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色棒記（下）
趙春輝||甘肅
26 北部尉府 日
曹操對侍官說：“自古以來天高皇帝遠，地方上貪官污吏欺壓魚肉百姓甚眾，沒想到在京城重地，天子眼皮之下，競也有如此傷天害理之事，我曹操豈能容之！”
侍官：“大人，騫福老賊，依附權(quán)貴，欺壓百姓，你還是能忍則忍，慎重行事為好！免得今后舉措失當(dāng)，惹出事端來，不好收場。”
曹操：“古人云：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何況王子犯法還要與民同罪呢！”
27 北部尉府衙門 日
一根帶有紅、黃、綠、白、黑的五色大棒懸掛在衙門口。
一張醒目的布告前圍攏了一群人。
有人大聲讀著布告：“新任北部尉曹操令：京城重地，禁止夜行，希各遵照，如有違令，不論何人，一律用五色棒打死。切切，此布。”
那人話音剛落，人們不禁抬頭向那衙門口的五色棒望去。
端正的五色大棒。
人群沸騰：“好厲害的五色大棒，新任部尉看來乃清廉威嚴之官！”
人群中酒肆李允對旁邊的張翁說：“張老伯，違法夜行，胡作非為的都是當(dāng)官之人，過去我們敢怒不敢言，這下可好了，新任部尉要唱大戲了。”
張翁搖頭嘆息：“李允呀，新官上任都是三把火，當(dāng)官的說官話，事可就沒有那么好辦嘍！不過，那些官宦弟子也不是好惹的，他們樹大根深，就怕扳不倒啊！”
旁邊有人插話：“言之有理，自古以來官官相護，利害相連，這個布告不過是遮遮耳目，哄哄百姓而矣！”
張翁剛想說話，突然臉色一變，擠出人群悄悄離去。
眾人回頭一看，背后一生得鼠頭獐目之人，兩眼盯著布告亂轉(zhuǎn)，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嘴里嘰哩咕嚕。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小夜叉”。
眾人一看，也陸續(xù)悄然離去。
“小夜叉”慌忙擠出人群。
北部尉府衙門前，胖、瘦衙役冷靜地觀望著百姓。
五色大棒端掛門頂。
28 張翁宅屋 日
張母坐在木榻上對翠玉說：“我兒，娘和你爹已經(jīng)商量好了，這幾日你先到外面暫且躲避，過幾日我們再去接你。”
翠玉難舍道：“我不能離開你。”
張母：“這世道哪有貧民說話的地方，咱惹不起，能躲得起。”
這時門簾一挑，只見張翁走了進來：“這下好了，新來的北部尉出了告示，明令夜行，并在府衙門前懸起了五色大棒，以警示天下，看來對咱百姓有利。”
張母露出了歡顏：“莫不是那個年輕的曹大人，若真有這事，看來老天有眼了。”
她雙手合什，默默地祈禱上蒼。
29 北部尉府 黃昏
曹操來回在地下踱步，背剪雙手，若有所思。
門外急步走來一衙役：“稟報大人”。
曹操問道：“可曾聽到什么議論？”
衙役：“稟大人，小人聽到百姓對布告持懷疑態(tài)度，許多人都不敢相信。”
曹操深感憂慮：“看來貧民百姓受蒙騙欺壓太重，心有余悸，對官府已經(jīng)失去了信任，哀莫大于心死啊！你可以下去了。”
衙役退下。
曹操沉思的眼睛。
30 騫府門前 黃昏
騫府門前高懸彩燈，氣派非凡。
樂工們正起勁地奏著迎賓樂。
騫福盛裝吉服，在門外迎接賓客。
騎馬的、駕車的、安步當(dāng)車的紛紛而至。
31 蹇府正廳 夜
鏡頭從擺滿美味佳肴的宴席幾案桌上拉開。
中堂正墻上貼著一個大大的篆體“壽”字。
紅燭高照，煙霧繚繞。
編鐘齊鳴，笙歌輕飄。
兩隊舞伎在古樸典雅的樂聲中，翩翩起舞，跳起了《七盤舞》。
觥籌交錯，笑語喧嘩。
妖冶異常的舞伎擠眉弄眼，賣弄風(fēng)騷。旋轉(zhuǎn)飛逸的裙裾使富紳們眼花繚亂 。
侍女在幾案前不斷斟酒伺侍。
騫福壽辰宴請同僚富紳。眾富紳把樽持杯，一片賀壽聲此起彼伏。
騫福已醉眼雙迷：“諸位公卿，今日定要開懷暢飲，一醉方休。來滿飲此杯！”
眾富紳持杯供手：“騫大人，請——”
32 蹇府過道 夜
“小夜叉”急匆匆地闖進來，直奔正廳。
33 蹇府西房 夜
騫夫人在侍女的攙扶下走進了西房。
這時，門簾被挑開，一位侍女急步走來稟報：“夫人，老爺又喝醉了。”
蹇夫人無助的目光：“酗酒無度，惡習(xí)難移。但愿少生事端。”
34 蹇府正廳 夜
騫福仍在狂飲。
只見“小夜叉”附在他耳根上低聲說道：“老爺，今晚給你的壽辰獻禮恐怕不好去取了。那北部尉曹操今日出了告示，并設(shè)置五色棒，禁止夜行。”
騫福眉毛倒豎，瞪著布滿血絲的雙眼：“一個小小的北部尉就把你們嚇成這個樣子。老夫一向不怕什么棍子呀，棒子，別說什么五色棒，就是十色棒又能怎樣！”
“小夜叉”接著說：“老爺，布告上說了，誰要違法夜行，不論什么人，一律用五色棒打死。”
“哈哈哈。”騫福輕蔑地一笑：“老夫皇宮可以隨便出入，小小北部尉奈我如何！”
吳治：“蹇大人，老夫曾記得古圣人有訓(xùn)：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曹操小子，無視先朝禮制，違背圣人教訓(xùn)，竟敢犯上作亂，與你老作對，也太不識時務(wù)了！”
沈樞對騫福說：“叔臺大人，您老在京城威名四方，誰個不知，那個不曉。曹操小子，不自量力，膽敢如此無禮，您老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騫福冷笑兩聲。繼續(xù)把酒猛飲，眼中流露出幾絲兇惡的目光。
35 北部尉府 書房 夜
一盞銅制油燈，跳動著明亮的燭焰。
曹操身著便服，俯案捧著簡牘，目光專注。
透過光線，《賞刑篇》隸書書名依稀可見。
曹操面色嚴峻，時而眉頭緊皺，時而眉頭舒展。
36 街道 夜
“夜老虎”一伙似幽靈游蕩在市面。
37 北部尉府 書房 夜
曹操讀得津津有味，不住地點頭贊許：“說得很對，一定要廢棄‘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的愚昧之說，該賞則賞，當(dāng)罰便罰”。
正在這時，侍官進來，輕聲對曹操道：“稟報大人，‘夜老虎’騫福一伙違犯禁令，帶領(lǐng)手下人等夜沖北門，強搶民女，毆打百姓。還揚言要找大人算帳。”
曹操：“真是狂妄之徒。自古禮治君事，法治小人，誰敢違犯我法度，理應(yīng)嚴懲不貸，決不姑息遷就！”
38 北部尉府 大院 夜
曹部尉兵丁排列成隊，個個精神飽滿。
只見曹操騎匹白馬，頭戴銀盔，內(nèi)穿金甲，外罩紅袍，身佩寶劍，雄姿英發(fā)。
曹操將馬鞭在空中用力一揮。
39 北部尉府門 夜
在“北部尉曹”府燈的導(dǎo)引下，部尉府兵丁一手執(zhí)火把，一手執(zhí)戟，開出府衙門。
火把的光亮映照著曹操肅穆的臉龐。
曹操坐在馬上猶如雕像。
40 北門張宅門前 夜
“夜老虎”騫福率“小夜叉”指揮家奴正在搶劫張翁家。
張母用胳膊護著翠玉：“憑什么搶我的女兒，你們這群惡狼”。
翠玉披頭散發(fā)，雙手緊緊抱著母親。
一群家奴死拉著翠玉不放。
張翁奮起反抗。被騫福一腳踢翻在地。
張翁在地上不斷地呻吟。
41 北門 夜
“住手！”一聲驚雷滾過全場。只見曹操韁繩一拎，一馬當(dāng)先，來到騫福面前，舉起馬鞭，用足力氣，劈頭蓋臉叭地一下，打得騫福落地打滾。
那群家奴懵頭轉(zhuǎn)向，呆若木雞。
家奴趕快上前對騫福又是拖，又是拉。
騫福定定神，見曹操穩(wěn)坐馬上，氣急敗壞朝家奴一揮手：“還不快給我上。”
家奴提刀持棒蜂擁而上，直奔曹操。
曹操沉著鎮(zhèn)定，馬鞭一揮，兵丁立即把騫福等人圍攏，打得人仰馬翻，哭爹叫娘。
騫福見勢不妙，頓時軟了：“好你個曹操，今日北門之辱，一鞭之仇，當(dāng)定后報，咱們后會有期。”說完就想逃走。
曹操氣宇軒昂：“那里走？站住。”
騫福心頭一驚：“老夫皇宮可以自由進出，通行無阻，你這小小北門，我還不愛來則來，愛去則去。”
曹操義正辭嚴：“皇宮你可以自由進出，這北門可就由不得你為所欲為 。你違法夜行，強搶民女，打傷行人，今天你來得去不得！”
曹操一揮馬鞭：“拿下。”
眾兵丁一擁而上，將騫福捆綁押解而起。
42 蹇府西房 夜
“小夜叉”神色驚惶，上氣不接下氣：“夫人，老爺被曹部尉所圍，并押回了部尉府。怕吃虧不小。快想辦法吧！”
蹇夫人絕望地：“作孽啊！這是天意！”
43 部尉府牢營 夜
陰暗的木柵牢房門打開，兵丁們拖著一路狂叫的騫福扔進了牢內(nèi)。騫福不停地嚎叫：“曹操小兒，你不得好死！你等著！”
兵丁無不嘲弄：“你也會有今日！”
44 部尉府書房 夜
一盞燈燭，光焰四射。
已換了便服的曹操意猶未盡。他舒展了一下身體，做了個舞劍的姿勢，長舒了一口氣。他又習(xí)慣性地捧起了一札書簡準備閱讀。
這時。門外傳來侍官的稟報聲[畫外音]：“啟稟大人，有人在府門外求見。”
“這么晚了，就說我已睡了，不見！”曹操已躺在了睡榻上。
門外侍官[畫外音]：“大人，我已回過話了，他非要見你。他說您如不見，會后悔的！”
“不要聽他亂語，不見！”曹操顯然已不耐煩了。
45 北門城樓下 日
烈日當(dāng)空，投影日晷。
曹操坐在刑判案前，咄咄逼人的目光。
五色棒置于案上分外耀眼。
身后兵丁站列兩排，威嚴有度。
貧民百姓聽到棒殺“夜老虎”早已奔走相告，圍個水泄不通。
日晷顯時：午時三刻。
曹操見時候已到，明令押騫福上場。
只見兩個兵丁押著騫福來到行刑桌前。
曹操審問道：“騫福，你可知罪？”
騫福頭一偏：“老夫何罪之有？”
曹操：“本部尉為了京城之防務(wù)，皇宮之安全，明令禁止夜行，而你競敢違令夜行，私闖北門，強搶民女。難道還不知罪？”
騫福強辨：“老夫乘酒興賞月夜行，怎叫做違法？看看一女子，又怎能成強搶？”
曹操怒發(fā)沖冠：“你無視本部尉命令，夜沖北門，就是違法，倚仗官勢，綁架民女，就是強搶！人贓俱在，鐵證如山，豈容狡辨！”
騫福感到兇多吉少，于是抬出最后一張王牌，威脅曹操說：“我的侄兒是當(dāng)今圣上寵臣，連圣上對他也言聽計從，你膽敢對我如此無禮，該當(dāng)何罪！你要是順從本夫，從此兩相無事！”
曹操面對在場的百姓，豈能容忍：“騫福倚仗權(quán)勢，橫行京城，本部尉令出如山，法不徇情！”說著，威嚴大喊：“棍棒手何在？”
眾兵丁齊聲呼應(yīng)，高舉五色棒一擁而上。
騫福見勢已去，嚇得面如土色，冷汗直淌，兩腳打晃，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像搗蒜一般連連磕頭。
在場百姓歡聲雷動。
眾兵丁仇恨滿腔，舉棍猛打。
曹部尉歡欣的面容。
張翁攜女兒向曹操跪拜致謝。
百姓熱烈向曹部尉圍攏過去。
46 曹騰私宅 日
曹騰：“騫福作惡多年，無人敢問津，今日阿瞞為民除害，此義舉，也是職責(zé)。但我料那騫碩決不會放過你的。”
曹操不意為然：“祖父您多慮了，只要我阿瞞在職一天，就要秉公辦事，為民做主，上要對得起朝廷，下要對得起百姓，更要對得起朝廷的俸祿，做個忠義之士！”
曹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阿瞞，你比以前懂事多了！”
曹操堅定的面容，顯得更加剛強。
47 街頭酒肆 日
顧客盈門，酒客們席地而坐，開懷暢飲。
張翁獨坐一角，自斟自飲：“痛快！李允，上酒！”
一酒客：“這‘夜老虎’看來還是有人敢惹！當(dāng)官就該當(dāng)曹操這樣的官，那天下不就太平了嗎？”
另一酒客：“少年老成，敢做敢為，前途無量呵！”
48 南宮 日
后宮宮內(nèi)。
靈帝和幾個宦官正在玩“六搏”游戲。
靈帝擲骰子。骰子為多面形，上鐫“福、祿、壽、喜、安、泰、吉、祥”等字。
騫碩：“圣上，新任北部尉曹操濫用職權(quán)，棒殺無辜，競將微臣之叔父棒殺，懇請圣上為奴才做主。”
靈帝玩的正酣：“果有此事，可照實查來。”
杜如：“依奴才之見，讓曹操這種人掌管部尉儀郎之職，今后說不定還會有類似事情發(fā)生的！”
靈帝：“據(jù)橋太尉上奏，聽說那個曹操依法行事。”
騫碩：“圣上不要聽他一面之辭，不如讓他暫時出京吧！”
49 北部尉府 日
從府門甬道傳來門吏唱喝聲：“大長秋杜如到。”
一彪人馬，“導(dǎo)從”一輛黃蓋車馳來，大長秋杜如持節(jié)走下。
曹操整裝急步迎上前去。
杜如傲慢地走進北部尉府正廳：“曹操接旨！”他清了清嗓子，捧旨宣讀：“曹操受皇帝之命，掌管北部尉職，保郡府平安，功績有佳，特遷為兗州頓丘知縣，即日出京，此詔！”
詔罷，曹操跪俯良久：“臣，謝恩領(lǐng)旨。”
[字幕]熹平六年（公元177年），曹操二十三歲，任頓丘令，不久又被朝廷征為議郎。
50 南宮 日
卻非殿。
靈帝理朝。公卿百僚列班出朝。
大長秋杜如唱喝：“有本奏來，無本退朝。”
太尉橋玄出班，執(zhí)笏跪奏：“微臣以為北部尉曹操秉公辦事，以法治亂，實為朝政和圣上之安危，圣上應(yīng)酌令嘉獎才是，出京實不應(yīng)該！請圣上明鑒。”
騫福口中低語：“到底出來了。”
靈帝：“朕意已定，讓他到兗州也是重用嗎！”
51 北部尉府門外 日
一群貧民圍住胖衙役和瘦衙役。
“曹大人不能走啊！”“我們要見曹大人！”人群中呼聲一片。
胖衙役：“諸位請回吧。我們代曹大人謝謝諸位了！”
瘦衙役：“我們定將諸位的一片心情回稟大人！”
52 北部尉府 日
曹操佇立窗前，紋絲不動。
府門外人群吵雜聲隱隱約約傳來。
曹操沉思有頃。
53 洛陽平城門外 晨
曹操調(diào)職遠行。
一輪旭日噴薄而出，朝霞似錦。
一輛軺車前，曹騰、侍官等向踏上車蹬的曹操告別。
曹操坐定，微笑拱手。
曹騰：“人生在世，但求浩然之氣存天地間，七十老翁，夫復(fù)何求！看來你的道路不在洛陽。”
曹操迷惘地苦笑：“天命在此，圣意難違啊！阿瞞我不以自家為憂，但以社稷為重，只恨奸佞而不能誅之。”
曹騰：“古人說得好：要臨大節(jié)而不可奪，方為人中豪杰啊！”
曹操：“我愿做人中豪杰。請祖父多多保重！”
小僮坐在車前，揮鞭一響，馬車馳動，車聲轔轔。
軺車向著東方緩緩馳去——
長天遠望，道路茫茫。
渾厚古樸的歌聲在朝陽中悠然而起——
天之悠悠兮茫無際，
地之悠悠兮闊無邊，
人之悠悠兮窮無盡，
無盡無盡兮無盡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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