，都有干兒子干閨女的。這沒什么稀奇的，別的母畜不在了，丟下了還在吃奶的羔子，就靠干媽才能養(yǎng)活啊！大羔子要吃奶，吃幾下，就使勁的撞。一撞，一撞，母山羊的后蹄都離了地，就有點惱。再吃，就轉身子，不讓吃了。小姐姐覺得小山羊也很不懂事啦！你看那個樣，小犄角都從頭頂上鉆出來了，上面皴皮拉草的，撞人家那能不痛呢？有角小山羊也覺得沒面子。晾在那了。那只沒角的呢，吃幾口草，也不吃了，就四蹄撒開跑向母羊，吃奶你就吃吧！它也玩花樣，直接就從母羊身后的兩腿間叼上了奶頭子，一吸一吸的，嘴角上都滲出了奶漿子。母羊還在吃草哩，一走，奶頭子拉得很長了。母羊就不樂意了，就一跳一跳的，掙脫開了。把沒角干兒子也晾在一邊了。場面就有點尷尬。母羊吃了一會兒草，就抬起頭，看著倆兒子。兩個兒子左走右走，不敢上前，母羊的眼睛里就有些潮潤。兩個兒子先后喊了媽。母羊也喊。兩只羊羔就跑向母羊，一左一右，雙膝跪地，吃奶去了。
巴圖湊上來了，巴圖胖乎乎的小手實實抓住小山羊的角，低頭就把腦袋頂在小山羊的腦門上，來，來呀！干一仗！小山羊卻一掙一掙的，好像在說，你干啥呀？人家正吃奶呢！巴圖又一蹁腿跨上小山羊的后背。小山羊生氣地跑幾步，四腿顫抖，就有點挺不住了。小姐姐趕緊地跑上去了。呀，巴圖，快下來。巴圖左手抓住羊犄角，腕上的五彩繩光彩閃亮，右手虛空地揮舞鞭子，做騎馬狀。小姐姐急急地喊，快下來。巴圖搖頭，草原漢子就要騎馬。小姐姐說，你這樣會讓人笑的。咋笑？巴圖問。小姐姐附在巴圖耳邊，人家都練騎馬，你練騎羊，啊，羞不羞啊？巴圖跳下小山羊的背，說，姐，我要練騎馬。小姐姐眼珠轉了轉，騎馬也行，可你要好好長呀，現(xiàn)在你的腳還夠不著馬蹬呢！
不，不，我就要騎馬。
你，你不聽話，就再也見不到額吉了。
巴圖立即住了嘴。訕訕地湊上前，姐，你夢見額吉了？小姐姐仰起粉嘟嘟的小臉，那當然，我昨晚還夢到額吉了呢！巴圖說，那我聽話！聽話你就會夢見額吉啦！小姐姐說。
巴圖歡呼起來，嘴巴一翹，嗚嗚響，這回是開汽車，一溜蹦子，沖下坡去。
額吉第一次離家，小姐姐依稀覺得是個夢，那晚她沉在夢中，想睜開眼，卻怎么也睜不開了。包里灑滿燈光，四壁晃動人影。小姐姐記得，今天家里來了客人，一個胖子，城里的。也是阿媽的同學。那胖子亮光光的，太陽下面亮光光的，燈光下面也是亮光光的。怎么說呢！臉面臥層油，脖頸浮條黃鏈子，光閃閃輝映小姐姐的眼。胖子抽棵拇指粗的煙，眼珠也閃閃地直盯你的眼。很不舒服。阿爸和額吉倒熱情。阿爸與他大塊吃肉，大碗喝酒。胖子像是醉了，要額吉獻歌。阿爸也說唱吧！唱呀！額吉說那我唱支《下馬酒》吧！不不。胖子搖手反對，唱《諾恩吉雅》，就唱《諾恩吉雅》！額吉低低地開腔唱道：老哈河水長又長，岸邊的駿馬脫著韁。美麗的姑娘諾恩吉雅，出嫁到遙遠的地方……小姐姐見額吉好看的臉上有了淚，那胖子竟也一頭倒在地上，嘴里卻含糊不清地哼起那支憂傷的曲調……小姐姐再次睜開眼時，先是見到了阿爸那關切的眼神，你呀！睡兩天了。巴圖在旁邊伸出小手放在小姐姐的小腦門上，說，不燒了！阿爸笑著點了頭。小姐姐銳聲喊，快拿開你的狗爪子，涼死了。巴圖拿開手，嘴里嘿嘿著，涼嗎？不涼啊！小姐姐問額吉呢？阿爸的眼神里閃過一絲慌亂，額吉，額吉出遠門啦！小姐姐也發(fā)現(xiàn)，包里的客人和額吉都不見了。巴圖生怕丟下他，也搶著說，嗯，出遠門啦！小姐姐有些恍惚，覺得額吉很近又很遠的。她就舉起了手臂，看手臂上的五彩繩。赤橙黃綠青藍紫的，多象一個夢呀！看著看著，小姐姐就覺得額吉又活在眼前了……
端午節(jié)時，額吉給小姐姐綁了五彩繩，也給巴圖綁了五彩繩。小姐姐問，綁五彩繩做啥？巴圖也在一邊問，綁五彩繩做啥？額吉看著四顆黑黑的眼睛，說，這好啊！就是把福都拴住了，捆在你們的身上了。小姐姐問，那，你和阿爸咋不綁五彩繩呢？額吉想想說，孩子的福就是大人的福呀！福和你們忽啦啦地飛，咋的有人牽著吧？都飛，哪還不跑丟啦？有了五彩繩，咋飛，那線都拴在額吉的心上哩！
額吉是在半年后回家的，小姐姐和巴圖歡天喜地圍上前，看呀，問呀，沒個完。額吉卻不抱她們也不親她們，眼里的淚水卻拭也拭不清。小姐姐見額吉兩腮塌陷，瘦多了，眼珠都掉在眼眶里，脖子上卻掛著那條黃鏈子……阿爸說進包吧！額吉點點頭。小姐姐和巴圖像兩只羊羔子，一左一右，圍前圍后地跑。額吉的眼睛注視著阿爸和巴圖，也注視著小姐姐，像有重要的話要說。額吉說，你們知道嗎？我不想離開你們，只是想在城里混好啦！再來接你們，可，現(xiàn)在……額吉臉上的淚就流淌下來了。阿爸要說話，卻被額吉制止了。額吉說，送送我吧！阿爸點點頭，抱起巴圖走向包外。小姐姐和巴圖都住了嘴，覺得長生天是不是要塌下來，小孩子就要閉嘴了，再不能說了，要聽話了。
額吉就開始脫衣服，一件一件，都扔進火爐里，火焰跳啊跳的。還轟轟地響，象那個胖子開的汽車。額吉后來摘下的是那條黃鏈子，也隨手扔進火爐。小姐姐問額吉，咋燒啦？臟！額吉只答了一個字。小姐姐又問，額吉，你還走嗎？額吉點點頭，這次，我要出趟遠門！額吉洗凈臉，打開柜子，拿出蒙古袍和固固冠，細心地、一件件地穿在身上。額吉的蒙古袍上繡了花鳥草魚，額吉起身，鳥動了，魚游了……小姐姐驚呼起來，額吉，真漂亮！象個新娘啊！額吉蒼白的臉頰泛過一層紅暈。額吉前后左右對著鏡子看，后來就把目光定在小姐姐的臉上，孩子，你要照顧好巴圖呀！別拆幫！小姐姐淚水流下來，額吉說，別光顧哭。說話啊！小姐姐點頭，答應著，我記住了！額吉你啥時回來呀？額吉步履艱難地走向包外，飄過來一句話，你們想我，我會出現(xiàn)在你們的夢里！巴圖不知啥時鉆進屋，接著話茬問，我能夢到嗎？額吉話語哽咽，能！
那時，夕陽欲沉入無邊的草海，大地抹一層紅霞，阿爸牽起紅馬，背上馱著盛裝的額吉，向遠方走去、走去……巴圖哭得已經睡過去了，小姐姐努力抱住他，十個手指頭擠成紅紅的胡蘿卜。但還踮起腳，一直望著、望著……
那真是一把好槍。
阿爸中午歸牧時，城里的姑姑也闖進蒙古包，象約好似的。姑姑愛笑，一笑眼睛就沒在那圓圓胖胖的臉上。姑姑帶來許多好東西－－蘋果、香蕉、鳳爪、火腿腸，還給小姐姐和巴圖買了新衣服。一個紅色，一個藍色。兩個人穿在身上，就象是綻開在草原上的兩朵小花。當然，最吸引人的就是那一把槍。鋁合金制作的，青色的，發(fā)著冷光。能裝水，一射一條水線就出去了。巴圖樂得合不攏嘴。姑姑抱住問他，小子，姑姑好嗎？巴圖咧著嘴，手里把玩著小手槍，說，姑姑好！阿爸和姑姑說話，巴圖就溜下地，灌滿水四下里尋找目標，小姐姐也趕緊地盯著巴圖這個小目標了。巴圖走到牛跟前，遠遠的一扣扳機，一條銀線就沖到牛的肚皮上，老牛一甩尾巴，那塊射中的皮膚一顫一抖的，把那水珠子，都彈到地上。巴圖又走到馬跟前，一扣扳機，馬驚了，是馬三分龍氣呀！那馬凌空彈幾個蹶子，塵土飛揚的，卻什么也踢不著，很疑惑，就四下里找啊找的。巴圖笑得前仰后合。看一眼馬的傻樣，笑一陣，看一眼馬的傻樣，笑一陣。小姐姐臉卻嚴肅的象塊鐵，真是一個好東西？飯桌上，姑姑喜眉喜眼看巴圖，巴圖也喜眉喜眼地看她。姑姑說，好玩嗎？巴圖說，好玩。姑姑說，姑姑家還有一把大槍呢！巴圖問，多大？姑姑伸展開圓滾滾的手臂說，這樣，不，這樣！巴圖眼珠子亮一下，真有那么大呀！姑姑說，是呀！想進城看看吧？小姐姐一下把碗跌倒了地上。阿爸說，你看你，要上學的人啦！是大人啦！小姐姐說，我不上學，我要等巴圖上學我再上學。阿爸責備她說，你姑姑照看巴圖，你呀，可不能沒文化，成了個睜眼瞎！巴圖跳著腳歡呼，進城嘍！進城嘍！小姐姐眼里的淚都要流出來了。姑姑說，你呀，別急，等你放假了，也進城去玩呀！
終于覷個空子，小姐姐問巴圖，你不做草原好漢啦！巴圖一挺胸脯說，做呀！小姐姐說，草原好漢練的是好漢三藝，那有玩槍的？小姐姐變戲法似地自背后取出一套弓箭。巴圖拿起弓箭，瞄呀瞄的。小姐姐一把搶過來，你還進城嗎？巴圖看看弓箭，遲疑著說，去呀！小姐姐問，去你能騎馬嗎？巴圖說，我做汽車。小姐姐說，草原賽馬，哪有賽汽車的？巴圖就皺起了眉，那咋辦呀？別去城里啦！要是額吉回來，那里的車呀人呀那么多，上那找你去呀，你會迷路的。小姐姐說。
姑姑第二天一早要走時，卻尋不到巴圖，阿爸和姑姑在一處山彎找到他和小姐姐，只見兩人正在練習射箭。遠遠地只見巴圖兩腿微分，眼睛瞇縫著，正向樹上的靶子瞄準。一下一下，興味盎然的。姑姑和阿爸近前來，見那把小槍放在綠草地上，象塊黑石頭。姑姑興沖沖地喊巴圖，走呀，去城里看槍去。巴圖說，不去啦！我要當草原好漢，練箭哩！小姐姐身子擋在巴圖面前，象是形成了鐵板同盟。阿爸跨上前，拾起槍，抱起巴圖說，快走吧，要不這槍不給你啦！巴圖就急了，大喊放開我，順手把那槍扔到地上了。這孩子真不聽話啊！阿爸拍他一巴掌，巴圖張大嘴巴哭起來。小姐姐沖上前，緊緊地握住巴圖的手。也大聲地哭起來，不去，就不去。阿爸火氣騰燃起來！高高揮起巴掌，小羔子，翅膀沒硬哩！管不住咋的？小姐姐想，兩人的屁股要開花啊！那也不去城里，她答應過額吉的啊！就咬住嘴唇護住巴圖……姑姑卻扯住阿爸的手，就知道打呀！不去，就不去吧！姑姑扭轉身時，眼角的淚水滑落在青草地上。
姑姑回城的那天下午，小姐姐看到草原上的胖媒婆進了氈包，胖媒婆的腰身似水桶，一走一走，似滾動的一口缸，她好象還哼唱著一首歌，小姐姐聽過，是《敖包相會》。媒婆見到阿爸時，臉上像綻開了一朵喇叭花。阿爸臉上也帶著笑，還端茶倒水，很殷勤。小姐姐找到練箭的巴圖，說，你玩槍嗎？巴圖很驚訝，草原漢子不玩槍啊！小姐姐就趴在巴圖耳邊悄聲細語地說了幾句，兩個小東西的臉上緊繃著笑。后來是，巴圖拿著槍，一路把小姐姐追趕到氈包里，小姐姐圍著媒婆笑嚷著巴圖別鬧了，巴圖卻不依不饒，巴圖的水槍銀線般射中媒婆的腰身，媒婆的衣服彈不下水珠子，也不會尥蹶子，成了落湯雞。媒婆顧不上言語奔出帳外，口里不再哼歌，而怒氣沖沖地嘟嚷起來，這羔子，有人生沒人養(yǎng)的，誰攤上誰不是業(yè)呀？送完媒婆的阿爸慍怒地返回屋，卻見小姐姐已從巴圖的手里奪過那槍，正一腳一腳令它扭曲變形。巴圖看見阿爸進屋，也沖上前去，一腳一腳狠踩那槍……阿爸的臉色漸漸顯出暖意。
祭七星那天晚上，草原上的天氣已然變冷。阿爸率領小姐姐和巴圖壘起七星，跪祭一番。巴圖就喊困了，其實阿爸和小姐姐心里都明白。巴圖喊著睡覺，是想夢額吉去。他說，他又好幾天沒有夢見額吉啦！小姐姐領著巴圖鉆進了氈包。阿爸跪倒在地，望著七個土塊壘起的星斗，不禁喃喃說道，你呀，你還好嗎？你在長生天那里過得好嗎？你冷嗎？阿爸哽咽著說不下去了……其實額吉早在城里染上絕癥，沒救了，才回到草原。她身著盛裝，是到賽罕烏拉山頂去了，那里四季冰雪覆蓋，圣潔高遠，是野狼和神鷹出沒的地方……也是草原人天葬的圣地。
不知過了多久，阿爸回到穹廬內，見巴圖已睡著了，小姐姐卻還大睜著眼睛。小姐見到阿爸，像是等了好久，小姐姐手里握段五彩繩，赤橙黃綠青藍紫，在燈光下顯出柔和的光。小姐姐說，我想啦？你為啥沒夢見額吉，你沒有五彩線呀！沒五彩線，你就和額吉連不上心呀！小姐姐說著，手指靈巧地就給阿爸拴起了五彩線……阿爸很聽話地擎著手。巴圖醒了，問，你們做啥？小姐姐豎指擋住嘴唇，小姐姐拉著阿爸，齊齊地躺到床上，阿爸挨巴圖，巴圖挨小姐姐。小姐姐輕輕說：閉眼，夢額吉！巴圖立即住了嘴，聽話地閉上了雙眼，好像怕丟下自己。
阿爸中途睜開眼，見小姐姐和巴圖都靜靜地睡熟了，也趕緊著閉上了眼睛，他也怕自己被丟下似的……
作者簡介：
劉國星，作家、編劇、副教授，內蒙古作協(xié)會員。已在《延河》《朔風》《草原》《當代小說》《短篇小說》《黃河文學》《佛山文藝》《北方文學》《散文選刊》《山東文學》等百余家報刊雜志發(fā)表文學作品百萬字。著有小說集《乳香飄》、《八駿圖》、《雞血王》等。發(fā)表電影劇本《第一書記》、《蘇魯錠奇情》等，多次獲獎。
本期圖文：韓磊
本期編輯：于洋
本期審核：逸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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