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休日,前來索要字墨的人,在肖局長的門前排起了長龍。
肖局長是從副局長的崗位升到局長的位子之后,才開始練上書法的。行內的人都說肖局長有潛質,入門快,才練幾個星期就練就了一手漂亮的書法,著實令大家刮目相看。
肖局長練書法,說來也是一件偶然的事。一天,剛到辦公室當主任的馬力,在處理批閱文件時,看到肖局長在一份請示報告上簽的“同意”兩個字,剛勁有力,獨特有形,極富書法味道。于是他拿上報告走進局長辦公室,動其三寸不爛之舌,循循善誘,硬是把肖局長推上了書法這個行當上去。
一次,縣里的文聯搞書法比賽,肖局長聽聞后也大筆一揮,寫了一幅字:天道酬勤。只見那四個字寫得龍飛鳳舞,雄健灑脫。弄得一旁的辦公室馬主任,禁不住連聲叫好,把那雙老手都拍紅了。
寫好字,落下款,蓋上紅印章,肖局長就叫馬主任將字幅送到文聯,并叮囑一定要親手交到文聯主席手中。馬主任應聲領命,一路小跑直奔文聯而去。
不久,書法比賽的結果出來了,肖局長的那幅字獲得了唯一一個特等獎。行內的人都伸出拇指說,肖局長是書法界中的天才。自然而然,“書法家”的這個頭銜就重重地落在了肖局長的頭上。人們一見肖局長,不叫“局長”,而是左一個“書法家”右一個“書法家”地叫,叫得肖局長心里癢癢的、暖暖的。幾個月之后, 肖局長就被大家推舉為縣書法協會的名譽主席。
書協名譽主席雖然不是什么官,但在民間卻有一定的份量和位置。主席這頂帽子剛戴不久,就有人陸陸續續前來索字。索字的理由多如牛毛,其中不外乎就是仰慕其字,敬佩其人,或是欣賞之品,收藏之寶。起先肖局長一概拒之門外,但不久就經不得來人左一句“書法家”右一句“書法家”的叫,便心生打發之意,草草地寫上一幅字而賜之。但來人接了字幅后卻視若寶貝,躬身作揖,千謝萬謝。于是一傳十,十傳百,大家便蜂擁而來。這樣一來,給肖局長在局里的正常工作帶來了極大地影響。無奈,肖局長只好聽從馬主任的建議,把紙張筆墨搬回家中,并對外鄭重宣布:只有雙休日才能賜字。
剛開始,肖局長對前來索字的人來者不拒,一一滿足。可過了不久,索字的人漸漸多了起來,肖局長就有點吃不消了。當然,索字的人并不空手而來,一瓶小酒一包茶葉表示謝意,你情我愿。但是,索字的人越多,肖局長就越忙,身心就很累,一天下來,歪坐沙發上,癱如爛泥。馬主任見狀,心想這不是長久之計,馬上給肖局長獻上了一個錦囊妙計:閉門謝客。
開始,這一妙招果然擋住了好多前來索字的人,讓肖局長松了一大口氣。但過了不久,這招卻突然失靈了。原來,是人們從肖局長的愛人那兒打開了個缺口,將閉關的門給重新打開了。
于是,每到雙休日,肖局長的門前又排起了長龍。
為減輕肖局長的負擔,馬主任主動擔負起“守門員”的重任,并按局長的意思立下一個規矩:每天只允許十個人前來索字,人多了絮不接待。馬主任每天守在門邊,叫誰的名字誰才能進去,人進去后,他就把門關上。等進去的人樂滋滋地離開后,才給下一個人開門進去。點滿十個后,其余的全被馬主任趕了回去。
“人怕出名豬怕壯,肖局長這罪可受不輕呢!”累了一天的馬主任忍不住嘟噥道。
就這樣,肖局長周一到周五上班管局里面的事,雙休日忙著給那些慕名而來的索字人寫字,累得他肚子上的綴肉收緊了一半。
這天天還沒大亮,馬主任就接到肖局長夫人的電話,說肖局長身體不舒服,叫他過來看看。馬主任連臉也不敢多抹一下,風風火火就直奔肖局長住處。剛跨進肖局長住的大院,就見在偏僻鄉下獸醫站工作的小王,已經來到了肖局長的門前。
“小王呀,這么早?”馬主任快步迎上去,與小王握手。
“不早不早,你主任也不是來了?”小王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說道。
“小王,你也喜歡書法?”馬主任盯著小王問。
“不是我,是我老爸。”小王躲開馬主任的眼睛,頓了一下說,“老爸聽說肖局長字寫得好,名聲在外,就逼著我過來索要一幅,回去好好欣賞欣賞。”
“哦。”馬主任漫不經心的說,“小王,今天你來的真不巧。肖局長今天身體不舒服,不能給你寫字了。你改天再來吧!”
一聽馬主任的話,小王有些急了,拉起馬主任的手說:“主任,你能不能和肖局長說說,給我寫一幅字吧!”
馬主任立馬嚴肅起來,說“小王呀,你怎么這么不知好歹?!是你的字重要還是局長的身體重要?回去吧!”
“不行不行!馬主任,求求你幫我通融通融,叫肖局長給我寫一幅吧!”小王幾乎要跪了下來,哭喪著臉求道。
“你怎么這么耿呀小王?晚幾天不是一樣嗎?”
小王說:“馬主任你不知道,我老爸說了,要不回字幅,我可就待在鄉下回不了縣城啰!”
“不行!再急也不行!”馬主任斬釘截鐵地說,隨后連推帶拖地把小王趕出了院子。
在馬主任的周旋下,這一天肖局長終于清靜地過了一天。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了,肖局長也在濕潤的日子中,快樂地書寫自己的人生。
這年九月,縣里各辦局領導班子大換班,肖局長因年齡原因也在其中之列。退居二線的肖局長,對馬主任說:“小馬,退下來了,我終于能一心一意地寫我的書法了!”馬主任點頭哈腰地回答:“是的局長,這下您可以發揮自己的專長了,安心地當您的書法家啦!”肖局長一聽,爽聲大笑起來。
這天又到了周末,肖局長早早地就起了床,洗漱之后就準備好紙張筆墨,等待著前來索字的人。
可太陽爬了一桿子高,還沒有看到一個人的身影。肖局長有些納悶,是不是自己看錯了日子?他急忙翻開日歷,揉了揉眼睛,日歷上清清楚楚寫著:星期六!
他皺了一下眉頭,想了想,便撥上了馬主任的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美女溫柔的聲音:“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后面是一連串肖局長聽也聽不明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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