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肖桂榮
人需要清醒,尤其在得意時。
翻開日記本,那是我十二歲時寫的。那一年,我從楊依依變成了柳依依,小名情情直接成了清清。我媽是小三上位跟我爸結的婚,可惜,我爸人老心不老,我媽又被小四取代。幸好我爸還有良心,一直不少我的生活費,主要是我的學習成績好,從小是我爸的驕傲。我媽孤家寡人地守著我,沒有再婚,一心一意地培養我。
因我媽的戀愛腦,外公、外婆毫不客氣地跟我媽斷絕關系。爺爺奶奶不待見女孩,我也很少見到她們。我媽因自己的有眼無珠,時刻給我灌輸“女人當自強”的古訓,盯著我練習書法,我的字寫得粗獷豪邁。
媽媽走了,我哭干了眼淚,一度要抑郁。我知道,媽媽是想離開這人世的,雖然離婚,她一直回憶當年和我爸在一起的日子。情之害人,我爸就是我媽命中的一劫。肉體灰飛煙滅,精神終于可以自由自在。
我夜不能寐,時時從夢中驚醒,有時候夢游一般走到女兒的小床邊,直勾勾地盯著女兒的睡顏,老公都要嚇傻了,“清清,你不要嚇我,我真的很害怕,媽媽走了,你還有我,你還有女兒,你可不能有事?。∧闳绻辶?,我和女兒怎么辦?。俊?o:p>
老公就是一個大男孩,而不是男人。日子一天天過去,我慢慢調整好情緒,漸漸從我媽去世的陰影里走出來。天很大,也很小,人很多,也很少,外面陽光燦爛。我的生命里,老公像孩子一樣無助,女兒像天使一樣可愛,我笑笑,把老公的頭貼在胸口。
嫁給老公多年,見到老公家人的次數單手都能數過來。要不是我媽的噓寒問暖,老公都不知道父母和孩子的關系還能如此親昵。第一套房,是單位分給老公的,那時候我們還沒有結婚,我只是幫著湊了一部分錢。老公分到房子比我還高興,第一時間把鑰匙上交,“從今往后,你就是家里唯一的女主人。清清,我告訴你,當年我考上大學,修完博士學位,找到工作,都沒有今天這么高興。城市里萬家燈火,終于有一盞是我的?!?o:p>
這個傻孩子,實在得有點憨氣。雖走出了山村,意識形態仍停留在“兩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的開心滿足上。生活才剛剛開始,這才哪到哪?。?o:p>
女兒掩嘴做嘔吐狀,“老夫老妻的,你倆能不能不要再秀恩愛!”
“你媽這樣的好女人,到哪里找!當初還沒有結婚,就把手里所有的錢都拿給我,讓我去買房。當時,我爸媽都沒給我一分錢。”
女兒做捧心狀,“老爹老爹,您老一再打擊我幼小稚嫩的心靈?!?o:p>
我媽去世后的很長一段時間,老公都照顧著女兒,給她編小辮,接她上下幼兒園,哄她睡覺。漸漸地,女兒開始粘著老公,不是纏著老公唱歌就是畫畫。有一回婆婆來我家,看著女兒指使得老公團團轉,老公甘之如飴的模樣,婆婆冷眼旁觀,“一個小丫頭片子,事還不少!”
老公是妥妥的女兒奴,為了女兒的一顰一笑,他甚至要跟某家長單挑,就為了人家兒子不小心劃破了女兒的裙子。我連忙制止老公的幼稚,“孩子間的事情還是讓孩子自己去解決,像你這樣,咱家閨女以后怎么找老公?”
我啞然失笑,兩個人組成一個家,為了女兒,我們都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