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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期】

圖片選自網絡

 永遠的期盼

 河南南陽  李帆 

姑姑年輕時可是個大美人，是三鄉五里的一枝花。她高挑的身材，窈窕的腰段，白皙的瓜子臉龐，高高的鼻梁，彎彎的柳葉眉下有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姑姑的真名很少有人記住，人們喜歡叫她“林黛玉”。說也奇怪，姑姑的命運真就成了“林黛玉”第二了。

容貌出眾的姑姑招來一波又一波求親者，而且都是吃皇糧的知識分子和國家干部，有教師、醫生、最差的也是工人。姑姑對一個相貌堂堂的醫生頗有好感，人家也多次上門托人求親。可是祖祖輩輩靠土里刨食的爺爺對求親者一概不允，他說那些吃皇糧的人都是不干活的人，不干活的人都是玩嘴皮子的人，玩嘴皮子是的人被爺爺稱為“二流子”類的人。可憐的姑姑當不了自己的家，暗暗哭了好多場。爺爺不顧姑姑反對，張羅著給姑姑找婆家，他的條件很簡單，只要是老老實實干農活的人都行。經過努力，爺爺給姑姑找了一個老實巴腳的莊稼漢，那男人黑紅的臉龐，矮胖的個兒，爺爺一看就中意，姑姑死活不愿意。他只要來我們家，姑姑就東藏西躲不肯見他，說白了就是鮮花插到牛糞上，最終姑姑胳膊拗不過大腿，爺爺強行把姑姑嫁了。記得姑姑出嫁的那天晚上，姑姑摸黑走了十幾里山路，連夜從婆家跑了回來。爺爺對跑回來的姑姑很是生氣，第二天非讓我母親把姑姑送回婆家，可姑姑哭著不去，爺爺又罵又打，奶奶懼怕爺爺不敢言語，坐在那里唉聲嘆氣。全家人還沒有做通姑姑的工作，那個矮胖男人來到我家要人，一家人對哭泣的姑姑好說歹說，最后還是無奈地跟著男人走了。

姑姑回到婆家遭矮胖男人的打是免不了的，姑姑生不如死，回娘家又要遭爺爺的罵，無處可去，我家附近的松坡成了姑姑的藏身之地，晚上也不敢回家。此時姑姑完全麻木了，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在坡上一躲就是好多天，直到婆家人來找，才知道姑姑又出逃了。奶奶心疼姑姑，讓父親和母親趕快去找。一次，父親在松坡上找到姑姑時，姑姑已經奄奄一息了，如花似玉的姑姑被折磨得骨瘦如柴。終于有一天，姑姑果敢決定了，走離婚之路，她把自己的衣物拿了回來，她要為自己活一次。

上世紀70年代人們還很封建和守舊，離婚，對農村人來說是個很新鮮的字眼。一心追求愛情的姑姑踏上了艱難的離婚之路。那時的鄉政府叫人民公社，公社距我們村二十多里，路很不好走，姑姑靠兩條來回奔波，往往天不亮就出發，要經過四五個小時長途跋涉才能到達。記得姑姑第一次到公社民政辦公室，給負責人講自己要離婚的事，人家審視了她好半天才說，離婚需要兩個人一起來，有一方不同意就離不成。姑姑聽后就哭了，那男人是鐵了心不離婚，姑姑是鐵了心的離婚。離婚，是姑姑活著的一線希望。姑姑知道，她一個人去公社民政辦公室沒有多大希望，但她依然一趟一趟地跑，去的次數多了，人家一見姑姑來找都躲著不見，姑姑常常蹲在民政辦公室門外哭。每逢姑姑去公社一次，我們一家人都提心吊膽一次，奶奶愁得常常整夜整夜地失眠。一次，很晚了不見姑姑回來，奶奶就讓我父親連夜去公社找，夜已經很深了，父親看見公社大門外有個黑影，走近一看是姑姑，父親把姑姑連拉帶拖拽回來時，天色已經大亮了。姑姑的離婚戰持續了八年，遭受了很多磨難。

最終，還是我父母出面做通了男方家人的工作，又給予男方一定經濟補償，才把姑姑解救出來。離婚后的姑姑烙下了一身的毛病，特別是她的腿落下很嚴重的疾患，為離婚不停奔波，跑傷了腿。我小時候最怕姑姑犯腿疼病。那天晚上，她正在吃飯，腿又疼了，把碗一摔當即滾到桌子底下不省人事，慌得全家人一陣忙碌，又是掐人中又是抖擻身體，折騰了一夜。她恨透了爺爺，說爺爺害她遭殃。爺爺說姑姑是個不孝之人，好端端的家讓她搞得雞犬不寧。

離了婚的姑姑疾病纏身，身邊再也沒有了追求者，爺爺急切地想把她再嫁出去，可這次他不再作主了，奶奶只好找在城里工作的表妹幫忙，也就是姑姑的表姨。姑姑的表姨很是操心，為姑姑找了一戶城郊人家，也就是我現在的姑父，姑父見了姑姑一眼就相中了，并答應給姑姑治腿病。可姑姑并沒有看上姑父，姑父人長得挺精神的，還是個村干部。姑姑經不住表姨的軟磨硬纏，再說她自身條件不佳，也就勉強同意了婚事，很快結了婚。她出嫁后，奶奶因姑姑的事生了不少的氣，積勞成疾，得下了不治之癥，不久就離開了人世。爺爺說是姑姑把奶奶氣死了。

再婚后，姑姑發現姑父的脾氣暴躁，也不愛干農活，吵架斗氣是常有的事，加之三個孩子的出生，姑姑又體弱多病，日子過得異常艱難，糧食常年不夠吃，還需我們家接濟。好容易熬到孩子們長大成人，一個個有了自己的事業，姑的日子一天天好過起來，兒女們也很孝敬，給姑在城里買了一處獨院，姑父在街上做個小生意，顧著了他倆的吃花。我和姑相距很近，隔三差五小聚一下，關系密切。有時我不小心提到爺爺，姑就來氣，“都是你爺把我的一生害慘了”。是的，姑姑一生都在追求愛情，卻一生沒有追到，她雖然趕上了好時代，她的心卻是空虛的。其實，爺爺也并不是什么壞人，他就是個莊稼人，他喜歡莊稼人。他的錯就是把他的老思想強加給下一代。

我衷心祝愿姑姑真正開心起來！忘掉不幸，把老年的生活過好！

（寫于2008年）

作 者 簡 介

作者：李帆

網名：原野的風。河南省作協會員，河南省散文學會會員。南陽市作家協會會員。著有四本詩文集。即：《遙望星空》《靈魂圣地》及與人合集《心靈的流泉》、2016年2月由南陽市委組織大象出版社出版的青年作家專輯《一朵火焰在遠處叫我》，在《中國文學》《星星文學》《時代文學》《活著》《青春文藝》《江海文藝》《野草》《躬耕》《南陽日報》《南陽晚報》《上海詩報》等報刊雜志發表詩歌六百余篇。2015至2017年，在《南都晨報》《南陽晚報》發表隨筆、評論260余篇，先后二十多次獲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