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金華街小學學農記
作者 ▏孟新志
金華街小學的學生時代有幾次“學工學農”活動。在那年月算是“必修課”之一。
我們班學農聯系地在雙流勝利公社九大隊,今天的勝利鎮山腳下,牧馬山出山口,一個溝壑縱橫田地肥沃的平壩河谷地帶。
我們的駐地是生產隊的一個大院子。男生的房間,在院子里的牛圈隔壁房間,女生的屋子是豬圈隔壁房間,都是堆放雜物的地方;蓮花白大白菜老干飯是主食;歡喜的節目就是去河灘洗澡。
每天下午收工后都要列隊去大院后面的河灘洗澡。走過一條曲折的田間小路,穿過一片茂密的翠竹林盤,眼前出現了一條小河,河道蜿蜒,水清風涼,植被茂密,風景如畫。穿過那片翠竹林時,男生每每的都要有點點小“惡作劇”,笑嘻嘻的戲嚇女生竹林里有菜花蛇或地老鼠……一片歡歌笑語中,走向河灘,每天勞動后的歡樂之地。
女生們或在淺水灘鳧水,各種撲騰,或在河灘上一個水凼里戲水嬉笑,或河灘上圍坐一個圈兒,各式游樂……男生們有的蛙式自由式極速撲向對岸,有的各種泳式變換交替,順流而下,“拉長灘”,有的在淺水區彼此撲水,“打水仗”。
生產隊大院子,是L型的。整個是稻草頂土坯房。大門直對是女生宿舍。進門左邊是男生宿舍和廚房。
路邊、屋后翠竹環繞。門口是大片麥田,金黃閃閃,麥浪微波,搖曳生姿。
遠山如黛,起伏連綿,就是牧馬山麓。成昆線上時而路過的火車,長鳴笛聲,奔出山口,黑煙拖曳,長龍擺尾,麥田里的人們都要停下活路,翹首一望……
?
學農主要任務就是協助農民伯伯收割麥子和水田里插秧子。?一片片麥田金黃金黃,陽光照耀下更顯得璀璨奪目。沉甸甸的麥穗兒飽滿粒兒大,散發出一股股醉人的清香,令人心曠神怡。?
早晨,陽光初照,田野迷夢。清新的空氣,沁人心脾。遠處,牧馬山麓,蜿蜒起伏,似如長臥原野睡夢中的村姑壯碩的身影。茅屋后,翠竹林里鳥兒們稠密歡叫“有學生娃兒來那……”屋內圈里的水牛“哞哞哞”的不停地叫著,不曉得是歡迎我們做了它的鄰居,還是呼叫它的早食,抑或想出工了呢。?娃兒們睡眼惺忪矗立田坎兒,聽著帶隊老師訓話。
帶隊老師也就年長我們幾歲。男生站一排,女生列一隊,都一臉嚴肅的傾聽老隊長敘說咋個握鐮刀、啷門下鐮、又啷個綰麥把……然后,懵懂地齊刷刷叫到“知道了”。?說到這兒,要插入一段話。
?為遵循老人家“學工學農”的教導,我們這群城里小學娃兒背著鋪蓋卷裹床草席,提前繳納糧票五斤、五元票子,跟隨老師來到了這兒廣闊天地,準備“小”有作為(不是長期駐防,不敢提“大”字)。就這樣,俺牢記“要聽老師的話”的母訓,身背鋪蓋卷和草席,斜挎書包,跟隨老師與同學們離開了家和學校,第一次出了遠門。
?那會的牧馬山在哪哈兒呢,好遠呢,跟到走嘛,走嘛。?其實,到現在,那次學農生活的歷煉,我都覺得“很有必要”。真的很有必要。
學農階段,每天早上基本都是6點半起床。沒法睡懶覺的,相互要喊起床,錯過早上那碗稀飯只有餓到。正是青春痘發芽芽兒的年月,身體需要糧食的。
再說,“空軍坦克集團”眾兵卒夜間偷襲活動相當的頻繁,加之悶熱,本身也汗流浹背的迷蒙了一夜。再不吃,那遭得住餓呢。還要下田干活兒的。7點半左右是早飯時間。
男生們有的早就蹲守到門口屋檐下,眼巴巴的望到對面廚房,聽到大勺在大鐵鍋里的“咣當咣當”的聲音,又聽見自己肚子“嘰咕嘰咕”的伴奏;有的干脆就懶散的坐到地鋪上,一邊扣抓身上的癢癢,數數夜間遭“轟炸偷襲”后的結果,一邊等待開飯。
女生們三三兩兩地在院子里相互幫助梳理辮子或聊聊閑言。
聽到廚師一聲吆喝: “開飯了!”一邊提一大桶往院子中間走,娃娃兒們就陸續聚集,按小組組成人員以反扣的籮篼兒為中心圍一圈,各自使用自己攜帶的碗筷舀飯,然后蹲地上刨飯。
籮篼上面多數時候擺放一碗素炒蓮花白或大白菜或泡菜;旁邊放一木桶,裝大半桶的白稀飯,有時是菜葉子稀飯,全體就去輪番舀飯。有時也有一盆隔夜的干飯。這時候就要考驗各自的胃口能量與刨飯速度了。
我帶的是那會常見的搪瓷碗, 不易摔壞的那種; 舀大半碗稀飯,夾點泡菜,筷子幾攪幾旋,沿著碗邊“呼呼呼呼”的邊吹邊吞。那年月稀飯就是稀飯,可以倒影人花花兒當做鏡子,所以大家俗稱其“吹吹兒”稀飯;兩碗下肚,肚子滾圓滾圓;然后就快速去大門外溝邊沖洗后回房間收拾(準確的說是牛屋)。
飯后都要去田坎兒邊集合,聽伯伯招呼今天下哪塊田里歡樂舞麥,并且每人要領取一把道具,“鋸鋸鐮”,跳正兒八經的“豐收舞”。
鐮刀是要每天早上領取收工后再統一交回的。防范娃娃兒們青春痘兒發芽過于旺盛血旺兒亂拱(后來確有打架沖突事件發生,不得不佩服伯伯眼光遠愛子心眼兒深厚)。詩人說“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
清晨。原野靜謐。
熹微的陽光劃過逶迤的綠澄澄的山麓,穿過搖曳多姿的竹林,喚醒萬物復蘇。大片金色的麥田掀起一波一波的細浪,猶如美麗姑娘驕傲的展示自己曼妙的身姿……“刷,刷,刷”麥田里響起了交響樂,鐮刀與麥子身形和諧,舞姿優美,演繹一曲曲明快地歡樂的豐收樂章。
娃娃兒們順麥田各自分占一行,一路排開。跟隨伯伯孃孃開啟學功課做作業的模式。右手握住鐮刀, 鋸齒向內,左手張開抓向麥子半腰三分之二處,左腳邁前右腳蹲后,彎腰弓狀,鐮刀斜向那部位下鐮,然后往內一拉,“刷”,干脆利落。然后側身放到身邊腳下。麥穗兒頭向外,根兒面內。成了。繼續。
麥田里“刷刷”聲此起彼伏。麥子也一路路順倒在田中,一排排伸向遠處。彎腰起身,起身彎腰。有的埋頭一直做功課;有的在后收集捆扎堆放;有的起身捋一捋發梢,抹一把汗珠兒,歇口氣兒,喝口水。
太陽漸漸升高。這塊麥地兒也在大家揮汗如雨中收割得差不多了。忙碌的身影也漸漸東倒西歪了。兩碗稀飯早已幻化親近滋潤了大地。近四小時的高強度“豐收舞”,面對10來歲的娃娃們來說近乎殘酷。值得點贊的是全班同學,無論胖的瘦的高的矮的帥的乖的,都沒有一個偷奸耍滑的。
至今,我還記得很多同學的名字: 徐德良楊鐵柱王世君陳靜趙光輝王慶華李華杰童守林;王春美孔鈺劉書利喬秀芳李紅英邱家鳳陳素芳張國芳張曉云等等。遺憾的是,這中間有的同學已經永遠離開我們,離開了一起學習一起勞動一起歡聲笑語的世界。
44年前這段短暫的學農時光,始終難忘。 前幾年,我曾開車專門去繞牧馬山麓跑了一圈。
牧馬山麓,風光旖旎,桃樹花開滿山,山下沃野數里,綠油油的麥田,阡陌縱橫,溝渠流水潺潺;勝利鎮街上已今非昔比。別墅棟棟,豪華氣派;農家院子白墻灰瓦,小樓聯排;私家車已成串排列;完全實現了老人家的愿望“樓上樓下電燈電話”。
繞了幾圈,我迷了路。昔日的那清清的小河灘,據說,圈進了某別墅區域;翠竹環繞的林盤,稻草土坯房的生產隊大院不見了蹤影;那片片金黃的麥田似乎變成了工業園區。
后來,后來的我們多次到牧馬山麓游玩。應天寺,紅燭繚繞,香客如織;三合院,環境清雅,高朋滿坐;蒙古包,羊肉燒烤,香飄四溢;二跑道,打望“叮叮貓兒”起降的游客,舉家齊聚,歡樂如歌……當年俺掙表現幫廚,去淘菜的小溝渠,現在還是那么流水清清嗎?
初夏,正午太陽也是火辣辣的。麥收功課屬于(外甥打燈籠)照舊。
梗稻米老干飯、炒蓮花白絲或清水酣悶大白菜片,是午餐一貫的主打菜肴,哪怕半月一次周日正午“打牙祭”,也就是加點肥片片豬肉,還得用放大鏡幫助,并刻印尋物啟事;倒是蓮花白有點油珠珠兒浸潤后順吞多了,娃娃兒們筷子也歡快了。先找“飯桶”撈一碗,木勺還要碗邊兒平一平,刮一刮;現在戲稱:就差點踩一腳了;雖說有點戲謔,但正長身體的時候加之勞動強度大,早晨的“吹吹兒”稀飯也消化得快啊。
生產隊為保證娃娃們伙食倒也不缺那幾碗米,再說也有票子與糧票做后盾的。
然后,趕緊蹲到,筷子快速伸向籮篼兒上擺放的那盆純天然美味兒佳肴,“啪嘰啪嘰”嘴巴包一口快速咀嚼;整個院子里,四個小組的娃娃兒,呈現一片“吧唧吧唧”的刨飯聲,聲聲入耳。偶爾,有小聲交流的,也未見其速度有多慢;吧唧完了,再舀一勺米湯,嘰咕嘰咕吧啦吧啦;稠濃的米湯確是清香爽口,好舒服,嗯嗯。
現在想想,喉結咕嘟咕嘟都不得不悄悄咪咪地作吞咽狀。放當下,都屬于稀有的綠色健康飲品了。
享受了正午伙食的酣暢,沐浴了明媚的陽光。回到牛屋,全身就開始惺忪迷倦與身輕無力,眼皮子就用火柴棍都撐不起來了,合著全身的汗味兒,也顧不上其他,俺倒地鋪就睡眼朦朧了;迷夢中,聽見這個某男說他膀子腰桿兒酸痛,那個某男說他今天上午遭鐮刀劃拉了,還有的訴說遭空軍坦克集團夜襲咬了多少包又被麥渣子豁得全身都癢……
農忙時節,搶收搶種。“戰天斗地”。與天斗,爭天氣怕下雨,淋濕了麥粒兒,耽誤了晾曬入倉;與地斗,爭時辰爭水源爭人手爭農具,尤其是爭耕牛;耽誤一時就是耽誤一季啊;生產隊大院泥巴墻上醒目的黑體大字標語“抓革命促生產”,哪個有膽子敢拖延一分鐘? 耽誤了一季,上交任務額度要完不成,留不了口糧,吃啥啊? 指不定還要進學習班培訓培訓呢。
“干活了,下田啦”,不曉得過了好久,迷夢中被吵醒,全身酸痛、腳桿兒軟軟、痘痘兒癢得心慌……全部襲來,還得慢慢撐起來。艷陽高照,直晃人的眼兒,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還是齊刷刷擁向了麥田。那碗濃稠的米湯哦,爽口爽心,舒服,舒服。
成熟的麥田星羅棋布。大片的麥田,一塊一塊的繼續收割中。多數人不停地在揮汗如雨的收割,也有的不停地小跑把伏地的一行行麥把兒遞給拌桶旁的打拌人;三、四位伯伯孃孃在拌桶邊緣來來回回地翻滾著使勁兒的摔拌麥把兒,讓麥粒兒與麥桿兒脫離,落入寬大的方方正正的木質拌桶里;拌桶里麥粒兒也漸漸的堆積、升高。
還有,手腳并用捆扎麥草的,肩挑籮筐奔跑著轉運麥粒兒的, 四處張望拾揀麥穗兒的;田間上,“邦邦、邦邦邦”與“刷刷、刷刷刷”等各種聲音交匯,琴瑟和鳴,似如在演奏著激越的創世紀樂章,撩撥著所有忙碌的每個人的神經根兒,震顫著心窩兒,令人興奮,仿佛全身血旺兒都在膨脹,鼓鼓的奔流,激情高昂……
初夏,一抹夕陽。暮色降臨。竹林環繞的幾戶農家林盤升騰起裊裊炊煙,田野間漸漸飄浮起一層層薄霧,蟲鳴蛙聲此起彼伏,悅耳悠揚;小路上、田埂間,三三兩兩的同學們散步、溜達。
我們幾個盤坐在生產隊大院門口田埂邊兒,纏著老師鄭小伙子擺龍門陣,幾位女生相擁站立在身后,記得其中就有含蓄羞澀的王春美,與之形影不離的孔鈺,短發俊俏的喬秀芳、文靜的李紅英等同學;紅英同學,她那會擔任我們學農期間的臨時衛生員。負責為鐮刀割傷的、麥桿兒劃壑口的、螞蟥鉆腿的同學搽點紅藥水什么的。我們這波主角兒是徐三哥,也是幺兒一枚。他比我們年齡大點,個子瘦高,黑亮黑亮平頭,笑起來一雙小瞇眼兒已無跡可尋,和藹可親;他要比我們大家成熟得多,一邊嚼文嚼字莊重表述著,一邊揮舞著手臂,像是要指點江山。
“我們坐在高高的谷堆上面,聽媽媽講那過去的故事。……”,高高的谷堆,旁娃娃兒們簇擁著媽媽,傾聽媽媽講大人的故事,這是后來80年代谷建芬的名曲,聞名遐邇,經久不衰。
那年月,我們唱得比較多歌曲是“車輪飛汽笛響,火車向著韶山跑,穿過峻嶺越過河,迎著霞光千萬道,嗨,迎著霞光千萬道”,也是我們學校合唱團的主打曲目之一,還有就是大家熟悉的“閃閃的紅星”等曲目,身邊的這幾位包括俺,那會都是學校合唱團成員。
至今,俺記得最清楚的就是鄭老師的出題,讓大家動腦筋急轉彎:“兩個瞎子進百貨店買襪子,售貨員要替他們分開裝兜里,倆瞎子謝絕了,說他們會完美的分開使用的,就相扶走人了。”瞎子怎樣做到的呢?你們猜,使勁兒猜!
呵呵,大家一起懵圈了,聚集這波兒,里面可有好幾位學霸啊,俺那會兒也是老師眼里的小聰明淘氣機靈鬼兒一枚啊,還是迷懵了。問題的前提是倆瞎子啊……瞎子不是行動很困難嗎?生產隊大院門口櫞梁上懸掛的半截鐵軌,上工時敲響的聲音還是那么脆生生悠揚、久遠嗎?
麥田里麥子一壟一壟的仍在被收割中。歡樂的豐收舞蹈一幕一幕的繼續演繹中。
麥田被收割后,緊接著,緊密鑼鼓地要開始一塊田一塊田的翻土。搶收搶種,是麥收季節里連環的程序。
頭頂草帽,肩抗犁耙兒,牽引水牛的赤腳伯伯來到了田間。他把水牛牽到田邊,麻利地套上犁耙兒,把尖尖的犁頭順著田邊杵下,插進泥土里,左手扶著犁把兒,右手握一鞭子一揮,嘴里呼叫著“唔唔,唔,哆兒哆兒”,黑黝黝的泥土透著芳香,被一行一行的翻造出來,全部翻造完畢,就要放水灌溉,讓田里的泥土含水飽浸,全部成為水田,等待插秧。
川西壩子的稻田是一年三季,自然而然農活兒安排得緊湊。犁田翻田,是件快樂的事啊,可以有口福了,可以在田間尋找“餑薺”。
現在,“餑薺”農貿市場隨處可買到,咬一口,脆甜可口,浸潤心脾,生津止渴,藥用價值也很高;那會能在田里翻犁出來,及時入口,又是件爽口爽心的快樂事。艷陽高照,麥田里,揮汗如雨,娃娃兒們已呈現疲憊不堪之狀;徐三哥先看到田里翻犁出來了一個又一個的嵌壤泥土里的“餑薺”,大喊一聲“有餑薺”,他自個兒率先奔去;男娃子們都忘乎所以,行如脫兔兒,爭先恐后地奔向犁耙后面,扒拉泥土,掏尋“餑薺”;有的先找到的,歡天喜地的吼一聲“我找到了”,炫耀的舉起來搖晃,然后自顧自個兒的雙手在“餑薺”上劃拉劃拉幾下泥土,再身上再來回晃幾晃,抻抻,丟進嘴里,咬上一口,嘎嘣脆,爽啊爽啊。
傍邊,有的,眼巴巴的望他一眼,又埋頭尋找去了;有的,喉結咕嚕一下,還羨眼的輕問一聲“味道如何”……女生們,有的,依然埋頭割麥;有的,站起來,搽搽汗,喝口水,會心的甜甜一笑;有的,脆生生的喊一聲,“給我們留點”;有的,悄悄的嘀咕道“今晚小組開會”……
暑假里每年夏季,我都要回鄉下跟隨爺爺叔叔在農忙時節都要到田間里玩耍的;那會兒,田間里都是很生態的農作物;我跟隨大不了幾歲的幺爸兒和表哥們也學會了幾樣的,什么攔截水溝,用竹篼拂水淘捕“棒棒棍兒”小魚兒、烤制黃篾片兒去水田里夾黃鱔之類的。
被徐三哥那么吼一嗓子,那一瞬間,什么割麥啊,打捆啊,都是顧不上的了;徐三哥是我們“三人行”的老哥兒,好伙伴兒,有這些好事,我也不會落后的,圖樂;我把涼鞋一蹬,隨腳一扔,揮舞著鐮刀,光腳板兒的就喊叫著直奔過去,等我掏刨了“餑薺”再說;“餑薺”,那會兒是俺最愛吃的食物之一。
今天,你們還記得那會兒麥田谷堆里的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