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血緣和親情的交織(1)
小年的鞭炮聲已經響起,年的味道正在變濃,遠在異鄉的游子一個個歷盡千辛萬苦,買票購物,踏上了歸鄉的行程。
幾個火燒,一碗稀飯,沒有了鞭炮的聒噪,電腦旁敲打著鍵盤,這就是我小年的夜晚。熱鬧是他人的,回憶和平靜是我自己的。
小年的前一天,正是父親的生日,現在來說,應該叫誕辰日了。
在2010年之前,我們只是偶然聽大姐說過父親的生日在臘月,但具體是哪天也沒記住心上。想來也是慚愧,作為子女的,竟連自己父母的生日都記不得。
那年的小年之前,父親打電話讓早點回家。到家了才知道,原來父親是要過六十大壽。幾個子女都回來了,父親仍是親自下廚,吵了幾個菜,又拿出了一瓶酒,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了一頓團圓飯。深感愧疚的我們給他紅包,他一個也沒接。
席間,父親不停地給我們夾菜,倒酒。他自己只是隨便吃了點菜,酒也沒喝,因為多年的心臟病。
這樣的場面,除了小時候,已經記不清多少年了,一家人沒能團團圓圓地坐在一起有說有笑地吃飯……
父親有兩個姐姐,兩個哥哥,一個弟弟,他排行老三。逢年過節,姐弟之間也經常走動。
如今,他們姐弟六人,只有最小的四叔還健在著,經歷著兄長和姐妹一個個離去的悲傷和無奈。
兒時的記憶,奶奶對二伯和大伯家態度冷淡的很,還有兩個姑姑,奶奶也是不讓去走動。后來,年歲漸長,才知道個中原委。
父親小時候家里窮,父母去世的早,四個男孩負擔重,就把最小的送了人,也就在鄰村。而我的奶奶,一個和他沒有血緣關系的母親,家里沒有男孩,就抱養了排行老三的父親。自此,他的生活就開始踏上了新的軌跡。
應該感激那個記憶中裹著小腳,顫巍巍地在家操持家務,呵護孫子們的我的奶奶。雖沒有血緣關系,卻給了父親和我們姐弟最親最真的愛,也給了我們生存下來并茁壯成長的堅韌和勇氣。
(二) 血緣和親情的交織(2)
1984年清明節前的初春,正是農村育棉花苗的時令。田間地頭到處是忙碌的身影,還沒有完全解決溫飽的農民們,已經在相應國家的號召,種植經濟作物來增加收入了。
一個殘陽如血的黃昏,炊煙裊裊,雞鴨歸圈,勞累了一天的父母也回到了家里準備晚飯。
一場爭執打破了鄉村的寧靜,也永遠地改變了一個家庭的命運。兩敗俱傷的兩個年輕人,一個受傷,另一個用瘋狂代替了理智,匆匆地用極端的方式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母親在她靈魂出竅的時候,是恐懼,是懊悔,還是留戀,一切都無從得知了。可以肯定的是,她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了一個血淋漓的道理,那就是,夫妻之道,貴在寬容和信任。
三十多年來,看筷子兄弟的《父親》或是其他那個年代的電視劇,我永遠忘不了電視鏡頭前,那穿著那個年代白色制服、開著三輪摩托的公安形象。那個血色的傍晚,正是一輛三輪警車停在了我家門口,下來了兩個穿白制服的公安,然后又很快地離開。
也許父親和母親的結合,原本就是一場注定好的悲劇。用農村迷信的說法,兩虎相爭,必有其傷。相同的年紀和屬相,相同的火爆脾氣,相似的家庭背景,一語成讖的事,在他們身上確實出現了。
不想再去探究太多的誰是誰非,那個年紀的我還是個不諳世事的五歲小孩,只是從鄰居和姐姐們口中知道了許多許多關于他們之間的矛盾根源。
有說母親太顧娘家的,有說父親太偏著姑姑家的;有說是因為他們第一個孩子因為在外婆家夭折引發的家庭矛盾,有說是奶奶從中作梗、挑撥離間的…..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家務事,連戲曲中的知縣都斷不了的家務案,誰能說的清呢?唯一感到難過的是,如今連母親的墳地也丟了,想來實在是悲痛不已。
總之,母親的離去,是父親人生中的第二次大的轉折,也使這個家變得破碎不堪,風雨飄搖。
生于20世紀民國初期的奶奶,那個和父親沒有一點血緣關系的養母,裹著小腳,挽著袖子,用瘦弱的肩膀,和父親一道撐起了這個支離破碎的家。
父親領著最小的我,常年奔波在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過的是饑寒交迫、寄人籬下的日子;奶奶在家操持家務和地里活,大姐看護著二姐,日子就是這樣熬過去的。幼小的兩個姐姐也過早地體驗到了人事滄桑和生活艱辛。
2014年,病重中的父親曾說過,母親是84年去的,奶奶是94年去的(其時,陽歷已經是1995年1月了),他應該也是在這一年要駕鶴西去的。冥冥之中,似有定數。父親最終離去是在離他生日還有8天的2015年1月,按中國農歷來說,仍是2014年。想來讓人唏噓不已。
(二) 血緣和親情的交織(3)
2015年的暑假,我去了醫院做了一個小手術切除了臀部的一個囊腫。
護士開玩笑說,這么大的疙瘩怎么不早點切啊,難不成還舍不得攢到現在啊!
我笑了笑,沒有應答。
手術完成后下床走動,傷口撕裂般的疼痛,更是撕裂了我兒時的回憶。
這個囊腫,已經不僅僅是個簡單的病理組織了,而更像是我三十多年來積聚起來的對兒時的回憶,不痛不癢,但時不時地會發作一下。
在那個重男輕女的時代,男孩就是一個家庭的希望或寄托,更是一種向鄰居親朋炫耀的資本。
正如我名字本身所賦予的含義,我作為家里的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男孩,真正成了眾星捧月的對象。
那是一個最幸福的時期,當我今天聽著兩個姐姐講述我小時候的事時,我仍然能感受到當年那種父母的偏愛和嬌慣,以及對兩個姐姐的“不公”。
那是一段怎樣的時期啊!父母整天把我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享受著比兩個姐姐更多的呵護和關愛,只要我一哭,基本上受訓斥的肯定是兩個姐姐。
曾記得父親給二姐買了個黑色的仿皮衣服,我看見了,非要穿,不給不行,我滿地打滾地哭。一邊是奶奶在勸二姐,一邊是在哄我。最后,奶奶罵罵咧咧地平息了這件風波,二姐和父親都受到了責罵,讓父親又給我買了一件新的皮衣。
我斷奶也比較晚,聽大姐講,母親去的那個時刻,我還哭著要吃奶,任周圍人怎么勸都攔不住,當時的情景讓鄰居街坊為之動容、流淚。
兒時的我,身體單薄,動輒感冒發燒,咳嗽流涕,有時還會哭的抽搐,常常是嚇呆了一家人。大膽鎮定的奶奶往往把我往磚塊鋪的地上一放,輕掐人中,一會我就悠悠地醒了過來。
發燒是最偏愛我的。無論是鵝毛紛飛的冬夜,酷熱難耐的暑天,亦或是滂沱大雨下個不停,只要一發燒,一家人就好像是緊急集合的士兵,穿衣服的,拿鞋的,拉架子車的,打手電筒的,手忙腳亂地把我拉到村醫那里,還沒進屋,就大聲地喊著“黃醫生,黃醫生,快點快點,孩子又發燒了!”
那個年代沒有特別有效的退熱藥,也沒有特別的退熱方法,除了退熱針。
于是,每發熱一次,我的臀部就要不可避免地挨上一針。常常是一見到醫生開始給針頭消毒,我就開始大哭。然后,父親或母親用大腿夾著我的雙腿,強行把我褲子退下來,好讓醫生擦上碘酒、消毒、扎針。在拼命掙扎中,我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痛苦的積聚。最后,往往是村醫給我拿個糖豆或著是小孩子愛吃的薄荷糖,我就會破涕而笑了。
兒時的這些經歷,留在了腦海中,更留在了身體上。那個因為打針而留下來的“包”,或者叫囊腫,也就隨著歲月的流逝而越長越大,它更是積聚著父母和家人對我濃濃的愛和親情。
滄桑的村子里,幼時的那個名字猶如他膚色一樣的村醫和他的診所還在,見證著那段曾經的苦難歲月,而我的三位至親的人卻已安眠于黃土之中了。
作者簡介:
劉根,河南南陽人,中學教師。文學愛好者。作品散見于當地媒體及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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