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鲃肺湯的念想,有五六年了吧?
每年都會念叨幾句“去石家飯店吃鲃肺湯吧。”但行動,總是有些遲疑。
也許是對這種名聞遐邇的老店和名聞遐邇的名菜,總抱著一些戒心?
就好像常熟的叫花雞,聲名遠揚,可真正去問常熟人他們吃不吃?十個有十個說不喜歡。
選材上的不考究,做工上的馬虎,生意上的急功近利,讓很多曾經很著名的菜,淪落為只是有一個名而已。
名,不符實。
其實鲃肺湯本身就是個名不符實的產物。
鲃魚,形狀像河豚,但無毒,與河豚相比肉較緊,外表最大的差別是身上有幾個明顯的黑斑,所以原來叫斑魚。現在很多飯店用它冒充河豚,初春時很是賺錢。但斑魚的肥美季節,應該是在夏秋季節。
魚哪有肺?所以這碗湯,實際上是用斑魚的肝臟來制作,舊名“斑肝湯”。
河豚的肝劇毒不能吃,斑魚的肝卻粉嫩鮮美。當年同盟會元老于右任到蘇州,在木瀆石家飯店吃了一碗斑肝湯,贊口不絕,特地打聽這是什么菜,又欣然題詩:“老桂花開天下香,香花走遍太湖旁,歸舟木瀆猶堪記,多謝石家鲃肺湯。”
我總覺著這是負責招待的人蘇州口音太重,于右任聽錯了吧?
當時報紙還發文章,嘲諷于右任不認字,生造了“鲃肺”這個詞出來。但也立刻有不同意見反駁,雙方引經據典,罵戰一場。結果反而把這個“鲃肺湯”的名頭越炒越響亮,最后干脆店家自己也把菜改名叫“鲃肺湯”了。
今年終于下定決心,專門走了一趟李公堤的石家飯店,就為這碗魂牽夢縈好多年的湯。
湯是例上,一碗清湯里有兩爿魚肉,一個魚肝,一層魚皮,應該就是一條小鲃魚去骨之后的殘骸。
小鲃魚和鲃魚,又是兩個品種,就好像小鮑魚跟鮑魚的差別。但湯的確是鮮,清雞湯嘛!再加火腿,香菇,筍丁來佐味,怎么可能不鮮?再加上鲃魚肝的柔滑,簡直讓人想起頂尖兒的法國鵝肝,只是……實在太少了點,只在舌尖上一滑,頃刻就沒了。
看看《隨園食單》中關于斑魚的做法:“斑魚最嫩。剝皮去穢,分肝肉二種,以雞湯煨之,下酒三份、水二份、秋油一份。起鍋時加姜汁一大碗、蔥數莖以去腥氣。”可見這斑魚雖然嫩,但鮮度上終究是差一些,所以要用雞湯來提鮮。不過袁枚這個做法用到醬油,應該是紅燒之類,與鲃肺湯不同。
另外得月樓也有鲃肺湯,看介紹似乎與石家飯店大同小異。
總覺著這菜有些敷衍了事,若是用一斤左右的鲃魚來做,才更過癮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