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indy說:
可是咱們捫心自問一下,如果當時在現場的是你我,會怎么做?我看到有一條留言說,說實話,如果當時我在現場,我可能除了報警會不知所措,我當然很想救那個孩子,但我也是一個5歲孩子的媽媽,我也會擔心自己出意外……
我看著每一篇新聞,搜尋著那些人性深處的幽微細節,發現路過的每一個人,也許他們每一個都詰問過自己,為什么沒敢沖上去!但最終敗給了心里面的“隱憂和害怕”,有些害怕比如與上面那位媽媽類似的擔憂,有些疑慮來自對法律責任的不確定,比如“覺得孩子死了,怕自己再沖上去會防衛過當,自己也有刑事責任”;還有些想法則顯得“迂腐又毫無常識”:“以為這個是父親在教訓孩子,是人家的家務事……”(這是我很想駁斥的一點,后面會說)
我們固然要譴責冷漠,喚起更多見義勇為的行為,可是當我們自己在那“一念之間”會作出何反應都無從知曉的情況下,我覺得一定有什么事是在譴責之外更值得我們反思和總結教訓的?如果自己的孩子遇到類似的情況,我們又該如何教他應對?我還專門去問了我的律師朋友,從他那里獲得了一些關于法律層面的常識。
他的母親要如何接受這個事實,孩子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中離開了
1
那些人性的細微處
我們來看看新聞報道里關于“圍觀者”的幾個細節:
最先聽到孩子喊“救命”的是住在離事發現場很近的一幢樓2樓的黃菊,她是一位母親,立刻朝對方喊道:“不要打小孩,會出人命的!”但聽到喊聲,男子突然抬起頭,瞪大眼睛看著她,她害怕了, “本來我想拿個雨傘或者掃把出去的,但是這一下突然害怕了”。她只好立刻報警。
第一個路過的清潔工李莉,她經過的時候,男孩已經沒有動靜了,但男人依然在捶打身下的羅琪。她只有一米五幾的個頭,實在是不敢和近一米八的壯漢搏斗……
53歲的保安潘浩從大約300米外的車庫趕到現場的,跑到一半,他想起來沒有帶制服歹徒的工具,又折返回去取了一張網,但是當他和物業主任趕到現場時,仍然沒有第一時間制服歹徒。
距離案發地不足100米外的工地上班的黃杰說,有工友從工地上拿了木板,有的拿了網,想要上前制伏嫌犯。但他們嘗試走近,嫌犯便把兇器對準自己的肚子揮舞,“意思是我們如果過去,他就自殺”。黃杰說,那時他們覺得小孩已經死了。如果再增添一條性命,他們也擔心有刑事責任。
還有一些居民以為這是一對父子,“有人說是父親失手打死了孩子,有人說不要上去,孩子已經死了”。
在所有這些“合理理由”里面,如果說那個保安是讓人恨在他的“懦弱“,最讓人氣憤的則是最后一條:
父親打死了孩子,我們不該管;
有人阻止了別人的見義勇為……
“父母打孩子天經地義”大概是我們的社會特有的一種觀念了吧,正是因為這種封建思想,經常有因為所謂是“家務事”而對婦女兒童受虐或綁架案袖手旁觀的群眾,就眼睜睜看著暴力發生,一句“家務事”就仿佛默認了暴力是被允許的。要知道,“家務事”不是實施暴力的借口,父母打孩子構成傷害或者死亡的,承擔的法律責任和其他人傷害沒有區別。
另外,圍觀的人在這起事件里面沒有法律責任,去不去救說到底是個道德問題和個人選擇,但是竟然有人勸阻那些曾經鼓起勇氣準備上去制止的人,說是善意的提醒,卻是傳遞了“冷漠”。雖然我們要理性建議“要更多地去鼓勵那些見義勇為的人,而不是批評那些圍觀的人”,但不僅自己不去救,還“阻止見義勇為”的行為,那多少有點過于“冷血和麻木”了,況且自己肉眼判斷“孩子已經死了”,并不能成為停止救助的借口。
家屬和社區人員在小區紀念羅琪。很多小區居民感到內疚,事后還發起了捐款
2
如果我們自己或孩子遇到類似的事,記得向特定的人求救,更有用
心理學上有個詞叫“旁觀者效應”。
即當有其他人存在的時候,人們不大可能去幫助他人,幫助的可能性越小,同時給與幫助前的延遲時間越長。
心理學家約翰·達利(JohnDarley)和比伯·拉塔奈(BibbLatane)做了一個72位學生面對一位“癲癇患者”的實驗,把他們分為2人組、3人組和6人組。
實驗結果表明:
在2人組中,有85%的被試實施了幫助行為;
而6人組中只有31%的被試這么做;
被試采取行動的反應時間也有顯著差異:2人組的平均反應時間不到1分鐘,而6人組接近3分鐘。
實驗者發現,周圍他人越多,每個人分擔的責任越少,這種責任分擔可以降低個人的助人行為。反過來,如果人們知道別人正在注視著自己,就會去做一些他人期待自己去做的事情,并以較受大家歡迎的方式表現自我。
這給我們的啟示是,萬一遇到類似的事件,在大呼救命的同時,記得向特定的人求救(有條件的前提下,比如喊“那個穿藍衣服的大叔!”),會比向眾人求救更有用。
雖然我們都希望隨時有人能伸出援手,但這是在萬不得已的時候,教會和自己和孩子的救命法寶。
3
法律在越來越保護見義勇為的人
前面說過,很多人猶疑不前的原因之一是怕自己“防衛過當”,這樣的擔心其實也不無道理。我在律師事務所專門負責刑事案件的朋友說,我國的法律會對“正當防衛”和“防衛過當”有比較嚴苛的規定,是因為如果認為“見義勇為就無罪”可能導致以暴制暴私刑泛濫。但司法一直在進步,尤其是最近的“龍哥案”、“趙宇案”,都是對“正當防衛”的重新定義。
像這起案件里,這種正面發生的侵害和危險,旁觀者可以對施暴者采取一些防衛措施都是法律允許的。如果因為施暴者被威脅而自殺,也不屬于防衛過當,不用負刑事責任。
這件事讓我想起前不久自己身邊發生的一件事。我和土根在家里的走廊上玩,土根只是很無意地敲了幾下家里的大門,但是聲音可能比較響。這時門鈴響了,我開門看到是住在樓上的爺爺,他說,他剛路過,聽到門“砰砰砰”的聲音,所以來看下是不是有事情。
我說就是土根在玩,爺爺才放心地離開。因為移民多,意大利人對安全是很敏感的,他可能想象了一起“室內搏斗”,下意識的反應就是來看看有沒有“出什么事”。這其實就是一起平常的“見義勇為”事件,因為萬一屋子里真的有什么事,這位爺爺其實是把自己也置入了危險里。
事后我是很感動的,有這樣的鄰居在,你會覺得有種特殊的安全感,因為你知道,無論你發生什么事,他們是會在關鍵時刻給予幫助的。
9歲男孩的這件事,更多讓人心寒的也在這里,男孩的家人陷入無限的痛苦,其中也有對遭遇的冷漠的失望。雖然一起極端事件的發生,一定是各個環節加總的結果,但我們每一個人的心里面,都在呼喚愛與勇氣,當時也許只要有一個人跳出來,就會有一群人去制服施暴者;也許每一個人愿意走出一步,就能留住這個9歲男孩鮮活的生命。
最后我想說,不用對人性失望,經濟學家亞當斯密說過,人是自私的,但同時,人是有同情心的。
我們每一個人都從自己力所能及的做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