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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家人與天地對話,雷公山梯田同平原水稻握手。苗家人描繪了一幅平原水稻登上雷公山的“秋霞披苗嶺,金稻上云梯”的壯麗畫卷!
一片云上稻,萬家打谷聲。雷公山南側的開屯苗寨鑲嵌在金色稻谷的梯田里,苗嶺把壯美的秋色定格在連綿的群山上,一群踏秋者陶醉在開屯梯田的金波橙浪間!
2019年9月23日,我與鳳鳴相會,邀約新友阿梅、阿蕾和阿依,乘著秋風上雷公山,踏著秋陽盤旋于苗嶺,去領略開屯梯田的秋色,去品味開屯梯田的稻香。
由于這等踏秋者來自雷公山之朔的清水江北部的苗家人,是渡過清江水、劃過清江浪而來,對苗嶺主峰雷公山梯田的造訪,稱得上是遠方本家人的光臨。
開屯苗家人在雷公山上鐫刻了級級震天撼地的梯田,在高山峻嶺上締造了連云接天的層層“平原”,破天荒地耕耘出了平原才有的稻香奇跡!因為,苗家人的先輩們數千年前在黃河、長江流域就創造過天地一色的水稻世界。苗家人在雷公山開山墾田至少已有三千年以上的歷史,把先輩們開創的平原水稻搬上到了雷公山上,落戶于開屯海拔約一千米的半山腰上。
世界水稻種植起源說,學術界有多種觀點。在我國學術界早些觀點認為, 從距今7000年前的河姆渡遺址出土的大批稻谷、米粒、稻根、稻稈堆積物分析,證明早在此之前,我國長江下游的先民就已經掌握了水稻的種植技術。認為最先的水稻種植由杭州灣和長江三角洲近海,然后逐級延伸到長江中游、江淮平原、長江上游和黃河中下游。簡言之,長江下游及其附近地區是我國也是世界栽培水稻的起源中心。
然而,根據1993年中美聯合考古隊在湖南道縣玉蟾巖發現的古代栽培水稻,距今已有14000年-18000年的歷史。證明中國是世界上水稻栽培的起源國,這也是目前世界水稻起源說的最新觀點,至于是否還有新的發現和新的觀點,用唯物史觀來說,只有“尋覓與等待”!
不論正史觀點或野史觀點,根據苗家人生活繁衍遷徙的過程,苗族是水稻種植民族是無疑的,就現在世界水稻種植分布的格局而言,雷公山山脈上萬畝梯田就是中國平原水稻在高原上的延續,苗嶺主峰雷公山上的一千余畝開屯梯田就是雷公山梯田的縮影。苗家人把水稻這部宏篇巨著從平原抒寫到高原,從浩淼澤國寫上了巍巍苗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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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在《題三義塔》說,“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由于炎黃蚩三兄弟的不和,發生了曠日持久的戰爭,一場分崩離析的“逐鹿之戰”,形成了“粟作部落”與“稻作部落”的分布格局,蚩尤稻作部落爭鋒失敗后,苗家人又在慢長的南遷過程中創造了新的稻作文明,將一馬平川的平原稻田逐漸南移,并且移上了茫茫蒼蒼的高原,移上了縱橫交錯的大山。
開創開屯梯田的苗家人由于丟失了文字,一代代人靠著口傳、靠著記憶,腦海里的印象就是水稻種植起源于水波連天的東方,可能是隨著地球變溫而海平面抬升,過去的稻米之鄉變成了一片汪洋,也就是現在所言的“滄海桑田”吧,稻耕只得內移平原一帶,再后是弟兄不和而大打出手,輸者只有一退再退,有的南退到天涯海角,有的退進高山河谷,隨之水稻耕作也播下了一路水稻文明!
抓起一束束斜陽光柱,踩著一縷縷斜陽余暉,驅車至開屯坳口,一道道腰帶式梯田纏繞在冷竹嶺上,一片片金黃的稻谷漸漸模糊于遙遠的東方。
三位清水江以北地域的身著紫裙帽藍衣裳、佩戴著銀飾項圈、經歷了大起大落的沿山公路、最終被金色云彩般的梯田稻谷沖洗去了余悸的苗家女,迎來了興高釆烈看云朵飄移、放眼縱觀稻浪翻滾。
借助雷公山上的苗家人的梯田稻谷,留下一張張寧靜、奔放、陽光的倩影。靚女天生最愛美,藍天歷來誘白云。稻田邊,麗影徐徐展現;田埂上,苗女翩翩走來。一張張手巾在手,輕盈飄移;一把把紅傘遮頂,碎步夕陽……斜陽掩面疑目,白云羞澀遠避,仿佛“千層梯田稻色美,三位靚女錦上花”。“咔咔咔一一一”稻田角的高樹上一只喜鵲鳴叫不停,可謂“有親人自遠方來,家有田魚米酒加歌聲”!此時,裝點在金燦稻谷梯田間的人家,炊煙徐徐上升,不論光臨誰家都會受到熱情款待,苗家人就是如此樸實大方。
秋濃日當空,正是稻熟時。梯田里飄來不時的打谷聲,一排排稻草人隨聲列隊,宛若向秋天的凱旋敬禮,又如向秋色的告別,來年再度踏上開屯梯田。
在梯田里,除了已經收割的稻谷外,還有一些靜候收割人的黃泱泱的稻谷。另有數丘沐浴秋陽的粉白粉白而帶絨毛的高桿糯谷,算是本地糯谷稻子,柔柔的稻葉、彎彎的稻穗,透射出一種柔韌性,更顯示出苗家人的堅韌不拔精神。
這種高桿糯谷齊人頸部,收割時一般留其稻桿,一可做米芯草掃帚,二可做端午節粽子繩。在捆系粽子時,首先用水浸泡,糯米草變為柔軟即可,煮后會散發一股股稻香味;糯米草還可燒成灰,混合于糯米之中,煮熟的粽子又軟又香。
大山里的人都喜歡吃糯食,既簡便又抵餓。上坡勞作時,用竹簍裝一小筐糯米飯,加一些酸菜和辣椒,作為中餐可美極了!走親,抬粽子是走舅舅家才施行的禮儀,苗家人視“娘親舅大”,至高無上。抬糯米粑走客,也是最親禮節,被視為“送粑情意重,接粑禮如天。”
正因為糯米食品在苗族社會交往中的分量,所以在開屯梯田里,每年每戶都會種上一兩丘高桿糯稻谷。
我多年未見到高桿糯稻谷了,今日突然遇上,果真有些驚奇,著實拍下了好幾張照片:那柔柔的稻葉,那垂竿般的谷線,那茂洋洋的糯谷田,讓人心里滿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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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冷竹嶺半山腰的一片金黃色梯田,心中被一種無型的崇敬所震撼。但是在一層層耀眼稻谷的背后,隱藏著諸多鮮為人知的辛酸往事和傳奇故事。
最早,苗家人沿著都柳江逆流而上,暫時棲居于榕江一帶,由于遷移來的人群猶潮水般涌來,開屯這一支苗家人只得從平永河向森林密布的雷公山腹地行進。
當初,隨身攜帶的僅僅是稻種、刀斧、鋤頭、弓箭,再有就是獵狗。涉入深山密林,獵狗就是先鋒,在前方探路,一旦有險情,它會迅速傳遞情報,獵狗成為了人的忠實伙伴。故有“兒不嫌母丑,狗不嫌家窮”之說。
一天清早,主人帶狗進山捕獵,整天沒有捕到一只獵物,狗也不知跑到哪山哪嶺去了。正在無望之時,獵狗聲由小而大、由遠而近,獵狗嗅著氣味,回到最初分手的路口,終于與人相遇。然而獵狗圍著主人叫個不停,主人覺得好生奇怪,便仔仔細細一看,獵狗身上沾了不少浮萍,就是當地所稱的浮飄,讓主人激動萬分。因為有浮飄就有水,有水有浮飄就可以種植水稻。
次日,便選派幾位年輕人,讓狗帶路去尋找有浮飄的地方,果然來到開屯一帶,正是夢寐以求的安居之所,于是舉家遷入開屯,開始了墾梯田、種植水稻,將澤國水鄉的稻作文化帶到了雷公山,開啟了開屯稻作文明新歷程。
目睹層層疊疊的梯田,可以想象到苗家人是如何一鋤一鋤挖掘、一段一段地堆砌田坎、一挑一挑地運來泥土,然后把水從源頭引入田里。沒耕牛用人挖,沒肥料割草摘葉肥田。養牛耕種之后,才割草踩糞肥沃稻田。田坎浸水易塌,用鋤頭木錘夯實,直到進入今天的信息時代,這里耕種的稻田還是啃著拓荒者的老本,現在所改進的僅為田坎加了一層混凝土,引水溝改為水泥渠。古人建造的梯田是今人不得不點贊的,雖然還有刀耕火種的遺跡!
開屯梯田雖然稻谷產量不高,但是單產值卻不低。因為開屯梯田的耕地是原生態的,稻谷自然是原生態,由而食了開屯梯田的稻米,就自然而然地有益健康,少生疾病少花錢。算起這筆帳來,想必人人都會變得聰明起來!
開屯苗家人幸福指數很高,開門見山,綠野一片;吸一口氣,富氧滿腔;想要摩天,登山便可;想要攪云,伸手便是……
開屯苗家人的無限守望:秋天里那片黃橙橙的梯田,秋天里那片金燦燦的稻谷,還有那一片泛著銀光的稻魚田……
開屯苗家人守望著這片從平原搬上雷公山的稻田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