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教師節,一年一度在今天這個日子,我心里都要默想一遍所有教過我的老師,不知道老師們現在是否過得好?
讀了十幾年的書,各門學科經歷的老師估計有上百個,絕大部分我現在都有印象,尤其感激的老師有四個:一個是我的啟蒙老師殷老師,一個是教我高中語文的王老師,一個是我高三班主任吳老師,還有一個就是我的大學輔導員嚴老師。
在我五周歲那年,殷老師去我家找我父親,說別讓孩子整天在家瘋玩了,讓他跟我上學去吧,于是我就正式地開始了學生生涯。在我入學的年代,還沒有義務教育的說法,農村里面的孩子由于受經濟條件的限制,很多都沒有接受過學校的教育。那時侯能健康長大都是不容易的事,部分家長不會考慮孩子讀不讀書的,由于當時教育資源十分有限,孩子入學也沒有年齡的要求,加上生產隊的牛舍空間有限,我是班上被殷老師領進去的最后一個學生。記得當時還有一個長我2歲的學生家長被殷老師拒收,家長責問殷老師為什么不收大孩子而收小孩時,殷老師一句話就讓那個家長語塞,你的大孩子有人家的小孩子明白事理嗎?
殷老師不僅將我領進了學校,而且對我予以了特別的關注,我自然也沒有讓殷老師看走眼,因為我學習成績在全班第一,后來甚至成了村里的所謂“神童”。順便多記述一點的是我們當時的教室是一間牛舍,“教室”里同時安排了兩個年級的學生一起上課,一年紀和三年級在一起,二年級和四年紀在一起,在二年紀的時候我竟然指導過四年級的學生語文作業,殷老師只教我們到二年級,因為他好象也只有高小畢業的水平,由于不能實現民辦轉公辦,殷老師到現在還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農民。
與殷老師不同的是我的高中語文王老師,他是文革前的大學生,據說當年在大學他是學校公認的才子,倒霉的是他叫“王東平”,在文革期間,因為他的學問和文人的清高,最后被人以反革命罪行關了十幾年大牢,他怎么反革命的呢?因為他的名字反過來讀叫“平東王”,舉報人說他不僅要擺平毛澤東,而且還要稱王。這件事現在聽起來可能很可笑,簡直就荒誕不經,但是在那個特殊的歲月,什么怪事不可能發生呢?
平反后,王老師已經年近半百了,十幾年的牢獄之災積累了他的學識,跌宕的人生讓他重新思考了對世界的認識,王老師身上雖然沒有了意氣風發和指點江山的激情,但經年的思考和知識的積淀,他讓我對語文的學習豁然開朗,語文原來是可以這么教的,語文原來是這般的有趣!在別的老師每天圍繞教學大綱給學生講解段落大意和中心思想的時候,王老師給我們朗讀報紙上的《蛇口風波答辯錄》;在別的老師在給學生編寫模擬試題并組織考試的時候,他跟我們侃侃而談電影《紅高粱》的攝影技巧、文學創新和新潮的價值觀評價;當別的老師讓學生在課本上寫寫畫畫的時候,王老師在給我們朗誦電視記錄片《河殤》的解說詞。不知道王老師這樣的教育方式是不是素質教育,但我的語文水平因此而實現了革命性的轉變,語文是理科生最頭疼的學科,而我的語文學習不僅讓我在當年的高考中成了我的強項,而且將寫作成了我終身的愛好。
吳老師是我高三的班主任,和我一樣,吳老師也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出身,由于專業不熱門,大學畢業以后就一直在我們縣最好的中學教生物,當然他教的學生的生物水平也特別優秀(我們班當年生物的高考平均分是63分,滿分為70分。)。學校能讓一個生物(非主科)老師當班主任,我想不僅是看重吳老師的專業水平,更重要的是他的人格和品質,吳老師幾乎囊括了優秀教師的一切素質,最讓我敬佩的——他是一個真正意義上大寫的“人”(吳老師長得特別瘦小)。權且以二三事來講吧:一是負責,為了防止個別學生偷懶,吳老師每天晚上讓宿舍長(廢棄的教室當宿舍,幾十人住一間。)每天晚上11點以后去他家取鑰匙開宿舍門,早晨6點讓宿舍長將宿舍上鎖并將鑰匙保存到他家,春夏秋冬、刮風下雨沒有一天例外;二是博愛,當時學校的教室里晚9點是要熄燈的,為了確保我們的學習時間,吳老師自費為我們班每4人配備了一盞煤油燈,由于當時煤油屬于稀缺物資,吳老師動用了他在縣城里面一切可以調動的資源,確保我們的煤油從未斷檔,在煤油燈的烘烤下,我們班當年80%的同學考取了大學,這是我們學校前無古人的記錄;三是仁厚,當時班上也有一些同學家里條件比較好,為了照顧班上絕大多數貧窮同學的心理感受,吳老師帶頭穿破衣服(可能他也不寬裕),并鼓勵全部同學穿帶補丁的衣服,并通過多種形式營造公平和平等的氛圍,確保全體同學的尊嚴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尊重,煤油燈加“百衲衣”成了我們班一道亮麗的風景。
煤油燈成了指引我們走上陽光大道的明燈,百衲衣讓我們學會了珍惜和關愛!如果吳老師將對我們的愛減少十分之一而去關注他自己的處境,現在估計他至少也是縣教育局的局長了,遺憾的是他的全部心血都投入到他的學生身上了,好象他已經無法再分心去考慮周邊的人事,他現在還是一名普通的教師。桃李芬芳,不名一文,這可能是吳老師現在最真實的寫照吧,但是能將教師這個職業做到他這樣神圣的,世間能有幾人呢?今生我欠吳老師一個承諾,這是我的一個遺憾!當時填寫高考自愿的時候,吳老師堅持要我填報師范院校,他說以我的口才、人品和能力,如果我不為教育事業做一點貢獻是不應該的,但是當時的師范生的前景實在太暗淡了,我世俗地選擇了一個熱門專業,離開了生我育我的土地,盡管在后來的職業生涯中也有幾次想了卻我的遺憾,無奈我還是被五斗米壓彎了腰。
嚴老師是我的大學輔導員,大學的輔導員與中學的班主任不同,他是不上講臺授課的,他主要負責管理學生的衣食住行學,雖然他不直接傳授給我知識,但我從他身上學到的知識最多,得到的人生啟迪最大,獲得的幫助也是最直接的。他是一個特別隨和的人,在大學期間我和他象兄長一樣地相處:他將我從一個不會說普通話的鄉下孩子培養成了一個標準意義上的城里人,他教會了我很多為人處事的方法和技巧;因為他的培養讓我從一個見人害羞的人,最終成為了萬人矚目的學生會主席,我不是感恩于他的對我的造就,而是感恩于他讓我全面清晰地認識了自我。不知道有多少次在他單身宿舍的行軍床上,我們盤膝聊天,聊了很多團隊管理的方法和自我提升的途徑;在他的指引下,我很多次為班上貧困的同學發起募捐,為需要的同學站街聯系家教,讓我平生第一次獲得幫助他人的快樂!他是一個樂觀豁達的人,厚厚的近視眼睛后面閃爍著一對狡黠的眼睛,給人感覺這人這個比較事故,遺憾的是他偏偏不是這樣的人,前幾年他正官運亨通當上系書記的時候,由于學校的聯合辦學事宜,他上了騙子的當,最后騙子人間蒸發,他成了替罪羊,至今身陷囹圄。
這四個恩師今年的教師節不知道他們是否能收到官方的教師節祝福,他們四人中,一個依然是農民,不知道教委是否承認了他的教師身份?兩個已經退休了,人走了茶涼了嗎?還有正在苦難中煎熬的嚴老師,你現在還好嗎?
殷老師將我提前帶出了蒙昧時代,我以自己的實踐證明他當時在沙中淘到了真金,他應該以有一個研究生的學生自豪吧?如果以受教育程度來比較,我已經比他高出幾倍,但尺有所長,他以他獨有的慧眼讓一個農家孩子實現了龍門的跨越;王老師應該是一個歷經劫難而大徹大悟的人,他不僅悟出了人生哲理,而且悟出了獨特的授人以漁的學習方法,在王老師的啟迪下,寫作幾乎成為了我的衣食父母;我雖然辜負了吳老師對我的期望,但在以后的征途中,我一直努力朝老師期望的職業努力,盡管最終沒有站在教室的講臺上,但在人生的講臺上,我一直乞當人師,知無不言地將自己平生所學告訴我能告訴的人,我不僅與人為善而且勸人從善,最大限度地發揮傳道授業解惑的使命;嚴老師是一個不幸的人,命運對他是不公平的,一個教育別人熱愛生活、關心社會、樂于助人的人是不可能做出違背社會責任的事情的,清者自清,相信時間會還嚴老師一個公道,我也將一如既往地在嚴老師扶上的馬背上繼續人生的征程。
師恩深似海,老師們對我的恩情是我終身受之不盡的財富,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里,首先我終身感謝教育和幫助過我的老師們,其次,我要真誠地向他們到一聲“節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