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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虎記
都是六十年前的往事了，可三爺談論起他當年捕虎的經歷時，仍然是津津樂道，眉飛色舞。他告訴我，他打了一輩子獵，最值得驕傲的是他曾經捕獲過一只老虎。你想，有人打了一輩子的獵，別說是捕獲過老虎，就是連根虎毛都沒摸到過！難怪三爺那么驕傲、自豪了，講過一百遍也不厭其煩......
爺說，家鄉鬧虎災了，它在哪兒出現，牛羊就要嚇的掉魂落魄，家鄉人也只有氣憤和絕望 ，望虎興嘆。這是一只母虎，只帶著三個崽子。它們經常都是溫飽無憂的，吃起東西來很挑剔。隨便哪種動物，只要是因為自然原因死掉的，有病的，腐爛了的，它們都會不碰的，就連家鄉人宰殺的牲畜，它們也絕不沾染。它們挑選的日常食物 ，是剛剛咬死的小牛，而且只吃最嫩的部分。老牛老馬它們是瞧不上眼的，根本不想吃。對羊肉也不喜歡，雖然它們有時竟咬死一百多只羊，但是卻一口也沒吃，明擺著是覺得有趣好玩才這么干的。
為了要滅這一大三小的四只虎，家鄉人試用了許多辦法——有人用了二十種不同的方式來捉它們，可是全被它們避開了。它們只怕一樣東西，那就是槍。因為它們非常清楚，家鄉的男人都是打獵出身，槍法準，所以它們從來不暴露在人的面前。只要發現有人，不管距離多遠，拔腿就溜。同時，母虎告訴它的崽子，只吃它們自己弄死的東西。這條慣例，解救它們無數次的危險，還有那分辨人手和毒藥氣味的嗅覺，更保證了它們的安全。
一次，三爺聽見母虎的叫聲，便偷偷地膜過去。他發現這四只虎一起圍攻一群牛。母虎蹲在山坡上，指揮它的三個崽子向一頭小牛發起進攻。但是那些牛緊緊地挨在一起，牛頭朝外，用一排牛角對著母虎的三個崽子。有幾頭牛被三只小虎的猛烈沖擊嚇怕了，讓出一個豁口，這三只小虎才把那頭小牛按倒在地，卻不能治小牛與死地，小牛仍頑強地抵抗著。這時，三爺見那母虎咆哮著猛撲過去，抓住小牛的脖子猛地往后一拉，便把小牛摔得四蹄朝天。它的三個崽子也瞅準機會一擁而上，三爺朝天上放了幾槍便把它們嚇跑了。三爺趕忙在死牛身上下了三處毒，然后也走開了。他知道母虎一定會領著崽子回來的，因為這是它們親自弄死的東西，不會犯疑，就能吃掉的。可是第二天早晨，當三爺回到那兒時，發現母虎和它的崽子雖然吃過牛肉，卻把所有下過毒的地方都小心地撕扯下來，扔在一邊了。
還有一次，三爺帶群獵狗去圍獵母虎和它的三個崽子。上路沒多久，獵狗就用快樂的吠聲報告發現虎蹤了。又走了不倒二里路，四只虎便跳進了三爺的眼簾，三爺卻犯難了：多石的溪谷分成許多支流，把眼前的開闊地割得四分五裂。現在，母虎正向最挨近的那條支流跑去，渡過河，就會把三爺擺脫掉。這時，它的三個崽子也分三個方向逃去，獵狗也跟著分散開來。可是當他們跑了一段路，又重新集合起來的時候，那些獵狗卻來不急一下子到齊的。這樣，母虎和它的崽子就占優勢了，掉過頭來向獵狗猛撲，不是把獵狗咬死，就是咬成重傷，沒有一只不遭殃的。當天晚上，三爺一檢查，發現他的獵狗只回來六條，只得掃興而歸。
三爺終于明白了，在這個崎嶇不平的山地里，想用狗和馬來追捕這四只虎等于瞎子點燈——白費蠟，便學習一個老獵人的經驗，把一只剛宰掉的小牛后腿卸下來，再把它切成一塊一塊的，每一塊肉都挖一個洞，塞進毒藥。做這一切的時候，他始終帶著用牛血寖過的手套，連氣都不朝牛肉上喘。等這一切弄好以后，又在一根繩子的頭上拴上牛肝和牛腰，騎著馬一路拖著走。這樣繞了一個十公里的圈兒，每走二公里，就扔一塊肉餌，扔的時候總是萬分小心，絕不讓手去碰一下。就在這天晚上，三爺正要睡覺的時候，聽見了母虎的低吼聲，三爺心里一喜：“你終于上鉤了，等著瞧吧。”第二天早上，三爺迫不急待地想瞧瞧結果怎么樣。不久，他就發現了母虎和它崽子的蹤跡，看得很仔細。從蹤跡上看，母虎到第一塊食餌這來過，還嗅過一陣子，末了還是把它帶走了。這時，甭提三爺多高興，便快馬加鞭地往前飛奔。跑了很長一段路，大大小小的虎蹤仍在眼前出現，就沒見到毒死一個。三爺又策馬往前走，發現第三塊食餌也不見了。走到第四塊食餌的時候，它把前三塊食餌往第四塊上一疊，還在上面撒了一泡尿，你說氣人不氣人？
毒藥不行，三爺又改用捕虎夾子。布置好捕虎夾子的第二天，三爺騎馬偵察。沒走多遠，想不到竟會看見母虎在每一個捕虎夾子邊走過的蹤跡。從尖土上看，他看得出母虎領著崽子那天晚上活動的經過：它在漆黑的夜里跑來，盡管捕虎夾子隱藏得那么嚴密，第一個夾子還是被它立刻發現了。它馬上喚崽子停止前進，又小心翼翼把捕虎夾子四周的土扒開，直到夾子、鏈條和木樁全部暴露出來，可是彈簧還照樣繃得緊緊的......母虎用同樣的辦法收拾了三爺布下的所有夾子。三爺想，莫非這只母虎成精了？這么難斗？
三爺苦苦思索了一天，終于想出了捕虎的良策。他宰了一頭小牛，把兩個捕虎夾子比較明顯地安放在死牛旁邊。然后，割下牛頭，把它當作根本不會被虎注意的廢料，放在離死牛不遠的地方。牛頭旁，又放上六個徹底消除過氣味的捕虎夾子，再非常小心地把它們隱蔽起來。布置的時候，三爺的手上、鞋上和工具上都抹了新鮮的牛血，過后還在地上撒了些，做得好像是牛頭里淌出來的那樣。捕虎夾子埋在土里以后，又用牛尾巴把這塊地方掃了一遍，再用牛蹄子在捕虎夾子上打了一些蹄印子。最后把牛頭放在一堆亂叢棵子旁邊，中間留一條窄過道，在這條過道上又埋了兩個捕虎夾子，跟牛頭栓在一起。
平多年的打獵經驗，三爺知道老虎有個習慣，只要一聞到有什么死動物的味兒，為了看個究竟，就是不想吃，也要走到近前看一看的。三爺就是指望這種習慣，能使母虎中他的新圈套。三爺想，母虎會發現他在牛肉上所使的手法，不讓崽子去接近，可三爺對牛頭卻寄托了一些希望，因為他看來真像是被當作廢物扔在一邊的。
第二天早晨，三爺又去看那些捕虎夾子時，頓時心花怒放：他的眼前全是虎蹤。原來放牛頭和捕虎夾子的地方，現在什么也沒有了。三爺趕忙細瞧那蹤跡，發現母虎雖然不讓它的崽子走近牛肉，可是它的一個崽子卻真的跑去看過放在一邊的牛頭的，并且不偏不倚地踏上捕虎夾子。三爺跟著虎蹤往前追，發現這個虎崽子仍在拼命地往前奔。雖然有牛腦袋拖累著，它還是跑得很快。但它跑到山邊時，就被三爺趕上了。因為牛角掛在兩棵樹間，緊緊地把它拖住了。它轉過身來發出震撼山谷的長嘯，呼喊它的母親。遠遠的山坡上，傳來了一聲母虎深沉的回答。 三爺沒等它叫第二聲，便朝那虎崽子的頭上拋了一個帶活套兒的繩索，再用馬往相反的方向使勁拉，直到它嘴里噴出了血，眼睛都鼓出來了，四條腿也僵硬了，才停下手。
三爺騎馬回走的時候，仍能聽到母虎的長嘯，它正在遠處的山坡上徘徊著。它知道斗不過三爺，而且知道幾經無法搭救自己的崽子了。很明顯，它的聲音里充滿了悲傷，不像以前那樣毫無顧忌地長嘯，而是痛苦的哀號了。當它走近三爺弄死它崽子的地方時，那傷心的哀叫聲聽起來真叫人可憐。三爺說，我從來沒聽見母虎這樣叫過——它好像把事情的經過全部弄明白了，因為它崽子死去的地方淌了許多鮮血。
三爺說，母虎跟著馬蹄印子走到三爺住的地方，驚動了看家狗。就在離門口十多步遠的地方，母虎把看家狗撕得支離破碎。第二天早上，三爺發現是一只虎的蹤跡，顯然是它沒帶那兩個崽子來報仇。三爺又高興地在住房周圍加設了一批捕虎夾子，可它的力氣太大了，竟掙脫夾子逃脫了。
爺知道，母虎不找到崽子的尸體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于是就來個將計就計，趁它還在傷心得什么也不顧的時候，把它捕住。這時三爺才認識到，當初不該把它的崽子弄死，若是用它的崽子來作誘餌的話，第二天晚上就可能逮住它了。三爺把能夠使用的捕虎夾子都集中起來，再把夾子分成四組，安置在每一條母虎可能經過的地方，每個夾子都拴在一根木樁上，再把木樁埋好。三爺小心地搬開草皮，把挖出來的泥土一點兒不漏地放進麻袋里，再重新鋪好草皮，一點兒看不出有人動過的痕跡。等把捕虎夾子隱蔽好以后，三爺又拖著母虎崽子的尸體走了一遍，最后又割下它的一只爪子，打上了一溜虎蹤。這回，三爺把他所學的捕虎辦法都用上了，一直搞到小半夜才放心地回家睡覺。
那天夜里，三爺好像聽見了母虎的低吼聲，可第二天他因喝醉了酒，沒能前去察夾子。吃晚飯的時候，他聽到酒友說：“今天我聽到山谷北面的牛群鬧得兇，是不是你的捕虎夾子發揮作用了？”三爺趕忙騎馬前去察看。老遠，他就發現一只斑斕猛虎從地上掙扎起來，想要逃走，卻被捕虎夾子牢牢地咬住了，動彈不得。三爺定睛觀瞧，正是他要逮的那只母虎！它被四個捕虎夾子緊緊地夾著，想要逃脫是不可能的。它已在這里躺了一天一夜，已經掙扎得精疲力盡了。可是，當三爺走近它的時候，它仍掙扎著往起爬，聳著毛，扯著嗓子長嘯。三爺知道，這是母虎求救的呼聲，是喚它崽子的信號。但是，它的二個崽子一個也沒來。無奈，它只好盡全力扭動著身子撲向三爺。可這是聾子聽戲——白搭工。它在四個捕虎夾子的控制下，每一個爪子都被鋼齒咬住了。那些大木柱和鏈條又全纏繞在一起，就是它有天大的能耐，也無法咬斷的。可它仍有虎威，它的眼里閃著綠光，充滿了憎恨和憤怒，爪子也在地上抓出一道道深溝。但是，饑餓，爭扎和不斷的淌血已耗盡了氣力，不久它就精疲力盡地倒在地上了。三爺見狀揮起套索，朝它的腦袋扔去，它不等套索落在脖子上就張嘴接住，使勁地一咬，套索便被它咬成兩段。三爺 想，萬不得已時我再用槍，不能損害它那張珍貴的毛皮，值錢呢！這樣想著，三爺騎馬奔回村子，找來幾個鄉親幫忙。他們先把一根木棍朝母虎的頭伸去，讓它咬住。然后在它沒來得及吐掉的時候，套索已經嗖地飛了過去，緊緊地套住它的脖子上了。
現在母虎一點兒氣力也沒有了，眾人七手八腳地把木棍塞在它的牙齒后邊，然后用粗繩綁住它的爪子，再把繩子系在木棍上。這樣，它感到無力回天了，也不再反抗了。當眾人把它抬向馬爬犁上時，它平靜地閉上眼睛，好像是睡大覺似的。馬爬犁要走的時候，母虎突然睜開了眼睛，緊緊地盯著遠處起伏不平的山地，那是它過去的王國。三爺說，它一直這樣盯著 ，直到走出山谷。
陷阱王遇虎記
上世紀五十年代，完達山區經常有野獸出沒。伯父把村子里的獵手組織在一起，除了保護村里不受野獸的侵擾外，還經常進山打獵。而伯父除了有百步穿楊的獵技外，還特別精于設陷阱。他設的陷阱，再精明的獵物也看不出來。因此伯父窖住的獵物不計其數，家鄉人都稱他是“陷阱王”。
這天，伯父領著村里的獵手進山打獵。剛進樹林，就聽到遠處傳來異響。伯父的眼睛頓時一亮，說：“陷阱里有獵物，并且是個大牲口！”
設陷阱的人，一般都在陷阱邊上放一只小豬做誘餌，獵物一般都是撲向小豬的一瞬間掉到陷阱里的。獵物掉進陷阱里，不肯甘心就范，一定會在里面拼死掙扎，小豬在邊上看見了，就會害怕，發出驚恐不安的叫聲。這就是大伯判讀陷阱里有獵物的依據。伯父領著幾個獵手來到他設的陷阱邊上伸頭一看，頓時都眉開眼笑，因為陷阱里的獵物是只斑斕的老虎。大伯所設的陷阱雖然掉進不少野獸，但窖住老虎卻是第一次。因為老虎以迅猛機靈著稱，是很少落進陷阱里的。
歡呼過后，大家就商量著如可處理這只老虎。有人說：“不能就這樣把老虎結果了，它有一身的好皮呢，一張完整的虎皮在市面上價格很高的，一定得把虎皮保住！”
想要一張完整的虎皮，最好是活著取皮。但這樣做危險性也太大了，弄不好不但得不到虎皮，還會搭上性命的。商量來商量去，一致認為在陷阱邊日夜守著是上策。老虎性子急，在陷阱里不停地折騰，很快就會把身上的力氣用完，陷阱里有沒有食物補充體力。等它幾天，老虎連累帶餓，連抗爭的力氣都沒了，再把它弄上來，不就愛怎么擺弄就怎么擺弄了嗎？大家主意已定，可來的時候沒帶多少干糧，就決定先留下一人在陷阱旁守著，其余的都回家拿糧食。這樣，就只留下大伯一人在陷阱邊看守老虎。
那只老虎在一陣劇烈地折騰之后，大伯見它蜷縮在陷阱里，張著大嘴不停地喘息，胸脯急劇地起伏著。剛才急于跳出陷阱，四處亂撞，它的眼皮有一處劃破了，鮮血順著眼皮往下流，流到它的眼球上，顯得分外的紅。大伯越發高興了，越是這樣用力，它里生命的終點就越近了。
老虎喘息了好一陣子，又開始張著大嘴吼起來。它的吼聲如巨雷一般震得大伯的耳朵都嗡嗡作響，連周圍的群山都跟著回應。大伯從它的吼聲里感覺到，那是它最后的哀鳴，悲悲戚戚，讓大伯不由得對它產生了一絲憐憫之心。唉，再兇猛的野獸，臨終前的吼聲也是凄慘揪心的。
老虎的吼聲漸漸的弱了下來，弱的只能聽到它的喘息聲。大伯見它這樣不遺余力地折騰，估計它身上已沒多少力氣了。再這樣折騰下去，天黑前它就會精疲力竭了。可就在這時，大伯聽到不遠處的樹林里傳來沙沙的響聲，讓他吃了一驚，感覺到又有一頭不明的野獸正在向自己靠近，可能它是聽到老虎的叫聲而找來的，或許是老虎的伴侶？若不就是老虎的伴侶？若不就是老虎的兄弟姐妹！想到這里，汗水順著大伯的頭往下淌，大伯緊張得兩眼冒金星：“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死該活憑命由天吧！”想到這里，大伯的心穩定下來，緊握著獵槍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樹林…… 當樹林里的東西走出來的時候大伯才發現，那是兩只連走路都搖搖擺擺的老虎崽子。
大伯立刻明白了，原來老虎剛才的叫聲是呼喚它這兩個還沒斷奶的孩子的。一個母親就要離開自己的孩子了，然而它的孩子卻離不開母親的照顧……這時大伯才理解這只母虎為什么這樣急躁不安，使出全身的力氣做毫無作用的抗爭，因為它的心里還惦記著那兩個孩子！
此時，母虎的兩只崽子發出稚嫩的叫聲，搖晃著身子慢慢地向陷阱走去。母虎聽到孩子的叫聲后更加急躁了，在陷阱里發出一聲聲絕望的哀叫，在陷阱里撞得更慘烈了，坑壁上發出一陣陣悶雷的轟響。大伯不忍心往下看了，萌生了很多感慨：母虎肯定是為了它的兩個孩子，必須在盡短的時間內給它倆找到食物，這時就看見了陷阱邊的小豬……一直很冷靜的它，現在卻放松了警惕，只惦記著那只小豬能給自己的孩子填飽肚子。就這樣想著，它如一支箭般地向小豬撲去，卻在小豬叫聲中掉進陷阱……母虎在陷阱里撞了十幾個來回，撞得它頭破血流，又一次陷入深深的喘息聲中。它不時地抬頭看著陷阱邊的兩個孩子，有氣無力地張了張嘴，連叫聲都發不出來了。上面的兩只老虎崽子也在陷阱邊轉來轉去，嘴里發出讓人揪心的稚叫聲。看到這里，大伯心里涌出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復雜感情，他突然做出一個連自己都吃驚的決定：他要把陷阱里的老虎救出來，讓他們母子團聚。他覺得只有這樣，才能對得住他做人起碼的良知。
伯父把獵槍放在一邊，從腰里拔出短斧，轉過身去砍樹。一棵碗口粗的白樺幾斧子就被伯父砍斷了。他抱著那棵樹干扔進了陷阱里，然后就看著母虎往上爬。家鄉人常說老虎不會爬樹，伯父說那是騙人的，老虎不光會爬樹，而且還會偷走獵人放在樹上的獵物呢。有一年冬天，伯父和獵人們圍堵一個千金重的黑熊，為了方便，就把先前獵到的幾只狍子卡在樹杈上。第二天來取狍子時，竟在樹下看到兩個還沒吃完的狍子頭和帶著血跡的支離破碎的狍子皮。什么野獸偷吃的呢？仔細搜尋雪地上的蹤跡，才知道是老虎所為。它還真會趁火打劫呢，竟敢偷吃獵人的獵物！老虎若不會上樹，它能夠到樹杈上的狍子嗎？
果真像伯父預料的那樣，白樺樹干剛一觸到陷阱底，母虎便順著樹干飛快地爬上樹。伯父知道，此時自己想逃是來不及了，只有聽天由命了。他半蹲在雪地上，舉槍瞄準陷阱口，心想，你若敢惹我，那可就倒霉了；若領我的情的話，咱倆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井水不犯河水！那母虎就像領會了伯父的意圖似的，爬出陷阱它先和兩個孩子親起來沒個完。親夠了，才抬眼望一望伯父，好像說：“救命救到底吧，最好放我們娘仨走；若不放，我就等你開槍了！”母虎等了一陣子，見伯父光舉著槍沒有開槍，心里有了底，先把頭抵在雪地上，瞅著伯父低低地呻吟了幾聲。見伯父仍沒有傷害它們的意思，才扭轉身，慢慢地向樹林走去。走到樹林邊還回頭看幾眼，才領著它兩個孩子鉆進樹林里。
看著母虎遠去的背影，伯父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不一會兒，伯父的幾個朋友趕到了，他們見陷阱里空空如也，就不解地問伯父為啥把那虎放走了？更不解地事那虎竟沒傷伯父的一根毫毛。伯父才剛把發生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跟同伙們說了，同伴們都大吃一驚，除了痛惜失去珍貴的虎骨、虎皮的同時，還埋怨伯父：“你怎么這么傻呀，如果那只虎反過來咬你，你不是為了一念的好心，反搭上性命嗎？”伯父搖搖頭說：“當時我也沒多想，我只是想起家里的兩個孩子……”伯父家里有兩個孩子，大的都十歲了。伯母去世后，兩個孩子就由伯父一人拉扯。聽伯父這番話，獵人們的心里也酸酸的，也就不多說說什么了，和伯父一起離開陷阱回家了。
幾年后，伯父家的大哥要到鄉里去讀書了，每次回家伯父都老遠地在進山的路口上等。這天，大哥回來的很晚，伯父見到大哥時，天已經全黑下來了，爺倆摸著黑往家趕。這時，伯父發現不遠處的棒子叢中有幾點綠光在閃動。伯父的心里一驚，憑他多年打獵的經驗，知道是遇上狼了，腳下的步子卻沒有停下。
沒走多遠，眼前榛子叢中的綠光閃動得更厲害了，伯父心里沒了底，知道遇上狼群了！也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伯父決定要跟狼群打個游擊戰，等著村里來接應。爺倆在路旁的榛子叢中拾了些干樹枝，伯父在路上點起了火堆。在火光中，伯父才看清他倆前后左右都有狼影在閃動，他倆已被狼群包圍了。那些狼見被發現了，就不躲著藏著了，成群結隊地向伯父身邊靠攏。伯父什么樣的野獸沒較量過？他考慮的是大哥的安全。先下手為強！伯父瞅準時機，一槍就撂倒一只狼。狼群也知道碰上硬茬了，硬沖是就是送死。在頭狼的指揮下，狼群就像一群訓練有素的士兵，嘩地一下子散開了。可沒過多長時間，它們就又聚在一起，慢慢地想伯父的身邊靠攏。伯父不慌不忙地舉槍對準那只頭狼，想一槍斃頭狼的命，狼群無首就會自動散去。可那頭狼狡猾得很，一會兒躥到這只狼的身后，一會兒又躲到那只狼的身后，伯父打了四五槍，打死了幾只狼，卻始終沒有打中頭狼。伯父心里有數，槍里已經沒有子彈了，等狼群再發動進攻，就只能跟它們拼個死活了。
那只狼好像也看透了伯父的心思，更加肆無忌憚地向伯父的身邊靠攏。伯父對大哥說：“大兒，一會兒我用火把沖它們，等它們一亂了陣腳，你就快往村里跑，跑得越快越好，千萬別回頭，我隨后就能跟上！”說著，伯父把獵槍遞給大哥，關鍵時刻它也比木棒管用。接著，伯父抓起一根燃燒著的粗樹枝，準備向狼群沖擊。可就在這時，狼群突然亂了陣腳。伯父遠沒看清是怎么回事，就有幾只狼在撕咬倒在血泊里。再看時，伯父面前出然出現了三只猛虎，與狼群對峙著。那些狼也不知是咋回事，打哪兒搬出來的山大王？涼鍋貼餅子——溜吧！只一會的功夫，狼群便潮水般地退去了。
伯父見走了狼群又來了三只猛虎，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了。這時，伯父看見三只虎中那只老虎中眼睛上方有劃傷，頓時想起它就是幾年前自己從陷阱里救出來的，它眼睛上方的傷就是那次在陷阱里碰的。而那兩只壯年的猛虎，就是當年陷阱邊上的虎崽子，現在竟長成大虎了。
伯父想跟三只虎打招呼，那只老虎似乎也早就認出了伯父。他又像當年那樣，把頭抵在雪地上，發出一陣低沉的嗚咽聲，然后，領著兩個孩子慢慢向后退去。伯父看著老虎遠去的背影，拉著大哥的手說：“大兒，這三只老虎就是幾年前我放生的那三只，人世間的事兒就是這么怪，我放它們一馬，今天它們放咱們一馬，它們是來報恩的啊……”
—— 待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