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那棵沙果樹
□徐秀蘭
今天在“物美”超市，看到果蔬區擺著幾盒包裝精美的沙果，價格也不菲，這一下子就勾起了我的回憶。
小時候我家有棵沙果樹，是父親在山上挖回家的樹苗長成的。
那是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國家為了開發長白山森林資源，滿足生產建設需要，就從各個林業局抽調人力，到新建的林業局搞建設，我家也隨著勞動大軍，從三岔子林業局（現在的江源）搬到了泉陽，那是一九六四年，我剛剛一周歲，什么也不記得，這些事是后來聽父母和姐姐他們說的。來到泉陽后，局里分配給我家一套磚瓦平房，就是現在的老市場上面，那個地方當時共有五幢磚瓦結構的平房，前后兩幢房子的距離很遠。聽我大姐說，我們搬到新房后，屋里說話都有回音，房前屋后都是雜草，很荒涼的。林業局唯一的樓房就是現在的局機關東側的營林處（二層樓），那時是局機關辦公室。在去小學和中學不同的路上，都是雜草叢生，路上甚至都有野生的榛蘑和凍蘑，由此可知，這里曾經是森林。在那樣艱苦的年代，我們一家和林業局的其他工人們就這樣安家落戶，開始了林業工人的伐木生活。那個年代林業工人的艱苦生活可想而知。
也許是父親為了讓生活更豐富一些，也為了讓我們吃上水果吧，有一次他上山，挖回了一棵沙果樹幼苗，大概有手指粗的兩根枝條，父親把它們栽在了我家房后自家菜地里。從我記事起，這棵沙果樹就開始結果了，因為樹小，結的果也很少。果樹長得很快，幾年時間，它就有十厘米的直徑了。每年春天，沙果樹開花時，都開得很茂盛，一朵挨著一朵，白白的，用“千樹萬樹梨花開”來形容也不為過。有的鄰居曾經說，要是有照相機就好了，在樹下拍照片多好看啊！可那時哪會有照相機呢，連黑白的相機都沒有。
沙果樹上的花漸漸的落下來，落在了果樹下的蔬菜上，那時我們家的后園里種著各種蔬菜:白菜、芹菜、生菜、香菜、辣椒、韭菜、茼蒿、菠菜、黃瓜，還有杖子邊的豆角……那真是一種典型的田園生活啊！看到這滿樹的白花，仿佛已經看到了成熟的果子，這時候，父親總是說，今年沙果樹會結很多果子的，豐收在望啊！聽了父親的話，我們兄妹四人心里甜滋滋的，好像馬上就吃到了甜酸的沙果了。
果然，花落了之后，密密麻麻的小沙果在樹上爭先恐后地長出來，父親說，這樣它們會掙養分，果子是長不大的，于是他在下班后就去摘除果樹上的一些小果。我們盼啊，盼啊！希望沙果快點長大，就能吃上酸甜的果子啦！
秋天來了，果實漸漸成熟，每年結的果子很多很多，特別是樹梢上的，因為陽光充足，結的果子又紅又大，我們想吃了，隨時都可以去摘。摘下來的沙果，也沒有農藥，在衣服上擦一下就吃，咬一口，汁水很多，白白的果肉，酸中帶甜，在那個貧窮的年代，那就是最好吃的水果了。別人家都很羨慕我家，特別是有小孩子的人家。每到秋季采摘果子時，父親蹬上梯子，有時騎跨在樹杈上，脖子上掛個書包，一個一個的把樹上的沙果采摘下來，那份喜悅掛在臉上，也甜在心里。我和媽媽，哥哥姐姐們，在樹下傳遞摘下來的沙果，把沙果裝在筐里，盆里，大家小心翼翼，生怕磕碰壞了果實。我們都樂得合不攏嘴，特別是我，在樹下跑來跑去的，幫著大人往盆里裝。每年在采摘沙果時，父親都會給鄰居們一家送去一小盆，有時讓大姐送，有時讓二姐送。有一年還讓我去送過，我端著一盆沙果到鄰居家時都覺得很自豪，我說，我家的沙果，讓你們嘗嘗。現在想想，那個年代鄰里之間關系融洽，和睦，連兩家之間間隔的杖子都沒有，小孩子來回串著玩，出了自家門，就進了鄰居家的門，就像一家人一樣。真好！
記憶中沙果豐收時，除了送出去的，還會剩下一大背筐，放在我家倉房里，蓋上蒿草，直到中秋節，沙果的果肉都起沙了，還是酸甜可口的。
有一次，我小學的同學到我家去玩，我領著她到我家后院沙果樹下，她高興得不得了，揀拾掉在地上的沙果吃，我說你摘樹上的，看好哪個就摘哪個，她非常興奮，覺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記憶中，沙果樹有暖瓶那么粗時，大概直徑有近二十厘米，成熟的果實要壓斷了樹枝，父親就摘取成熟的大的，到市場去賣，可是也張不開嘴叫賣啊，最后背回家都分給大家吃了。
記得每年到了沙果成熟時，父親怕丟失，半夜三更的，他都會拿著手電往樹上照一照，晃一晃，但我沒記得沙果丟失過。那個年代人們樸素善良，沒有偷的意識。
在我們享受著沙果的美味時，林業局里來了通知，要在我們這五幢平房加蓋房子（插棟），我家的沙果樹正好在加棟房子的位置，沒有辦法，父親只好把這棵沙果樹鋸斷了，那時沙果樹的樹干直徑已經有三十厘米了。當時林業局是否給補償了果樹錢我不記得了，只記得那天鋸果樹時，我流淚了。父親用伐木材的鋸，把沙果樹一點一點地鋸斷了，看到躺在地上的樹和那一堆鋸末，我想沙果樹如果有靈魂，它一定在慟哭，在悲傷，而父親和我們一家人，也是異常難過，晚飯都沒有吃。鋸樹的時間大概是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末。從那以后我們失去了心愛的果樹，就再也吃不到那酸甜可口的沙果了。
沙果樹沒有了，我們的希望似乎也沒有了，而父親在八十年代初退休后就得了腦血栓，家里人只顧著照顧他，對沙果樹也漸漸地淡忘了。
時代在發展，生活在繼續，我們的生活也越來越好，現在超市里各種水果都有，想吃哪種都能買到。每當我看到有沙果出售，都會買上幾個嘗嘗，也許是對沙果情有獨鐘吧，但覺得吃起來沒有我家的沙果味道好，品不出童年的那種快樂。兒時的沙果樹只能在夢中出現了。童年的生活歷歷在目；可時過境遷，再也不會有那種生活，再也吃不到那酸甜可口的沙果了。
我的沙果樹，我的美好童年！
作者介紹：徐秀蘭，吉林白山人。中學語文高級教師。2018年退休，現年57歲。從事三十多年語文教學工作，輔導過很多學生獲獎，多次被評為縣級、市級語文骨干教師，科研骨干，在縣級刊物上發表過論文、教育教學故事等。平時擅長寫作，有自己的博客，擅長唱歌、朗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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