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的山,我的夢
作者簡介
姜華南,湖南平江人,現(xiàn)任深圳高中語文老師,寫作是為自娛自樂。
(一)
從前天晚上到昨天上午,經(jīng)過十五小時長途奔波,我終于又一次回到了故鄉(xiāng)的懷抱。
每一次回到故鄉(xiāng),總愛走在那高高的山梁上。時逢冬日,天很冷,山上的風更大,吹得臉頰都有點疼,那風好像能穿透厚厚的棉襖,能觸摸到我的每一寸肌膚;而我站在這山梁上,望著連綿起伏的山巒,卻感覺到是那樣的親切,那樣的讓我心悸。
小時候的我,也經(jīng)常走在這高高的山崗上,用我光光的腳板,丈量過這里每一寸土地;砍不夠的柴禾,割不滿的牛草,永遠是我生活的主要內(nèi)容。除了上學吃飯睡覺,其余的時間似乎都鋪在這些山崗上。沉甸甸的柴禾壓在稚嫩的肩膀上,山崗上的風還不時的來搗亂,吹得我東倒西歪;有時候還要來一陣雨,濕了水的柴更是沉重無比。更難受的是永遠填不飽的饑腸,山里的能吃的每一種野果都是我的最愛。在三月苞和小竹筍的滋養(yǎng)下,我度過了艱辛又苦澀的童年。
有時候,挑的柴禾實在是太重了,太累了,猛然放下,席地而坐,望著連綿的群山,心里開始做著山那邊的夢。也曾走向更遠的地方,可是,依然是山,并且是越來越高的山,一山放過一山攔,但是那個夢依然在做。于是,就拼命讀書,其實也沒有什么遠大的理想,只是想著怎么樣逃離這漫漫的群山。
而今,我終于不用光著腳走在這山崗上,也不用挑著沉甸甸的柴禾,讓汗水濕透我的衣裳,更不用靠那苦竹筍來填充我的肌腸了;然而,城市的車水馬龍永遠是離我那么遙遠,一到有假的時候,最愛的活動仍然是去爬山;不僅是為了運動,更不是看風景,而是為了心中的那一片懷念。我知道,這一輩子,我是沒有辦法走出這片山了。
(二)
站在這高高的山崗上,可以看到一座座矮矮的墳墓,可以說,我的每一位先人,都在這山上安息。看!對面那遠遠的山崗上,埋葬著我慈祥的奶奶。只要往那個方向看,奶奶的形象就會出現(xiàn)在我眼前,總是帶著那慈祥的笑臉,蹣跚著那雙小腳,唱著聽不清詞的催眠曲哄我入眠。
這邊的山崗上,有我的父母親。看到那石碑,就記起父親那嚴肅的臉,不茍言笑的父親,辛苦了一輩子的父親,總是默默地挑起生活的重擔,養(yǎng)大我們兄弟姐妹。記憶里父親總有干不完的農(nóng)活,總是起早貪黑的忙;并且記得父親從來不吃零食,有時別人家給了一些吃的總是帶回來給我們吃,小時候感到特別奇怪,為什么父親不吃零食。
父親的旁邊,躺著的是我的母親,也許是性格互補吧,母親很霸道,也很能干,做什么事情都風風火火,做農(nóng)活不輸給男人,做家務不輸給任何女人;還有一手好針線,兒時的我,總想著偎在母親的懷里睡,可是母親總有做不完的事情,有時一覺醒來,還聽到母親紡線的聲音。晚年神志錯亂的母親,是我心中永遠的痛,生活所迫,不能夠更好的照顧她;等到手頭稍好些,她已長眠地下。樹欲停而風不靜,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這是個千古難題。
還有,那邊一座,是我伯父,一個背彎得幾乎是直角的老頭,一天到晚總是樂呵呵的,胡子里總有講不完的故事。還有那一座是我伯母,待我如同兒子一樣的伯母,經(jīng)常帶到我到外面尋吃的。還有,那個是堂侄兒,和我同齡,非常勤勞善良的一個小伙子,卻被肝癌奪走了年輕的生命……
我的每一位先人,不管是熟悉的和不熟悉,幾乎都在這山崗上安息,以后,我的其余的親人,也都會在這山上安息,我的最終歸宿,也是在這里化作一抔黃土。隨著年齡的增長,我也漸漸老去,白發(fā)悄悄地爬上了我的兩鬢,所以,每一次回家,每一次走在這山崗上,總是百感交集,更多的時候是淚流滿面。
(三)
站在這山崗上,放眼望去,還可以看到一畦畦的稻田,現(xiàn)在是冬天,田里只有割剩的一片禾蔸,是那樣的荒涼;以前可不是這樣,曾經(jīng),因為人多地少,幾乎每一寸能種上水稻的地方都改成了稻田,父親和我說的最多的是哪里哪里的田是誰開荒開出來,并且總想著把哪個山坡整平可以改成稻田;田里總有人忙碌的身影,早稻晚稻油菜冬小麥紅花草,耕田播種插秧施肥除草收割;不管是滴水成冰的冬日還是熱浪翻滾的夏天,地里總是有那么多的活要做,“黃土不得白氣力”,父親總是這樣教我。
可是,現(xiàn)在只有很少的田還在種,其余的荒蕪了,年輕人不愿在家種田,在處面打工怎么說都比在家種田強,望著一片片荒蕪的田地,心里莫名的堵,盡管我也知道這是歷史的必然,無可奈何。
那邊山坡上,本來是一片梯田,因為沒有種,侄兒子把它種上桃樹,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林,如果走近看,可以看到枝條上隱隱的紅蕾,羞羞答答的在醞釀著新一年的花事,可惜我是無緣欣賞了。我好希望,有一天,故鄉(xiāng)的山坡上是桃花盛開,屋前是荷花遍地;好希望,故的年輕人不要沉迷于麻將桌上;好希望明天的村莊,不再唱著昨天的歌謠!
本期圖片:網(wǎng)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