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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普
安陸一中八六屆高三（2）班畢業留影 后排左三為本文作者孫普，二排右七為肖海濤，二排右四為謝敏，右八為葉繼宗，二排左三為王建偉，左六曾芙蓉 圖片肖海濤提供
八三年的夏天，滿頭大汗的我，獨自一人推著自行車，拖著沉重的行囊，來到安陸一中，站在擁擠的分班廣告欄前，看到自己被分到了一（2）班，同班還有初中同班同學何雄。
按照貼在墻上的路標箭頭，找到宿舍，六張高低床，住十二位來自鄉下和外縣的同學。上鋪已全部占滿，我只好選了個下鋪。同宿舍有胡風雷、包曾剛、施浩繁（劉跡）和郭兵等同學，后來我們關系一直很好。在同學的提示下，去交了學費，又用帶來的糧食換成飯票。我初中就是住讀生，對這程序很熟。
七十年代的安一中 攝影：易家鏡
學校每兩個星期放一次假，星期五的下午上完課回家，星期天的下午，背著米和幾個咸菜罐頭瓶來到學校。只是食堂的飯菜不敢恭維，三毛錢的肉是吃不起的。看著炊事員拿大鐵鍬炒菜，只能買一份五分錢的菜，甚至只打飯，回宿舍就咸菜吃。施浩繁和陳祎兵共吃一份五分錢的菜，長達一年。那時，我們是真的沒錢，就像《平凡的世界》里的孫少平和郝紅梅。每次排隊打飯，人山人海，擁擠不堪，有學生會干部和老師維持秩序就好一些。有一次，太混亂，校團委高書記打了插隊最厲害的高年級同學一巴掌，秩序立馬變好，亂世用重典管用。高中畢業后，我就上了班，從此不吃土豆冬瓜大白菜和饅頭，在學校吃怕了。
班主任葉繼宗，孝昌人，戴近視眼鏡，瘦瘦黑黑的，高個，只大我們幾歲，教物理，籃球打得好，對同學們要求很嚴。我們雖有生活輔導員，但就寢后，如果聊天時間過長，葉老師會在寢室門外跟大家續聊一句，寢室立刻落針可聞。在課堂上及自習中，所有疑惑，都現場解答，從未失手。一次上實驗課時，我把手臂粗的電池的正負極直接連在了一起，電池馬上冒起白煙，燙得厲害，報廢了，葉老師推搡我去實驗教室前罰站，推不動我，發了脾氣，我自己走過去了，那次我很難堪；我物理成績還行，但是少不更事，多有冒失。
首任語文老師應偉民，武漢人，戴茶色近視眼鏡，一口地道的武漢普通話。我當時已被一所地質學校（中專）錄取，父母不讓去讀，硬要我讀一中，我抵觸很大。應老師在我的第一篇作文《我來到了安一中》的批語：這不是一個年輕人應有的心態，灰色氣息太重。并找我談話，了解情況后，勸我放下負面情緒，安心學習。后來，應老師調回武漢了。
接下來，語文老師肖海濤閃亮登場。肖老師，孝昌人，衣著整潔，笑容滿面，好像還有酒窩，平易近人，充滿陽光，講課充滿激情。與應老師不同的教學風格，對同學們的教學，以應對高考為主，這是大勢所趨。除深挖每篇課文外，對作者及時代背景也詳盡講解。我至今記得，在講清人李漁時說：李漁雖學富五車，但行為放蕩，為世人所詬病。我當時好奇地問為什么？肖老師仰著頭，兩眼看著天花板，搖頭晃腦地說：“才子多風流”。音拖得很長，同學們明悟地笑了。我平時興之所至，喜歡在課本上寫打油詩，肖老師當時邀請我和張志鵬及其他同學，有興趣的話，可以加入太白詩社，并給我一本太白詩社的冊子。記得第一篇，是一位詩人寫給當時湖北省文聯主席曾卓的詩，“致曾卓——彎曲的只是你的脊梁，而你的心依然正直，依然年輕。”畢業后，只見過肖老師一次，那次，班長周曦升和企業家邱用杰出資組織，在安陸六福莊園舉行同學聚會，時任共青團河南省委書記的何雄同學，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時間搞皺了我們的臉，搞掉了我們的頭發，搞垮了我們的身體——同學們深以為然。大家紛紛給時任一中副校長的肖老師敬酒，只有我一人，因身體原因，不能喝酒，那么多同學，鬧哄哄的，為謝師恩，敬酒場面熱鬧無比，肖老師居然記得我沒敬酒，望著我，作了不點名批評，并說：不來敬酒，肯定是不能喝酒，而不是不喜歡不尊敬我這個老師，你用白開水喝，我也高興。我慚愧得不得了。肖老師在我們畢業多年后，仍然教我們做人的道理，使我受益，在以后的人際交往中，減少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老校友原衛生部副部長殷大奎（中）回母校與安陸一中領導合影 左一時任一中副校長肖海濤、左二時任一中校長彭發宗、右二時任一中副校長曹月、右一時任一中副校長，后任校長、教育局長孫寧 圖片肖海濤提供
上第一節數學課時，進來一位四十多歲男老師，戴黑框眼鏡，中等個，相貌清癯，頭發雖梳理得順，但仍有一二縷，落到了前面，左腋夾著幾本書，將書本一放在講臺上，就用廣東普通話說：“本人姓謝，名敏，廣東人，承蒙校方抬舉，榮任本班數學老師，如果我夠格，大家叫我謝老師，如果我不夠格，我滾蛋。”并拿起課本，作勢要走的樣子，顯得放蕩不羈，鎮住了全班同學。謝老師好像從未打開過課本，上每節課時，總是說：請同學們打開課本第XX頁，今天我們講ＸＸ，然后開始講課。謝老師講課，由淺入深，舉一反三，很好懂；但他不拘小節，愛喝酒，常吹：我武大畢業的，班主任是王任重（謝老師讀大學時期的湖北省委書記），我們在下面偷偷笑了。還跟我們聊天：我是廣東梅縣的，廣東的足球之鄉，安陸是湖北的足球之鄉；說他孩子喜歡足球，每次安陸有足球賽，他孩子所在的少年球隊就在球場邊，撿踢出場外的足球。說完哈哈大笑，并邀請同學們空閑時，去他家；同學們當時比較拘謹，可能沒有人去過。我們的高一元旦晚會，謝老師還帶著孩子參加，并表演了節目。
同學們畢業時的登記相片，上右二為孫普（孫子超）
當時學校也窮，廁所燈壞了好長時間都沒修，我和董建軍（董志貴）晚上偷偷看完電影回來，急匆匆跑進去，黑咕隆咚的，正要放松，突然，一個廣東口音傳出：“小子！別尿我身上啊！”并伴隨煙頭火光的明滅，我趕緊跑了，怎么剛才沒看到煙頭火光呢？第二天，謝老師還在班上講這事。高二后，赫赫有名的謝老師調回廣東了。
接替謝老師的是大將程澤愛老師，安陸人，剛送走畢業班，名氣很大；同學們很高興，也很期待，只有我有點緊張；我們有過節哦！高一時，因為接水洗澡，郭兵同學被高二年級的楊同學欺負，并被打了，對方很囂張；我知道后，帶著施浩繁（劉跡），葉釗，郭兵，去把那個二年級楊同學狠狠揍了一頓，主要是我動的手，他們三個助威，楊同學嚇壞了，葉釗還要上前打，被我拉走了；鬧大了！程澤愛老師是二年級那個被打楊同學的班主任，出了名的護犢子，愛徒被打，晚自習后，氣沖沖地來到我班宿舍，高喊幾聲“誰打的人？”其實，程老師只是想說教說教，我和邱用杰同睡上鋪，共著被子，他趕緊用被子把我全部蓋起來，葉釗同學在程老師背后偷偷說：“笑話！”意思是表達：你的學生無理先打我們，我們打回了，你還來鬧。程老師回頭，不知是誰頂撞，那個氣呀，————說了很多大道理的話。此時，程老師站在講臺上，冷笑著說道：“我們真的很有緣！放心！程老師不是心胸狹窄的人！”然后開始兩節課的摸底測驗；我是交卷靠前的那幾名，程老師不看在我前面交的卷子，偏偏拿起我的卷子看了起來，看完說道：“難怪很吊！還有點板眼！”果然，后來程老師對我很好，像沒有發生打架的事一樣；教學也嚴謹。
前排邱用杰（左）、明文昱（右），后排吳浩（左）、何赤平（中）、周曦升（右）
化學老師肖曉純，應城人，很偉岸，雖然教我們時間不長，但是他講的相似相溶原理，我記憶猶深；他講溶液互溶時，鍵性相似相近的幾種溶液，比較容易溶解在一起；肖老師又把原理演繹到社會中，目的，目標，理想，利益，性格等相似或相近的個人或團體，容易結合成團體或聯盟或黨派。使同學們提前明白了某些規則，趨吉避兇。后來的化學老師是女老師曾芙蓉，好像是從外地調來的，看到她的名字時，想起二句詩：芙蓉芙蓉桃花開，一個教師外鄉來。
英語老師劉旺英，整整三年陪伴，我英語不好，能背課文，但記不住單詞，高三時，劉老師在教室抱著我的頭說：“孫子超，你怎么辦？”現在想起依然感動。
政治老師有三位，第一位是美女黃志武老師，字不是寫的很好，后來當了安陸團縣委書記，再后來隨軍了；第二位曾老師，五十多歲，講政治經濟學，把資本主義制度貶得一無是處；第三位是凃友民老師，趙鵬人，后來當過一中校長和市教育局長，凃老師喜歡上大課（兩個班一起），主講辯證唯物主義，從世界觀和方法論開始，又講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我本來是信點鬼神的，聽了凃老師講課后，從此不信也不怕鬼神，受益良多。有次點名，他把何智嵐誤讀成何智鳳，稍微有點吵鬧的教室，突然寂寂無聲，凃老師點名數聲后，何智嵐偷偷站起來答到，但她焉壞，沒有給老師糾正。
前排左起：何雄、彭傳文、程芳洲、殷漢才、張保榮；后排左起：楊曉成、董建軍、中間兩位看不清、席俊文、明文昱
體育老師姓張，武漢人，很魁梧，因長期戶外上課，曬得很黑，大家背地叫他張黑。張老師認為文化為主，體育為輔，愛講笑話，為了證明文化課的重要，有一次用武漢話講：我看了水許的，里面有個李達，拿著兩把大爹。全班笑暈。
教歷史的凌老師也是位女老師，講世界上第一部法典，漢莫拉比法典；講由于衛青，霍去病，竇憲抗擊匈奴，迫使匈奴西遷，而導致羅馬帝國衰落；講猶太教，基督教，伊斯蘭教都發源于兩河文明；講創建印度文明的不是現在的印度人；講楔形文字像漢字一樣，也是象形文字，后來怎樣慢慢演變成拉丁文字母；我聽得津津有味。
生物老師王建偉，告訴我們：生男生女，是取決于男士。并通過染色體配對分析，讓大家信服，肯定有女同學松了一口氣，這都是陋習威脅的壓力所致；還告訴我們人體每天死亡細胞十萬個左右，并新生細胞十萬個左右；每個人身上都有癌細胞，平時都被白細胞包圍著，只有在飲食不當或內分泌失調（由心情左右）或身體受損時，癌細胞才可能沖破包圍，侵害身體；讓大家保持樂觀。還告訴大家雞蛋是一個細胞，目前最大的細胞是鴕鳥蛋。
孫普（左）去孝感看望讀大專的葉釗（右）同學
我們去學校農場勞動，割稻谷和插秧，吃飯免費，有油餅和饅頭，比在食堂吃，強多了，每個季度給學校挑糞等等；學校還組織去東西湖，磨山湖，歸元寺游玩；還有凄美的愛情故事，人太熟，不能寫；還有學校運動會，分春季秋季兩次，我班得獎名次較多，李仕俊投鉛球得冠軍，我跳高總是全年級亞軍，許多獎章都丟失了，董建軍（董志貴）四百米中跑冠軍，并多項跑步得獎，孫密同學長跑一千米得獎，女生仰瓊平跑步得獎，女生王卉寧四百米中跑冠軍，還有我班四百米接力賽掉棒，鬧成笑話等等；我們班的籃球隊也有名，我就是籃球隊員，葉繼宗老師親自當教練，每次比賽都得名次，給我們當裁判的，有一位高年級美女李巍。有意思的是，那個被我打過的楊同學，后來考取了軍官學校，他老婆就是李巍；后來周曦升，董建軍，李巍分別前后進了安陸化肥廠，我們成為了同事，聊起當年糗事，她說我活該，因為程老師到我們宿舍那次，一個月后，在足球場上我落單了，被十名高二同學群毆了一頓，其中有兩名身高體大的體育生，鼻青臉腫的我，明白了實力的差距，徹底放棄了秋后算賬；她顯然知道這事。還有許多可寫，同學們經常晚上偷偷去文化館看電視劇“霍元甲”，熊國楚同學打架是出了名的，好像學校每次打架都有他，經常被教導主任趙老師找去談話。
我班同學武術高手鄭杰，鯉魚打挺很厲害，這是他在溫州的照片
每學年的元旦晚會，都是同學們自己組織，主要是班長周曦升和殷漢才等同學張羅；同學們自由發揮，一年級晚會時，徐丁維同學演唱《我的中國心》，用趙鵬普通話演唱，不對腔不對調，完全走樣變形，直白的說唱，只是最后一個字拖音長點，他自己并不察覺，還深深沉醉其中，同學們憋不住，全場笑暈。葉繼宗老師接著唱了一首歌，郭兵同學朗誦了一首詩，邱用杰同學打了一套拳，打得教室地板咚咚地振動。高三晚會時，何雄同學朗誦自己創作的詩，開口就是一聲大吼“啊”，然后朗誦一句，然后又是一聲大吼“啊”，又朗誦一句，如此重復下去，把晚會推向高潮。最后放迪斯科時，李光召同學興奮過度，從二樓跳下去，直奔廣場。
當時學習氛圍很濃，學習之余，鄭杰，黎水平總是搶著去打籃球，李仕俊，邱用杰晚上或清早出去跑步或打拳，何雄等同學要在路燈下看書到很晚，袁斌同學愛畫畫，我和董建軍經常去用假票看電影，那時的校醫務室有兩位醫生，胖胖的胡醫生和李醫生(袁斌的媽媽)，看病好像不收錢。
何雄（中）同學榮任總工后回安陸化肥廠看望老同學董建軍（董志貴，左）、孫普（孫子超，右）
三十五年過去了，五年前，公司派我去安陽負責一項兒童游樂工程，按預算工期，我能回安陸參加八六屆三（2）班三十周年同學聚會，可是安陽燃氣公司遲遲不開“動工證”，更不談上門安裝燃氣，使工期延長半個多月。組織一次不容易，我痛失與老師和同學相聚良機。今天，偶爾翻看水易居，又看到了肖海濤老師的《我所教過的安陸一中八六（2）班》，浮想聯翩，夜不能寐。想想已逝去的李光召，胡風雷，聶凡三位同學，深感惋惜！
吹風飲雨走天涯，爬坡趟河度年華，常憶同窗醉成眠，來年再做一幅畫。
2021.4.22.于山東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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