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小布鞋
我清楚的記得,我的童年是穿布鞋度過的。
小時侯,父母在連隊種地,他們總是忙忙碌碌的,似乎沒有閑的時候。我剛剛懂事,母親就做小布鞋給我穿,并叫我要愛惜鞋子。鞋子就像船一樣,能讓人在風(fēng)里走雨里行,才能走的端路。然而讓我記憶猶新的是小時侯母親做的小布鞋,穿在腳上又輕巧又舒適又暖和,所以我特別喜歡母親做的小布鞋。
每年,母親都要給我做好幾雙布鞋。她做的布鞋美觀、大方,一穿出去,大家都說鞋做的好。
那時侯我還小,但我親眼目睹了母親是如何一針一線做出布鞋的。母親是一個勤勞的女性,每天收工回家沒有顧得上休息就忙著做家務(wù),其中當(dāng)然也包括做鞋、打褙子、納鞋底等手工活。
在我家屋后不遠有塊地,每年連隊都要種許多苧麻,等苧麻收獲后,連隊就會給每家分些苧麻。母親把分來的苧麻拿回家,曬干,撕下麻皮攤在木版上捶打,再用水浸泡,然后用木片刮柔軟,扯成細(xì)細(xì)的麻條,這樣,雪白的麻絲就出來了,晾干搓成麻繩就可以用來納鞋底了。
做布鞋要先打褙子。母親找來各種碎布拼在一起,用漿糊一層層的粘。一塊褙子打好后,再壓上木版,木版上面壓上石頭,為的是讓褙子平展。褙子出來了,做鞋先得納鞋底,這也是最費工的一道工序。用褙子剪出鞋底樣,鞋底粘的厚厚的,然后用麻繩一針一針密密的納。白天,母親是很少有時間做這些事的,只有到了晚上才有空坐在煤油燈下,借著昏暗的燈光納鞋底。
母親在納鞋底前,都要先哄我睡覺,然后干納鞋地之類的針線活。母親哄我睡覺的時候,隨著節(jié)拍,有板有眼的總是小聲唱一首童謠:
小娃娃,睡覺覺,
媽媽給你做餃餃。
你一碗,我一碗,
娃娃吃飽就笑笑。
母親柔聲細(xì)氣的唱,我漸漸的也閉上雙眼,假裝睡著了,這樣母親在做活之前,替我把被子掖好,便輕手輕腳地干起活來。她先將線頭吣進嘴里,浸濕線頭,又用食指尖和大拇指尖把線頭搓的尖尖的,然后偏著頭挨近煤油燈,將線頭往針眼里穿,一下,兩下,三下,每回穿針眼母親沒有一下穿成功的,總要四五下甚至更多才能穿進去。我發(fā)現(xiàn),母親的耐性和執(zhí)著在穿針線上是驚人的。
母親納鞋底時往往先將針在頭發(fā)上刮兩下,這才偏著頭把鞋底側(cè)著挨近煤油燈,聚精會神的納起鞋底來。母親先是用一只帶把并且針桿較粗的錐子扎進厚鞋底,錐子扎透鞋底后,拔出錐子,再用帶線的針順著錐眼扎進去,她從鞋底背面用力拽出針,針后拽出長長的麻繩。每回麻繩穿過鞋底時,麻繩和鞋底都會摩擦出一陣陣呼呼的響聲,拉過的麻繩母親就在拳頭上綰一圈,用力一繃或繞過膝蓋一拽,為的是盡量將麻繩拉緊一點,這樣鞋底才結(jié)實。她每扎一針都要經(jīng)過同樣的程序。有時針扎到鞋底一半,頂針也頂不動時,母親還要用牙咬住針使勁往出拽,似乎每一針都是那么的艱辛。這樣一雙鞋底納完,不知要扎多少針,費多少力。母親做鞋往往要做到夜深人靜,有時我一覺睡醒還看見母親在做著鞋。母親做鞋時的身影被燈光映在墻上,好大、好大;偶爾煤油燈火被風(fēng)吹的亂擺,母親的身影就會忽大忽小、忽左忽右、忽長忽短,大而變形的手臂在墻上舞動,在屋頂上晃動。我最喜歡看母親做鞋時照在墻上的影子了。納好的鞋底再把鞋套用麻繩上一圈,鞋里塞些鼓鼓囊囊地廢紙什么的,充當(dāng)鞋楦子,這樣一雙鞋就徹底完工了。
童年時,每當(dāng)穿著母親做的布鞋跑這跑那的時候,就會有一種美滋滋的自豪感。它讓我從小感受到了勞動的艱辛以及母親的含辛茹苦。
一晃美好的童年已在我的人生中遠遠逝去,母親也已是垂垂暮年,可一想起那些穿過的一雙雙布鞋,就有一股暖流從腳底涌遍全身。我永遠忘不了曾在煤油燈下默默為我做鞋的母親,忘不了母親那被煤油燈光映在墻上的身影,更忘不了母親說過的那句話:鞋就像船一樣,能叫人在風(fēng)里走雨里行,讓人走端路。話雖平淡,但蘊含著樸素的人生哲理。而這,卻正是我人生中最值得收藏的。
作者簡介:李林,男,回族。祖籍甘肅省張家川回族自治縣人現(xiàn)居烏魯木齊市。當(dāng)過教師,宣傳干事。1987年開始發(fā)表作品,已在《西部》、《綠洲》、《山花》、《北方作家》、《回族文學(xué)》等報刊發(fā)表中短篇小說、散文80余篇,主要作品有中篇小說《師情》、《村長》、《單身公寓》,短篇小說《父親》、《黑老鷹》、《羊圈里的孩子》等,2012年出版《李林中短篇小說集》。系兵團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