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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光秋月兩相和，潭面無風鏡未磨。遙望洞庭山水色，白銀盤里一青螺。”在詩豪劉禹錫筆下，洞庭湖水如盤，君山如螺。銀盤與青螺相映，明月與湖光互襯，風光秀麗，美不勝收。在一個美麗的春日，我和朋友們如約來到君山島。
大雨剛停，飽啜雨水的草木青翠欲滴，滿眼都是綠色，那豐盈的綠，不同層次的綠，一堆堆一塊塊撲面而來。雨后的君山更加秀美。
曲徑通幽，進入一個園子，頓覺神清氣爽，別有洞天。“小廊回合曲欄斜”，竹叢與花圃參差錯落，散發(fā)著濃濃的古樸典雅氣韻。徜徉其間，我不由想到了蘇東坡的詩：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大家對這個園子贊不絕口，婷說能在這兒工作就好了，環(huán)境幽靜雅致，適合讀書養(yǎng)生。慧說短期居住還行，長期出塵脫俗，還是會感覺單調乏味的。我贊同慧的看法。
進大門不遠，看到了洞庭廟。廟始建于北宋，里面供奉的是洞庭湖漁民的保護神洞庭王爺。過去，漁民們風里來雨里去，世代漂泊在洞庭湖上，遇上“淫雨霏霏，陰風怒號，濁浪排空”的天氣，生命危在旦夕，只能祈求神仙的保佑。現(xiàn)在，漁民們有了安定的家，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因此廟里香火不旺。
幾個人邊走邊看，邊說邊笑。滿目都是耀眼的綠色，鳥兒在身邊啾啾鳴叫，婉轉歌唱，還不時有櫻花和桃花夾道歡迎。在一條鋪滿鵝卵石的小徑盡頭，有“湘妃祠”，“斑竹林”，“二妃墓”。二妃墓臥于蒼松翠竹之間，墓前有“虞帝二妃之墓”墓碑，墓前十米處有一對石引柱，上有一副楷書石刻對聯(lián)：“君妃二魄芳千古，山竹諸斑淚一人”。仿佛聽到竹林中傳來古琴聲，哀婉凄惻，如訴如泣，我循聲走去，看見兩個身穿素色衣裙的絕色女子坐在石凳上，一個在專心撫琴，一個在凝神傾聽。她們是誰？為何在此？裊裊香煙中顯出一個牌位，仔細一看，是舜帝的靈位。對了，她們是舜帝的妃子娥皇和女英。舜帝南巡，緊隨而來的二妃被大風困于君山，聽到了舜帝死于蒼梧的噩耗，難怪琴聲如此哀傷。一曲終了，只見二妃站起來，扶竹痛哭，淚水滴在竹子上，染上一塊塊斑痕。此情此景，令我黯然神傷。“喂！你在干嘛？都走啦！”婷沖著我喊。“哦！來了來了！”我趕緊應了一聲。再一看，竹林里的美人已經(jīng)沒有了影蹤，只聞到一股清香飄過。
繼續(xù)前行，一個亭子映入眼簾——頂上蓋著綠色的琉璃瓦，紅色的柱子，柱子上寫著“傳書亭”三個鎏金字。亭外有一口井，井沿一圈盤著一條石龍，從井口有石階通向井里，旁邊的石頭上刻有“柳毅井”三個字。大家忙著在井邊拍照，我坐在亭子里小憩，一陣倦意襲來，進入了夢鄉(xiāng)。我看見一個神情焦急風塵仆仆的書生正從臺階上往井里走去，急忙抓住他的袖子，喊道：“你是誰啊？年紀輕輕的，想尋短見啊？”書生躬身作揖道：“我是柳毅。我有急事，要到洞庭湖底的龍宮里去呢！”我從頭到腳打量了柳毅一遍，問：“你到龍宮里去干什么？”柳毅說：“我上京趕考，在涇水河畔遇見了一個牧羊女，她是洞庭龍王的三公主，遠嫁給了涇水龍王的十龍子，受盡虐待，我這是去幫小龍女送信給龍王啊！”我說：“快去快去！有好消息快來告訴我啊！”柳毅作揖告辭。只見他每下一級臺階，水便向兩旁避開，一會兒就不見了人影。又過了一會兒，柳毅帶著一個美貌如花的姑娘來到我跟前。柳毅告訴我龍王接到小龍女的信后大怒，趕到?jīng)芎永飻亓藳芩↓垼然亓她埮F(xiàn)在，柳毅與小龍女已經(jīng)結成了美滿姻緣。我正要說“祝你們百年好合”，突然一陣鳥兒的鳴叫把我從夢中驚醒，起身一看，同伴們已經(jīng)走遠了。
追上好友，婷怪我老是落后，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我只笑笑，癡人說夢，以免被人笑話。剛下過雨，小徑上落英繽紛，路旁不時可見虬枝盤結的古樹和奇石。愛情湖上有橋，名“有緣橋”。“愛我就帶我去君山島！”君山島又叫愛情島，許多年輕人來到君山島，互訴衷腸，緣定三生。
朗吟亭面對煙波浩渺的洞庭湖，高兩層，站在樓上，清風徐來，恍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恍惚中，我見湖邊的巨石上躺著一個坦胸露腹、赤腳、須發(fā)花白的老爺爺，心事重重的樣子，手拿一個葫蘆在“咕嚕咕嚕”地飲酒，于是走過去問：“老爺爺，湖邊風大，您穿這么少，不冷嗎？”老爺爺翻了個身，沒有說話，仍自顧自地飲酒。我又問：“老爺爺，您一個人呆在這兒不寂寞嗎？我陪您聊聊天吧。”老爺爺伸了個懶腰，生氣地說：“人都是不知足的！”我問：“您何出此言？”老爺爺說：“我扮成一個書生在岳陽城里賣字畫，暗中救困濟貧打抱不平，有時到岳陽樓上喝酒，看到洞庭湖水天一色，風月無邊，想如此鐘靈毓秀之地，一定有仙根慧種，便想度一兩人成仙。”我驚喜地說：“那太好了！您找到那個人沒有？”老人哼了一聲，說：“我來到集市上，問有沒有人想學點石成金之術，一個米商急忙跑過來問我是否真有點石成金之術。’”“您真有點石成金之術嗎？”我驚奇地問。“哼！”老人繼續(xù)說：“我隨手一指，把路旁的一塊石頭變成了金子。我問那個米商還要我點什么，他搖頭。我又一指，把一堆碎磚變成了金子，商人還是無動于衷。我心中大喜，要度他成仙，誰知他不想成仙，他要我點石成金的手指！”說到這里，老爺爺又舉起葫蘆，“咕嚕咕嚕”地飲起酒來。
我突然明白了，眼前的老爺爺就是“三醉岳陽人不識，朗吟飛過洞庭湖”的神仙呂洞賓。我正想聽他講講八仙的故事，他卻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雨時大時小，時下時停，風從湖上來，吹得人全身涼透，游人仍然絡繹不絕。我想腳下的路，一定走過不可一世的秦始皇，因為這里有他的封山印；一定也走過雄才大略的漢武帝，因為這里有他的射蛟臺；一定還走過英勇的鐘相楊幺，因為這里有刻著他們起義口號“均貧富、等貴賤”的飛來鐘……神與仙，王侯與將相，都聚集到這個小島上來了，熱鬧得很。
有點累了，大家來到茶莊里品嘗君山銀針茶。雅致的茶樓，音樂清淺，服務員用鑷子夾起十幾片灰白色的尖尖的芽葉，放入玻璃杯中，注入開水。芽葉在杯中猛地顫抖，上下浮游，一會兒，竟然一根根神奇地立在杯底和杯中，像一根根尖頭朝上的針，又像一根根筍子。同時，一股幽遠深邃的植物清香撲面而來。小口輕抿，醇綿的感覺在唇齒間游走，淡淡的香味從口腔蔓延。朋友們說什么我沒在意，我浮想聯(lián)翩：這裊裊茶香，是二妃躍動的精魂吧。或是一曲動人的歌——愛你一萬年！
作者簡介：劉白菊，湖南省教師作家協(xié)會會員，在報刊和微信公眾平臺發(fā)表散文多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