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今天是九九重陽，難得有這么應景的作品。如果你從來沒有給父母買過鞋，如果你的父母還在撿你不喜歡穿、不要的鞋穿，你可以好好看看這篇文章……
給父親母親買鞋
人們常說：鞋合不合適只有自己的腳知道。又說：買鞋必須帶上腳。你看，那只是表述不同而已，意思相同。一句話：鞋穿得是否舒適，只由你的腳來裁決。
可是得到一雙很合腳的鞋著實不易，即便是你親手做也未必。
春節剛過，我又到喧囂的都市融入朝九晚五上班族的陣列。一個偶然的機會讓我路過名為“鞋多多”的店鋪，老板是個浙江小女生。
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節前只是為父母添置了新衣和鞋子，忙著攜一家大小回鄉下與老人家一同過年，而尚未為自己更新雙鞋。于是，在潛意識支配下，我跨進了那兩開間門面堆滿男女老少鞋子且擠滿買家的商店。
功夫不負人，真的讓我挑到了一雙很喜歡的鞋。
雖不是高端名牌，也絕非扎眼好看，但我穿著很舒服。用句毫不夸張的話：有生以來，第一次穿著如此舒服的鞋子。
小時候雖資源匱乏且家境貧寒，但每年都有幾雙新布鞋穿。尤其是過年時，能穿上嶄新的布鞋那真是幸福滿滿。更讓我與眾不同的是，所有布鞋的鞋底，竟然是我的父親一針一線納制而成。
那時候父親在離家百里外的單位上班，他言語不多，做事踏實。對我是嚴以表而寵愛于心，記憶中好像從未動過我一個手指，倒是母親凡有我調皮動輒會大打出手。話雖這么說，父親的臉色與眼神卻讓我敬畏而不敢犯錯。
別看他大字不識，但英俊明理，肩寬胸厚，中等身材，不煙酒，不打牌，還舍不得吃穿，也從不耗時間做無聊的事。雖單位遠照顧不到家，但父親總是想著法子幫著母親，甚至做起了女人的針線活。白天上班，下了班就納鞋底。于是上下三代人的布鞋千層底均由他出品，并且免費慰藉到鄰里親戚。
童年，每當父親帶回成捆的成品鞋底，親友們來家提貨總是伸出大拇指夸獎我爸手藝比女人強時，我幼小的心里總有難以言語的興奮，也為有這樣棒的父親高興。你想：有幾個男人會納鞋底呢！當然除鞋底外鞋面等的其他工藝制作那就是母親的事啦。
光陰似箭，童年不再。穿著不曾有過如此舒適的鞋子，勾起了我孩提時的回憶，也想到了遠住郊區年過八旬的父母。
父親或許年輕時舍不得乘車而時常徒步往返家里的緣故，膝蓋功能過早衰老退化，走路好不利索。因為我買的那雙鞋自己穿著實在適意，且又有父子同腳、形狀不異的緣由，盡管春節前為父母買過鞋，我還是萌動了再為父親買一雙的想法，甚至幻想著他穿著很舒服的鞋時臉上露出那老頑童式的笑容。
遺憾的是，當我再次步入“鞋多多”店鋪時，被女老板告知：那款鞋售完且不再生產。
我呆呆地望著滿屋的鞋子，足有二三分鐘無語……
半晌才惋惜地想，只能將自己剛買的鞋給父親啦。但又出新思維：父親有，母親沒有的話就顯失公平。
于是，我認真地為母親挑選起春秋鞋來。
母親的腳長得較難看，據說小時候外婆試圖纏她小腳，終因疼痛反抗而未果。但腳形生長從此就有點不自如，所以我一直沒能為母親買到過合腳的鞋。
我把難處告訴老板后，沒想到眉清目秀、身材小巧的女老板脫口而出：沒關系，我幫你選一雙，帶回家，老媽穿了不舒服，你再拿回來換，順便把你媽的腳拍個圖片同時帶給我……
浙江人會做生意真不假——我笑著說。
對我的贊美，她只是回饋予甜美的微笑，雙頰留下了兩個深深的酒渦……
周末，我一到家就把父母叫到一起，拿出兩雙鞋讓他們穿上。
母親第一句話就是：春節剛買的還沒穿呀，浪費錢！然后兩人還是嬉笑著像孩子似地一起試鞋。
果然，父親一穿上鞋馬上說舒服，寬松，跟腳。還笑得合不攏嘴，不停地在大院子里邊走邊說：底軟，走路輕巧，腳指頭在鞋內伸屈自由。
母親也說從沒穿過如此這樣合腳的鞋。
此時，我也似小時候穿著父母為我做的新布鞋一樣開心。但同時沒忘告誡父母，不要將鞋收存，要穿。因為他們按慣例是舍不得穿的，總要留著，藏著，到走親串友時才肯拿出來穿。
由于工作的原因我無法常在父母邊身陪伴，但他們畢竟年老體弱。每逢假日我總是心急火燎地往家趕，直到看見父母微笑著為我打開庭院的大門，我的心情才像丫頭小時候我從幼兒園抱回她時一樣踏實。
然而，讓我詫異的是，自那次買鞋后，我每次回家總看到他們的腳上一直穿著我為他們買的那兩雙春秋鞋。這是我記憶中以往為他們 買的穿著用品中絕無僅有的，看來穿著舒服的鞋真的很重要，而與外人乃至本人固有的意識和消費的習慣均無關。
有一次，我欣喜地問：是不是穿著很爽？
沒想到倆老人不約而同地笑著說：是呀。繼而他們對視著，發出了會心的笑聲……
盡管我看到父母這對年輕時的帥哥美女開懷大笑時露出了殘缺而微黃的牙齒，但我體會得到他們此時內心的甜蜜。
日月如梭，夏季到了，我又抽時間去“鞋多多”精挑細選涼鞋。
而這次買三雙，父母及我各一雙。父親與我同款不同色，即一款淺色一款深色。
沒出所料，大熱天我拎著鞋回家，見到父母腳上居然還是穿著我買的那兩雙合腳的春秋鞋，真是愛不釋足……
我告訴父親：這次買的涼鞋你可二選一挑一雙，你挑剩下的一雙歸我穿。這時，他那爬滿皺紋而又精神健康的麥膚色臉上露著微笑，毫不猶豫地說：我老啦，穿深色的好看。
我心里樂啦：老人還沒忘審美。
父母穿好換季涼鞋，我依舊還是叫他們試著走走，看是否合適。
望著他們手牽手在院子里漫步，我思緒萬千……
生活中，鞋是否合適，真的只有你的腳才知道，外人是無法評判的。而最常見的說法，就是說婚姻也像鞋，非你經歷就無法感同身受。但我想說，孝順又何嘗不像鞋，你孝順到什么程度，你對父母好到什么程度，只有你的父母最清楚。
那些“做給別人看”，可以休矣。
作者：平衡
◆平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