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良渚古城城墻遺址
良渚工作者和考古人喜歡用“幸運”來概括對遺址發現和申遺成功的感受。
良渚古城遺址架構越來越清晰,古代文明的更多角落也得以重見天日。這樣的“幸運”不僅得益于四代考古人的堅守,更是因為多方力量的共同呵護。每一個工作、生活于此的人,也都嚴格遵循著“保護為主、搶救第一、合理利用、加強管理”的工作方針,以實際行動完成對良渚文明的守護與傳承。
跑遍整個良渚
今年是杭州良渚遺址管理所(以下簡稱“管理所”)所長黃莉到良渚工作的第13年。2010年,黃莉被調到遺址管理所,從那時起,遺址的日常巡查、遺產大環境風貌管控加上對遺址保護的宣傳就組成了她每日的必修內容。
管理所是杭州良渚遺址管理區管理委員會(以下簡稱“良管委”)的下屬單位。黃莉將自己的工作性質視作“橋梁”。每年,她和同事都要聯絡良渚遺址保護區范圍內的24處村落,詢問他們的建設需求。一旦有農戶或是項目需要開工動土,黃莉和同事們就要統計情況,反饋給良管委,再通過既定流程規范建設行為,以防因為紕漏破壞了遺址。保護區內的每次動土都要讓管理所的工作人員至少來回奔波七八次。
“比如農戶建設,肯定要搞清楚他的住房現狀、登記他的材料,看他是不是戶主并審核戶口人數。符合建設要求后,還要聯系考古所,檢查地基的文物埋藏情況。在施工過程中,我們每天都要跟著監督,以防有文物或遺跡出現,或是防止建筑的實際高度面積超出審批范圍,每一項都很細碎。”黃莉對《中國報道》記者說。
良管委文物與遺產管理局局長陶豫介紹說,幾乎每周,管理所的工作人員都要開著車在111.53平方公里的保護區內巡視,以防有違建、盜挖和亂扔垃圾的情況出現;如果還涉及到考古發掘,就要與考古所聯系,記錄區域內的發掘情況與成果。
“現在只要有建設,我們可以做到馬上與考古所工作站的人員聯系,他們立刻趕來,很快就能知道選址地下的文物埋藏情況,小到幾平方米的地方也沒問題。”黃莉說,“就算是一塊不完整的平面圖,我也能知道這是在哪里、有什么變動。”
考古為先
對于良渚人來說,將遺址保護的重要性放在首位就如傳統一樣被延續下來。
良渚古城遺址公園里有一條小路,兩旁植物茂盛,如果不是特別提示,幾乎沒有人會注意到這是曾經的104國道。1999年——正值這條國道要被拓寬之時,有專家發現國道會縱貫良渚遺址群的莫角山等多個重要遺址。
為保護良渚文化遺址群,浙江省交通部門投資了超過預算一倍的2.4億元,將104國道南遷改道,避開遺址。2008年時,為了還原古時植物分布,這條被廢棄多年的老國道穿越遺址城區段接受環境整治,成為遺址區的一條景觀道路。
“我們對遺址的規劃和保護是一個動態的、循序漸進的過程。一旦在考古領域有所突破,城市建設在必要時也會做出相應調整。”陶豫告訴《中國報道》記者,“正是因為我們將文物與考古前置,考古工作才有機會這樣深入。”
關于良渚古城的考古結果確實在不斷突破。2015年,良渚古城外圍水利工程被發掘,這是中國最早的水利工程,也是世界最早的防洪水壩系統。彼時,水壩遺址尚未定級,控制范圍還未明確,但正在規劃建設的杭州第二繞城公路西復線的路線,還是主動避開了位于余杭區瓶窯鎮范圍內的良渚古城外圍的水壩遺址。
隨著水利系統價值的顯現,2017年3月,國家文物局明確要求將水利系統納入申遺范圍,與此同時,西復線的線路圖被發現從兩處重要的水壩遺址中間穿過,且部分位于遺產區內,對高壩部分的保護造成不利影響。一旦改線,原定的工程造價、報批程序都將受到很大的影響。經文物部門協調及浙江省政府領導的研究,該段高速公路選線還是做出了重大調整,最終避開了遺址區。
做出妥協的不僅是基礎設施建設。瓶窯鎮處于良渚古城遺址的核心區,2000年之前,這里的石礦產量頗豐。據《文匯報》報道,“從瓶窯到安溪,共有23家采石場在開山取石,大的年產量上百萬噸,小的也有幾十萬噸。”然而,城鄉建設和工業建設的迅速發展必然需要破土動地,而不加控制的開發也必然導致遺址景觀發生變化。2002年,良渚遺址及其附近的30家石礦全部關停。
“遺址保護是一個互相理解的過程。我們要圍繞遺址逐步調整,也不可避免地要做出一些犧牲。”陶豫說。
與民生發展共生
為了保護而做出妥協,不可避免地會衍生一些矛盾。
《良渚遺址群保護區總體規劃》提到,為協調保護與發展的需要,從推動區域經濟發展和產業集聚發展的要求出發,產業布局建設以文化創意、文化旅游、高尚人居、生態工業、都市農業為重點的五大特色產業集聚基地。
原有的工業園區要開始逐步撤離,村民必須要進行生產轉型,但這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在良管委和當地政府的牽頭下,當地產業布局慢慢發生了變化。
陶豫介紹,現在有一些村放棄了低端的加工企業,也開始轉變思路,做一些文創企業和高端民宿。“我們其實可以很自豪地說,在余杭區,甚至杭州市,有很多精品美麗鄉村,都在我們的保護區內。這就是因為我們的保護工作一直很周密,原生態環境才沒有被破壞。”陶豫對《中國報道》記者表示,“管控并不是要限制發展,而是要基于實際情況、在遺址保護的基礎上進行產業引導,從而進行更好的發展。”
2014年1月1日,《杭州市良渚遺址保護管理條例》開始實施,以地方性法規的形式增強遺產保護管理剛性。依據《良渚遺址保護總體規劃》編制的《良渚古城遺址管理規定》《良渚國家考古遺址公園控制性詳規》《良渚古城遺址保護展示規劃》等13個系列規劃,推動遺址保護規劃與城市發展規劃、土地利用規劃的對接融合,形成上下一體、左右銜接、多規合一、切實可行的規劃管理體系,增強保護規劃的可操作性。
申遺成功讓良渚短暫地松了一口氣,但也使良渚對遺址區的保護工作有了更為嚴格和細致的要求。“申遺成功后,對遺址的保護和利用提出更高的要求。作為良渚遺址管理和保護的一分子,我們將不斷從工作實踐出發,努力探索遺址綜合保護和利用的協調發展。”陶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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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發于《中國報道》2019年第9期
采寫:《中國報道》記者 左琳
責編:蕾西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