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輩子,一顆心,只做一件事,難嗎?
難。
但有人做到了。
樊錦詩
或許用「敦煌的女兒」來稱呼她,更熟悉些。
???????????????????????????????????????敦煌研究院第三位院長,“文物保護杰出貢獻者”國家榮譽稱號獲得者。
深居大漠50多年,一生只做一件事:
守著莫高窟。
代價是:
雖是女兒身,卻過著“苦行僧”般的生活。
與丈夫分離整整19年,一頭秀發熬成白發。
“心中可有心酸不平?”
“無怨無悔。”???????????????????????????????????????
▲“文物保護杰出貢獻者”國家榮譽稱號
“說實話,幾次都想離開敦煌”
1963年,臨近北大畢業。
25歲的樊錦詩,和同學們踏上了去敦煌實習的列車。
那里的生活,艱苦到顛覆想象。
▲年輕時的樊錦詩 一天只吃兩頓飯,喝水只有鹽堿水;
住破廟泥屋,沒水沒電,晚上還要和屋頂的老鼠玩“夜半驚魂”。
最終,樊錦詩因營養不良暈倒在辦公室,提前結束實習。
說什么,都不想再回敦煌了。
但偏偏國家”愛才如命“,畢業后一紙文書,指名要她去敦煌。
在那個國家利益大于個人的年代,哪能說不?
“祖國的需要,就是我的志愿。”
▲樊錦詩和同期實習生,在敦煌的辦公室 戈壁沙漠,黃土滿天,消息閉塞。
為了抗拒思鄉的深淵,她把從家里帶來的東西統統收了起來。
利落地剪個運動員短發,連鏡子,都不照了。
習慣了踏一步,揚一嘴的沙塵;
習慣了半夜掉在枕頭邊的老鼠。
▲樊錦詩在敦煌的住處
第二天一上洞,看著那些壁畫,又來了勁頭。
余秋雨曾在書中這么描述:
莫高窟可以傲視異邦古跡的地方,就在于它是一千多年的層層累聚。看莫高窟,不是看死了一千年的標本,而是看活了一千年的生命。
▲鹿王本生圖(北魏 ) 常書鴻臨摹
癡了,迷了。
突然就能理解常書鴻等前輩,死了都要埋在莫高窟前頭的執著。
看不盡的壁畫和佛像,成了樊詩錦的精神依托。
▲敦煌研究院第一任院長-常書鴻
“說實話,其實我有幾次都想離開敦煌。”
說著想離開,但終究舍不得。
這一待,就是50多個年頭。
“我為敦煌盡力了”
“全世界再沒有第二個莫高窟,如果莫高窟被破壞了,那我就是歷史的罪人。”
說這話的時候,樊先生格外地嚴肅。
敦煌壁畫,其時間跨度為公元4世紀到14世紀。
從北朝一直到元代,幾乎沒有斷絕,填補了中國美術史上1000多年的空白。
但因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莫高窟注定了難以永生。
面對的自然災害多種多樣:風沙侵蝕、巖體裂縫、滲水...... 難歸難,也要拼盡全力地做。
從數據采集到病害的評估、診斷,整個過程繁雜瑣碎。
盡管花了大氣力,也無法和自然作抗爭。
手工修復,是有限的。
▲上世紀60年代在修復中的莫高窟第130窟
▲工作人員正在壁畫修復 1998年,60歲的樊先生,成為敦煌研究院第三任院長。
首當其沖考慮的就是,如何在保的基礎上,把莫高窟揚出去?
“壁畫這個文物不可再生,也不能永生。”
2003年,樊先生提出了「數字敦煌」的概念。
▲莫高窟第85窟,南壁,報恩經變(晚唐) 敦煌研究院文物數字化所制作 將洞窟、壁畫、彩塑,及與敦煌相關的一切文物加工成高智能數字圖像。
連同分散在世界各地的敦煌文獻、研究成果,一同匯集成電子檔案。
▲莫高窟第130窟,甬道南壁,都督夫人供養像(盛唐) 段文杰臨摹
▲莫高窟第172窟 青綠山水(盛唐) 「數字敦煌」主要包括三個方面:
把壁畫數字化;雕塑三維建模;記錄洞窟的位置數據。
通過技術,把敦煌永永遠遠地保存在數字里。
▲逆向三維建模后的敦煌雕塑 那么在保存之后,如何將它們利用起來呢?
2016年5月1日,“數字敦煌”資源庫正式上線。
從此,全世界的人都可以通過網絡,免費欣賞30個洞窟,10個朝代的高清圖像和全景漫游。
▲數字敦煌瀏覽界面
曾有一個小朋友對樊先生說:“奶奶,我知道你們敦煌。”
樊先生問:“你怎么知道的?”
她說:“我在手機上看!”
樊先生自豪地回憶著。
▲莫高窟第45窟,西壁龕內北側,左脅侍菩薩(盛唐-吳健) 退休后,樊先生的工作還未停止。
她要整理莫高窟的考古報告,當后人看到這份報告后,可以原原本本地把洞窟復制出來。
盡管這份工作,花幾十年也只能完成1%。
▲莫高窟45窟,西壁,佛龕及彩塑
用自己的一生,想盡辦法延長敦煌的壽命。
值嗎?值!
“如果我死時讓我留一句話,我就留這句:我為敦煌盡力了。”
她,不只是敦煌的女兒
從養尊處優的江南閨秀,到雷厲風行的院長。
50年后再看樊先生:
身型瘦弱,衣著整潔,
笑瞇瞇地向觀眾介紹敦煌歷史的樣子,像極了跟自家小孫兒講故事的老太太。
外界給了她太多了不起的稱號,但最懂她的,還是老彭:
“別人都覺得她是個堅強的女人,孤獨守望著茫茫大漠中的莫高窟。可她畢竟還是個女人。”
▲樊錦詩和丈夫 彭金章
生第一個孩子時,老彭在武漢把什么都準備好了。
領導卻不批假,還要她挺著大肚子下地參加秋收勞動。
孩子剛生下來時,連件衣服都沒準備,只好用棉褲叉潦草一裹。
▲1964年,樊錦詩在敦煌 孩子漸漸大了,分不出精力照顧,狠狠心送到鄉下姐姐家。
整整19年,和丈夫、孩子分離,全靠老彭兩頭跑。
她這一輩子都懊悔自己不是個好妻子,更不是個好母親。
▲1965年,樊錦詩和彭金章在敦煌 直到老大念高中,一家四口才終于團聚。
這,還是老彭先提出,他辭職來敦煌陪她。
樊先生最常說的就是:
“我們家的先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人。”
為了這個家,放棄了武漢的商周考古教研事業,改行搞了佛教考古。
慶幸的是,老彭在敦煌也找到了價值。
主持的莫高窟北區石窟兩百多個洞窟的清理發掘工作,解決了研究所成立四十多年以來想搞清而沒有搞清的問題。
▲莫高窟第259窟,禪定佛(北魏) 當下,許多人大概無法感同身受,是什么樣的使命感能讓一個人“拋家棄子”這么多年?
但在那個時代,舍小家為大家是常態,是社會發展的需求。
如果沒有先輩們踏出一條路,哪有今天我們的康莊大道?
▲50年代 敦煌文物研究所清理窟區的積沙
2017年,二人正盼著,退休享受遲到了幾十年的幸福時光時。
老彭,病了。
胰腺癌,一旦發現就是晚期,在全世界范圍內還沒有有效的治療方法。
這病,折騰人。
夜里難受,整宿睡不著。
第二天還聽他還給大兒子道歉,他說:“昨天晚上對不起。”
就是這樣一個人,一輩子,都在替別人著想。
2017年,老彭去世。
一個月后,樊先生返回敦煌。
一切都是老樣子,一日三餐照常吃。
只是,她的老彭不在了。
“一生很短,短到只能做一件事;一生很長,長到忘不掉一個人。”
丈夫去世后,樊先生終于答應參加節目《朗讀者》。
“因為他愛看。”
節目中,她復述老彭對二人50年情誼的概括:
相戀在未名湖,相愛在珞珈山,相守在莫高窟。
樊錦詩,這一輩子,
不負敦煌,不負國家,唯負自己的小家。
半個世紀的風沙,不是誰,都經得起吹打。
圖來源網絡資料參考:
真實故事計劃:《樊錦詩:敦煌一切都好,只是老彭不在了》
造就:《敦煌終將不復存在,但我們能讓它代代相傳》三聯生活周刊:《那些守護敦煌的人,為何來了都不愿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