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
女童受辱誰之過?
□王琴
前言:近年來,女童被猥褻、被性侵的新聞屢屢曝光,事實上,諸多主客觀因素造成大部分性侵兒童案根本難以被公開。著名犯罪心理學專家、中國人民公安大學教授王大偉表示,性侵害案件,尤其是針對中小學生的性侵害,其隱案比例是1:7,意思就是一起性侵兒童新聞的曝光,或許意味著7起案件已然發生。筆者作為法院的一名工作人員,近兩三年,接觸到多起女童受辱案件,選擇其中4個案例,用講故事的形式還原案件始末,希望能為更多的孩子、家長和學校,帶去一點思考,讓祖國的花朵們能夠健康快樂地成長。
案例1
“我們自由戀愛,我沒有強迫她,雙方發生性關系,為什么說我犯強奸罪了?”
“對啊,警察,每次都是我自愿的,他沒有強迫我。”
一對小情侶,面對男孩子可能因為犯強奸罪坐牢,不停地向警察辯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這還要從2020年5月6日那天說起。6日上午,派出所民警接到一個男人的報警電話,稱自己不滿14周歲的女兒在當地的一戶人家,他找不到那戶人家,請求民警幫助。到場現場后民警了解得知,報警人的女兒程小艷在與這戶人家的兒子陳小文交往,期間發生過多次性關系。
2019年國慶期間,正讀六年級的程小艷,在家閑的發慌,不停地刷抖音,玩快手,后來,她私信了一個男孩,添加了男孩的微信,兩個人相聊甚歡,聊了半個月左右,兩個人確定了戀愛關系。10月底的一天,兩個人相約到鎮上去玩。陳小文在送程小艷回家的路上,直接跟程小艷說:“我想跟你做。”雖然是談戀愛,但畢竟小小年紀,可小姑娘竟然沒有絲毫受辱或者害羞的感覺,直截了當地說:“行吧。”隨后,兩個人就到附近的一個賓館開了鐘點房。轉眼就到了2020年,兩個人你儂我儂。清明節期間,兩個人又相約見了面,這一次,程小艷跟著陳小文回了家,在他家住了三天。五一節,程小艷依舊去了陳小文家住了好多天,直到她的父親和警察找上門。
警察問程小艷:“你和陳小文發生性關系是自愿的嗎?”程小艷毫不猶豫地回答:“都是我自愿的。”不管程小艷如何加重自愿的語氣,也不管他們倆感情如何甚好,因為案發時程小艷不滿14周歲,她的小男友與她發生性關系,都是犯了強奸罪。
案例2
2019年12月25日,留守兒童飛霞遭遇了人生當中最驚魂最黑暗的一個中午。
吃完午飯,飛霞早早和奶奶告了別獨自去上學。因為自己就讀的小學離家不是太遠,每次都是自己步行往返。那天,她走到學校附近的小樹林中的路上,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突然,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子出現在她面前,手上還拿著一把刀,沒等她反應過來,男子已經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把她拖到了小樹林深處。
飛霞被要求解下脖子上的紅領巾,隨后,她的雙眼被紅領巾蒙住了。
她感覺被人推了一把,倒在了地上。“快,脫褲子!”飛霞不敢不從,一邊哭一邊慢慢地脫,然后飛霞感覺到自己的褲子被人拽到了膝蓋處,有個人壓上來……她哭個不停。“不準哭,再哭,弄死你。”不知道過了多久,飛霞說:“我要去學校了,再不到學校,老師告訴奶奶,奶奶就找過來了。”
“明天中午,你再帶個小女孩過來,我給你五塊錢。”飛霞說:“我不敢。”說時遲那時快,一塊口香糖被塞到了飛霞口中,那個男子跑了。
飛霞到學校后,告訴老師經過,老師立刻報了警。
當日,那個十七八歲的男子就被抓獲歸案。經了解,這個男子,今年18歲,父母離異,平日跟著奶奶生活,讀到初二就輟學了,在社會上游蕩。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跟著那群小伙伴看了太多的“有色影視”,他老是覺得自己體內有焦躁不安的情緒在涌動。三次翻越附近的學校墻頭,偷窺女廁所。2019年10月25日中午,他在小樹林等待了很久,第一個女孩經過小樹林的時候,他沒追上。飛霞是他追的第二個女孩。事后,他對警察承認,如果那日飛霞不從,肯定會捅了她。
案例3
已經是晚上20:30了,13歲的女兒青青還沒回家。面對一次又一次晚歸的孩子,媽媽焦躁不安,爸爸沉默不語。22點以后,青青終于哼著小調出現在家門口。
“你看看,這都幾點了?你又去哪了?”媽媽責問道。
“你管我去哪?你知道的,我為什么不想呆在這個家里,你怎么還不離婚?”青青朝媽媽吼道。
躲在臥室的爸爸,聽到外面的聲音,立刻沖出來,踢了女兒一腳,并將女兒往外拽:“你怎么對你媽說話的?整天沒大沒小的。”
“你親我的時候,怎么不管的?”女兒怒不可遏的責問,像一根尖銳的物體刺破父親那“正義的氣球”。
“我要報警!我要報警!”隨著女兒的報警,一起父親猥褻親生女兒的真相浮出水面。
2019年9月的一天深夜,魏某和朋友喝完酒回到家,妻子和兒子已經睡著了。許是酒精興奮,他遲遲無法入睡,他躡手躡腳地起床,穿過客廳,來到女兒的房間,看到13歲的女兒甜美熟睡的面孔,忍不住心旌蕩漾,把手伸向女兒的被窩,脫下女兒的內褲去親女兒。此刻,青青如臨深淵。13歲,她已經知曉了一些生理常識,知道爸爸這種行為是對自己的侵犯,可她又不敢喊出來。魏某在親了女兒下體將近1分鐘之后,離開了女兒的房間。那一夜,青青流淚到天明。
這之后,青青的情緒喜怒無常,在媽媽的再三追問下,青青將這件事告訴了媽媽。媽媽羞于問細節,女兒也不好意思開口說,母女倆心知肚明父親對女兒的侵犯。媽媽承諾,一定會和爸爸離婚。
2020年疫情的到來,青青在家里上網課,爸爸也沒有出去工作,家里的氣氛更加箭弩拔張,每每青青晚歸,媽媽問她去哪了,她就反問媽媽:“你答應我的,為什么到現在不離婚?”媽媽夾在中間,知道丈夫做了不是人做的事情,氣的哭過很多次,可想到離婚后,剛上幼兒園的兒子,已經上初中的女兒,龐大的經濟開支,自己微薄的薪水……只能將就過下去。
有一天,青青在班級里哭得很傷心,讓班主任大為不解,她問青青遇到了什么事情。支支吾吾之下,青青說了個大概,因為青青只說了爸爸對她摟摟抱抱,老師也沒往深處想,勸慰青青那是父親對她的愛。
青青越來越難以管教了。好多次,媽媽看到她手腕處是一道又一道傷痕。媽媽也不敢問,因為問了,也沒有辦法去解決。再后來的一天,青青在家喝了碘伏,嚇壞的媽媽趕緊帶著孩子去醫院。將近一年的折騰,媽媽的心理也快崩潰了。直到女兒喊出“我要報警”,媽媽再也不想強撐著,主動把手機遞給了女兒。之后,爸爸被警方帶走,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青青則被醫院檢查出患有重度焦慮癥和重度抑郁癥。爸爸面臨著的是為期一年三個月的鐵窗生涯。
案例4
“爸爸,爸爸,今天我又看到爺爺摟著姐姐親姐姐了。”5歲的小女兒,稚嫩的話語,像一把利劍刺透男人的心臟。沒有半分猶豫,男人當日就從常熟啟程回了漣水。當晚,男人的繼父就被警察帶走了。
這些年,男人夫妻倆在常熟打工,兩個女兒由母親在老家帶。因為父親去世早,生活不易,母親早早改了嫁。孩子出生后,就是母親一直在帶。如今,大女兒都13歲了。
繼父把罪惡的雙手伸向自己的女兒,男人不是第一次知道,去年6月份,小女兒童言無忌,無意間道破實情,男人對繼父一陣拳頭“伺候”,可面臨著母親的眼淚與這些年繼父對自己、對孩子的養育之恩,男人妥協了。暑假期間,男人把女兒帶在自己身邊,并準備在打工的附近找一所學校,讓女兒就在身邊上學。可是一番打探之下,才知道沒有房子,僅憑自己微薄的薪水,供養兩個孩子上學太難了。八月底,男人只能把兩個女兒再一次送回漣水老家。
其實,女兒已經13歲,明事理了。男人知道,問題不僅僅出在繼父的身上。繼父給女兒10塊錢,女兒就同意給爺爺親一下;繼父給她20塊錢,她就允許爺爺撫摸……面對每一次的金錢誘惑,女兒都會失去免疫力。這么多年來,因為夫妻二人沒有盡到養育的責任,如今孩子身上存在的很多問題讓他們甚是頭疼。
女童受辱留下的思考:
一、警惕我們身邊最危險的“熟人”。統計顯示,在頻頻發生的性侵兒童案件中,“熟人”作案的占比一直居高不下,根本原因在于,未成年人以及他們的家長因為對方是熟人而疏于防范。而“熟人”又因為特別熟悉未成年人及家庭的現狀,易于找準時機,達到自己邪惡的目的。
二、面對無法逃脫的性侵,生命永遠是第一位。在案例2中,犯罪的男子被抓捕歸案后,警察問了他一個問題:如果當日那個小女孩不順從,你會怎么辦?他答:捅了她。女孩子一旦發生意外,身陷危機,實力懸殊時,斗智斗勇可以,但實在無法抵抗時,請記住:以死相搏是下下策,因為沒有什么比生命更寶貴!
三、保護女童,需要全社會共同努力!
1.給家長的提醒:
上面幾起女童受辱案件的背后,多多少少都與家庭教育缺失有關,很多父母長期沒和孩子生活在一起,對他們的身體、心理狀況一點都不了解,更有部分父母只生不養,造成了孩子無人管教的狀態。那么,我們家長可以從哪些方面入手呢?加強防范意識,對自己的孩子進行一定的防性侵教育,有的家長認為孩子年齡太小,不適合進行性啟蒙教育,可壞人犯罪的時候并不會覺得你的孩子還小;不要隨意把孩子托付給熟人照顧,你的一次不慎托付,可能就會給孩子帶去一生的陰影,不給熟人作案機會,是我們為人父母的責任;平時要多和孩子聊天,經常檢查孩子的衣物和身體有無問題,并詢問孩子相關問題;一旦發現孩子遭到性侵害,保留好內衣、內褲、犯罪分子的體液、毛發等物證,及時報警,您的“私了”或者沉默,可能會縱容犯罪分子再去侵害更多的人;“我用20年來教我的女兒,如何保護自己不受到傷害,你卻沒用一秒教你的兒子不要傷害別人。”許多生了男孩的家庭,可能更疏于性教育,他們理所當然地認為男孩在性事上不吃虧,殊不知,性教育中的自我保護不只是教女性保護自己,也需要教育男性尊重女性;男性性侵女性,是犯罪,要受到法律處罰的;再則,男性被性侵雖然在數量上遠少于女性,但絕對數量也并不少。
2.給孩子的建議:
背心、短褲遮蓋的地方,不許別人觸摸;不喝陌生人遞過來的水或者飲料,中途離場后,原來的水或者飲料盡量不要再喝;不要乘坐黑車;如果有熟人或者陌生人趁家長不注意的時候,摟抱你、親吻你,要堅決拒絕,并第一時間告訴家長;如果遭遇性侵,要勇敢反擊,或者向周圍求救,如果性侵和生命面臨著二選一,孩子,你一定要記住,生命永遠排在第一位;如果你遭遇了性侵,不是你的錯,父母永遠是你最堅強的后盾。
3.學校可以做點什么?
筆者讀初中的時候,生理衛生課,老師是讓學生自學完成。如今,二十多年過去,筆者從平常跟學生聊天中了解到,學校的性教育依舊還是很缺失的現狀。我個人覺得:學校應該針對學生不同的年齡與發展階段,開設與他們相適應的的性教育課程,教會他們認識自己的身體,保護自己的身體,最終讓他們明白什么是性侵害,哪些對象容易遭受性侵害,哪些人會對他們實施性侵害,遇到性侵害應該怎么辦,被侵害后該做什么……
4.社會請給予受害者多一點關愛。
性侵從來都不只是被掠奪了性而已,伴隨而來的,還有“受害人有罪”的輿論壓力。
“她為什么一個人走夜路?”“她干嘛穿的那么少?”“她不該去那種地方,本來就亂。”“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受害人有罪論,讓受害者不停地怨恨自己,后期一直無法走出陰影。有人這樣說:“被侵犯,就像被逼著吃了臟東西,吃了就吃了吧,想起來是有點惡心,但總會被排泄掉,刷牙漱口之后,還可以吃點別的好吃的,你還是你,你并沒有被侵犯而變得不完整,更沒有因為被侵犯而失去自己的全部價值,你的人生還有更多的可能。”這個比方也許不恰當,但確實有一定的道理,起碼能讓受害者隨著時間慢慢地走出陰影,更好地面對生活。
當然,在受害人后期自我修復的路上,我們能做的還有很多很多,希望我們的社會盡可能地給予他們更多的關愛。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