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作家。知名職業辦刊人。迄今已在中國大陸、臺港及美國、菲律賓、澳大利亞等海內外報刊發表詩歌、小說、散文隨筆、評論等數百萬字。曾為多家報刊專欄撰稿。曾獲文學獎數十多次。作品被收入海內、外數十種詩、文選集。部分作品被譯成英、俄、日文。曾被《亞細亞詩》、《女友》、《當代青年》評為“十佳詩歌作家”、“十佳青年詩人”。出席《詩刊》社第十一屆“青春詩會”( 1993)。中央電視臺“讀書時間”2002年3月播出介紹秦巴子的專訪。獲得新世紀詩典年度大獎(2012)金詩獎。 秦巴子 《角色》里的角色
詩人黃海兮帶來一個朋友。黃海兮通常不怎么介紹朋友的身份,只說是我的朋友某某。黃海兮帶李文鋒來的時候,說是家鄉的朋友,來西安玩的。黃海兮的家鄉黃石,我1990年去開過一次詩會,順便參觀了大冶鋼廠和銅綠山古礦博物館,那個博物館當時是全國三大建在遺址原地上的博物館之一。印象里的黃石,是個有古意的地方,也是人文薈萃之地,那時候我還年輕,感覺黃石遍地都是詩人,黃海兮就是黃石走出來的詩人,他帶來的朋友,雖然社會身份各異,卻終脫不了詩人文人這個底色,隨后知道,這個從黃石一路開車過來的李文鋒也是個詩人。收讀他的詩集《角色》之后,又有了進一步的認識,我覺得這個李文鋒,是個不一般的詩人。
李文鋒不是職業詩人,我們這里也沒幾個職業詩人——靠寫詩在我們這個詩歌大國里是沒法生活的,所以絕大多數詩人都還有其它的社會身份和角色,而在社會生活中,每個人都逃脫不了這種一人同時分飾多個角色的處境。作為詩人,李文鋒對這種“分身成為多個角色”的處境有著獨特的詩意敏感,在他的詩集《角色》里,開篇我就讀到他的《分身成為多個角色》,“嘗試著自己跟自己對話/或者,虛擬一個場景/在臥室,床上,嘗試跟/睡在另一個枕頭上的妻子/對話;又或者,在客廳/飯桌前,嘗試跟/兒女對話。他可以/分身成多個角色/丈夫、妻子、父親、兒子、女兒”。這個場景的寫法,讓我看到了一些劇作家布萊希特所說的間離效果,一個關于自己的“分身的趣味”和“角色的焦慮”同時呈現自己面前,讓這首看似平常的詩有了可以反復體驗和感受的可能。《角色》中的另一首詩《虔誠》,寫一個半路出家的僧人,在給香客們念經祈福時的心理活動,陡然一轉的身份意識讓這個角色轉換的故事充滿了詩意;而另一首詩《影子》里,影子也是自己的另一個角色,在自體與影子之間,這個關于人的角色焦慮又深了一層;同樣的,《名字》也是自己的角色分發,刻在樹上的名字,存折上的名字,房產證上的名字,行駛證上的名字,營業執照上的名字,病危通知書上的名字,墓碑上的名字,在角色轉換中,同一個名字切入了不同的人生處境,意識到這個轉換的詩人,大概是讀懂了人生的某些本質性的東西,從而有了荒誕表達;還有《鏡子》,在李文鋒的筆下,鏡子也是一個角色,是一個關于自己的隱喻的角色,從人與鏡的互相映照到人與人的互相映照,在這個鏡像中,自己真的能看到自己嗎?
從一部詩集去認識一個詩人,讀李文鋒的詩集《角色》,我能感覺到他確實是一個角色意識非常強的詩人,不獨是對人不得不“分身為多個角色”這種處境的敏感與表達,詩人對故鄉的表達則是另一種身份意識的體現。愛家鄉并不是一種俯身與觀看式的書寫,而是生長和生活于其中的自然融合,詩集中有很多寫家鄉人物與風景的作品,是內生的身在其中的出自天然的書寫,而不是觀看或者采風之類的應制。譬如《磁湖》,若不是生活在其中,這首詩是不可能被寫出的。“面包與面包之間/夾一層肉,說是漢堡//男人與女人之間/有層情愫,說是愛情//南湖與北湖之間/橫著條杭州路,磁湖/就被分成了兩半/像離了婚的夫妻/還緊挨著,躺在一起/表面上相安無事/私底下暗流涌動//一對情侶路過/說‘昨夜湖水又漲了’。”我很喜歡這首寫得干凈純粹而又有味道的詩,既拉得開又收得攏,既是寫“這一個”的磁湖,又是寫人生與人情,淡而有味,正所謂雋永是也。
《角色》是一部短詩集,短到大多數詩都在二十行以內,或者更短,這也是我喜歡的。
很長時間以來,我一直有一種很個人的看法,短詩是謙卑的,而長詩則是夸飾的,多有裝腔作勢之嫌,說的好聽一點,則可以叫做詩歌野心;長詩是一種偏移,而短詩更接近詩的本質。短不僅是一種謙卑的表情,同時也是一種詩歌能力,如果一個詩人只會寫長而不能寫短,那大概跟詩歌能力的欠缺有關。那些洋洋灑灑的辭藻華麗的看上去滿是語言的詩意的分行文字,在我看來,是詩寫能力貧弱的表現,而李文鋒是個簡捷干凈的詩人,這也正是他詩歌能力的體現。李文鋒的詩歌語言是一種說平常話的方式,同時又糅合著對中國古典詩詞尤其是長短句的節奏與語感的繼承,我相信他在這方面下過功夫。李文鋒的詩歌,另一個明顯的特點是寫得不周延。詩寫得太滿、表達過于周延,容易失味——詩意被固定反而會流失掉更多的詩意,令詩歌的張力大幅度減弱。不周延既是一個詩人的技術水平,同時也是一個詩人對世界對生活對人性的理解方式,能在這個意義完成自己的詩歌,是一個詩人成熟的標志。
與短詩的謙卑一樣,詩人成熟的另一個體現當然也是謙卑,對詩歌與世界的謙卑。李文鋒在自敘里說道,“這是否歸納于我的創作?說不清,道不明,類似于竊取、拾撿的財物,又與我的生命歷程高度吻合。姑且據為己有吧!”視自己的詩“類似于竊取、拾撿的財物”,對詩懷有這樣發自內心的謙卑與敬畏的詩寫者,無論他寫什么或者怎么寫,在我看來,就是可以信任的詩人。
原載《湖北日報》2020年1月28日《文藝評論》版 20年01月28日
《新東西》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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