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好,我們今天要講的這本書叫作《走出強迫癥》。咱們講了幾百本書了,從來沒有講過強迫癥的話題。為什么呢?我覺得強迫癥不要緊,無非就是出門總覺得自己忘帶鑰匙,或者關了車門以后又拉好幾次,總害怕沒關上,或者洗手的時候洗很多遍,怕洗不干凈。我覺得這些情況對生活的影響也不大。但是后來我在做直播的時候,或者講了一本心理學的書以后,我就發現很多人在觀眾留言里問,說能不能講講強迫癥,我們家里人有強迫癥的問題,我才去讀了這本書。讀了之后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原來強迫癥跟我們生活的關系如此密切,而且它影響的范圍非常廣。
首先大家要知道,人群中患強迫癥的比例是1/50,也就是2%的人都會有程度不一的強迫癥的癥狀。強迫癥的表現有大量相似的部分,大量的強迫癥都有一致的地方,但是又會有些許的不同。最核心的相似點是什么呢?強迫癥患者一定會有強迫思維和強迫行為。強迫思維就是你的腦海中總是會出現一些不請自來的念頭,當它進入大腦以后,你很難清除它,這種不請自來的強迫念頭就叫作強迫思維。而這種強迫思維會引導你一定要做一些事,讓你感覺更舒服。那些能夠讓你感覺更舒服的行為,就被稱作強迫行為。
比如你總覺得自己沒關窗戶,你的應對方法可以是走開。但如果你走開了,你會覺得不舒服,你的心里就覺得很難受,總覺得家里會進小偷,所以你就會反過身再把它關上。再關了一次窗戶以后,你走了一段時間,覺得窗戶好像沒關緊,然后再回去一趟,又關了一次窗戶,這就叫作強迫行為。強迫行為和強迫思維之間互相助長,最后嚴重起來會影響我們的生活。
但是各種強迫癥又會有一些不同,所以我們首先要談到強迫癥的分類。書里一共寫了五大類,第一大類叫作宗教、道德、迷信主題的強迫癥。比如這本書里邊講,猶太教有一個規定是在上廁所的時候不應該祈禱,不應該想到神,這樣是對神不敬的,但有一個猶太女人養成了一個特別糟糕的習慣,她每次一上廁所就想到神,一想到神就覺得特別痛苦、特別恐怖,覺得自己怎么能夠在廁所里想到神呢,然后就拼命地想清除這個行為,以至于不敢上廁所,特別痛苦。后來心理醫生(這本書的作者)就告訴她:“你想想神會不會原諒你,既然神是那么偉大的先知,那他看到你犯了這樣的錯誤,他會怎么想?”就這樣,醫生幫她慢慢地糾正,她才敢坦然地上廁所。因為當一個人腦海中總有這種侵入性念頭的時候,他趕不走這種念頭。越想趕走它,那個神的形象就越清晰。當然,如果你沒有那樣的宗教信仰,應該沒有這個問題。
還有一個人開車去參加一個會議,要走幾十公里的山路。在路上,那輛車突然打滑了一下。如果是我們就會覺得沒事,接著開就好了,但是當他開了幾十公里,到了開會的地方以后,怎么坐著都覺得不行,決定要回去看看。于是他自己中斷了會議,又開了幾十公里的山路回去看。為什么呢?因為他想到,他的車會這樣打一下滑,一定是因為那條路上有一攤油。如果真的有一攤油,萬一這條路上經過一個騎自行車的人,那個騎自行車的人在那兒滑倒了,后面過來一輛車,把那個騎自行車的人軋死了,這就是自己的責任。所以他不能忍受自己開車過去了以后不管這件事,他一定要返回去,看看那個地方有沒有發生事故。結果他到那兒去檢查,發現地上沒有油,只是他的車打滑了一下,才放心回去接著開會。這就是我們說的宗教、道德、迷信主題的一種強迫癥。
還有一個人到一個地方看二手房,二手房里有一個拐彎的樓梯稍微有點陡,他覺得這個樓梯很危險,老人可能不小心就會滾下去,所以他沒有買那個房子。但是等他回到家里以后,他覺得不行,如果他不提醒那個賣房子的人,將來有老人從上面滾下來,這就是他的責任。所以他又驅車幾十公里跑回去,跟房地產中介談,說:“你得把那樓梯改造了,如果不改造的話,萬一有人滾下來怎么辦?”這些人都有極強的宗教精神或道德感,以至于他們沒法好好生活,他們覺得這些事都是自己的責任。
還有一種強迫癥可能大家見過,有一個人只要收到別人給他的信,就一定要讀七遍。為什么呢?假如不讀七遍,他就覺得自己家里有人會死。他有這種迷信思想,覺得必須要讀七遍。還有一個人走在路上,只要別人碰了他一下,或者在任何地方別人跟他社交,跟他打招呼的時候碰他一下,他就一定要找個機會再碰回去。他覺得“如果你碰了我,那我必須得碰回去,否則的話我就會倒霉”。更逗的是,有一個人假如今天在電視上,或者在生活中看到了一個壞人,那么他一定要想辦法再去看一個好人。他覺得看一個好人才能夠平衡看了那個壞人所帶來的負能量。這就是典型的宗教、道德、迷信主題的強迫癥。
在宗教、道德、迷信主題的強迫癥里,還有一個細的分類,叫作攻擊性強迫思維和沖動恐懼癥,就是這種強迫性思維的力量具有非常強的攻擊性,他會有一種沖動要做一些事。比如有一名女士,每次去超市里結賬的時候,一定要在嘴里含一口水。誰也想象不出來為什么她嘴里要含一口水。后來那個醫生就問她:“你為什么這樣呢?為什么結賬的時候要含一口水呢?”她說她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嘴,讓自己不會張口問那個店員要一支圓珠筆。醫生問:“要圓珠筆會怎么樣呢?”她說:“如果店員給我一支圓珠筆,我就很有可能會在要支付出去的鈔票上,寫上一些糟糕的、罵人的臟話。”其實她從來都沒寫過,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但是她總是覺得自己有一種沖動,覺得自己會拿起一支筆在鈔票上寫罵人的話、詛咒別人的話,然后再交過去。她為了不讓這件事發生,就總在嘴里含一口水去結賬。你說神奇不神奇?
還包括有一個人,他每天都覺得自己可能在路上毆打了一個孩子。他覺得自己發瘋了,在路上毆打了一個孩子,但是他又不確定。于是他怎么辦呢?他晚上回到家,就開始打電話給地鐵站的警察,問“今天有沒有小孩在地鐵站被打”,整天確認這個事,警察都熟悉他的聲音了。
還有一名女士跟她老公走在路上,每隔一會兒就問她老公:“剛才那兒好像有個煙頭,你看見沒有,怎么不見了?”然后她走在路上,看到零零碎碎的小東西就害怕。為什么呢?她總幻想自己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藏在自己身上帶走了,整天擔心這個事,有這種特別奇怪的想法。這一大類都叫作宗教、道德、迷信主題。
第二種叫作污染與純潔主題的強迫癥,就是他覺得有些東西被污染了。比如洗手要洗非常多遍的這種癥狀,就是污染與純潔主題的典型表現。這本書的作者是法國人,他就遇到了一個女孩,從小跟她的爸媽在圖爾(法國的一個城市)長大。但是她跟她爸媽的關系非常糟糕,以至于她把所有跟圖爾有關系的東西都視作污染物。她們家里不能有從圖爾來的人,只要她聽說這個人從圖爾來的,就不敢他讓進門,進了門就要大掃除,把家里全部掃一遍。甚至她聽到別人說“圖爾”這個詞,她都要去洗澡,覺得臟,因為她跟她爸媽的關系產生了非常嚴重的裂痕。這是一種污染的方式。
還有人懷疑自己會感染艾滋病和癌癥。有一名女士夜里不敢出門,白天也要穿上厚底的靴子才敢出門。你根本不明白這是為什么,因為她總覺得自己踩到了針頭,而且是有艾滋病病毒的針頭。有一次她走過了一個區域,回到家以后,她擔心自己踩到了針頭,怎么辦呢?她跑到那條街上,問周圍的人:“你們有沒有見到一個針頭?我是一個糖尿病患者,我每天都要注射胰島素,我可能把針頭給丟了,你們有沒有人看到?”她一定要確認這條街上的人沒有見過針頭。
還有人對于毒物這樣的東西有強迫癥。凡是別人說什么東西有毒,什么東西是個帶毒的東西,他就特別害怕,連聽到“毒物”這個詞都不行,就會覺得恐懼、害怕。還有人是放射性恐懼,因為他曾經在有放射性的地方工作過,所以他總擔心別人家里的裝修有放射性,哪兒也不敢坐,怕有放射性。還有一種人是軟木強迫癥。大家知道用軟木做的東西可太多了,不光是紅酒瓶里的軟木塞,你們在單位里用的留言板也會用到這種材料——尤其在西方,經常用軟木做留言板。他害怕軟木,導致的結果就是他沒法工作,因為到處都有這樣的東西。這些病都得治。這是第二大類,叫作污染與純潔主題的強迫癥。
第三類強迫癥,就是精確、秩序、對稱及完美主題的強迫癥。就是他所有東西都講究要一致、漂亮、疊得整整齊齊那種感覺。有一個叫貢扎格的人,他就沒法工作,因為他是一個完美主義的人。完美主義到什么程度呢?他每天會用大量的時間收拾桌子,總覺得收拾不完,覺得桌子怎么收拾都不行,怎么都需要再弄一下,這就屬于對于精細程度的那種過度的、沒必要的要求,屬于強迫癥的表現。
有一個公交車司機后來失業了,沒法開公交車了。為什么呢?他得了一種叫作恐懼損害的病。他拿車鑰匙往車里一插,他不敢擰,怕把車鑰匙擰斷。然后他握著方向盤不敢轉,覺得方向盤會轉斷。他干什么都覺得肯定要弄壞,沒辦法,最后失業了。失業了以后,他就去看大夫,這大夫特別逗、特別猛,你們要是遇到這么一位大夫挺好玩的。這位大夫給了他一個訂書機,說:“砸我的桌子,我這桌子無所謂,砸!”這個人說:“不行,這肯定會把桌子砸壞了。”醫生說:“砸,放心砸!”這個人就輕輕地砸一下。大夫拿起訂書機,在桌上砸了一個坑。這人看到桌子上砸了一個坑,心里很難受。醫生說:“你來砸,你負責砸。”你會發現,讓他破壞了幾次東西以后,他慢慢地就變得好很多了,他覺得拿著訂書機使勁地砸桌子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之前他甚至不敢扳動車的鑰匙,不敢轉方向盤,就到這種嚴重的程度,這個叫作恐懼損害。
還有一個律師,每天出門都要刮45分鐘胡子。有一個工程師,每次都要洗4個小時的澡。到什么程度呢?咱們一般晚上回到家就要洗澡,他晚上回到家就干脆不洗了,因為洗4個小時天就亮了,他覺得干脆等到明天早上天亮再洗吧,然后就攢到第二天早上。然后他想想,反正要洗4個小時,于是就再往后拖,就拖很長時間,反而他洗澡的頻次比我們低。但是他只要洗澡就會洗4個小時,這就沒法工作。因為他要么就拖著不洗澡,要么一洗就洗4個小時,他老覺得沒洗干凈。
還有一個人的強迫癥的行為是什么呢,我相信有人會有,就是她讀報紙的時候,要讀報紙上的每一個字。咱們看報紙基本上就是大致看一看,大標題一看,這張報紙就看完了。但是她要從上邊的頭版頭條開始看起,一直到底部的印刷信息、時間、第幾版、多少頁全部都要看清楚,她不把這張報紙每個字完整地看完就接受不了,覺得不舒服。這就是一種典型的對于精確、秩序、對稱和完美的要求。
在這一大類下邊,還有一小類叫作知情渴望,這類患者一定要知道確切的信息。比如有個患者來看大夫,看完了以后她就走出門了。出門以后,她突然又轉回頭來問這個大夫,說:“大夫,你那個墻到底是深藍還是灰藍,灰度是幾度?”就是她關心房間里藍色的墻的灰度是幾度。她說:“你得告訴我,你不告訴我的話,我就沒法走,我覺得很難受,我必須要清楚地知道墻的灰度。”
這位女士身上還發生過什么事呢?她走在馬路上突然想到了“變性人”這個詞,但是她不知道變性人的確切定義是什么,她很難受,于是在大街上拉住別人就問:“你能告訴我變性人的確切定義是什么嗎?”就是她一定要搞明白確切的定義。這種情況就是我們說的知情渴望。
知情渴望是一種典型的強迫癥癥狀,你們在生活中也一定會遇到這種情況,只不過你們不嚴重。比如你腦子里想到了一個90年代的明星,模樣都記得,但是名字叫不出來,你會不會難受半天?如果我們普通人遇到這種情況,查一下搜索引擎就結束了,或者想不起來就算了,過兩天說不定就突然想起來了。但是強迫癥患者不行,他必須要找人問清楚。像上面這個女士會問:“什么叫變形人,你能不能告訴我?”
更可怕的是,有人一定要確切地知道“我真的愛她嗎”,他一定要想辦法搞清楚,就問那個女的:“你覺得我真的愛你嗎?你真的愛我嗎?你能不能大聲地說出來你愛我?”他的伴侶說:“我愛你。”好,過兩天他又說:“你真的愛我嗎?怎么能夠證明你真的愛我呢?怎么能夠證明我真的愛你呢?我現在不確定我是不是真的愛你。”他就一天到晚想要確切地搞清楚自己和伴侶是不是真愛,愛到什么程度。
還有一個人有閱讀強迫癥。閱讀強迫癥和那個讀報紙一字不落的情況還不完全一樣,就是他讀一本書的時候,他遇到任何一個有疑問的字和詞,他一定要查字典,無休無止地查字典。這是第三大類強迫癥。
第四大類是大多數人都有的,叫作對于潛在危險和災難的保護主題。就是檢查個不停,家里窗戶關好了沒有,窗簾拉上了沒有,車子鎖沒鎖好,檢查好幾遍。有一個女士,她總覺得自己出門就會丟東西,發展到什么程度呢?她出門只帶兩張地鐵票,不帶錢,不帶任何別的東西,就揣兩張地鐵票,她覺得要丟就丟這兩張地鐵票,其他什么都沒有,這樣才能出門。你想這樣生活怎么過呀。后來醫生怎么治療她呢?他在她的兜里塞很多東西,甚至把她口袋里的東西都拿出來,這個口袋里的東西拿出來換到那個口袋里,那個口袋里的東西拿出來換到這個口袋里,一直給她搗亂。這人很難受,有一種不知道掉了多少東西的感覺,但最后發現其實也無所謂,甚至就算丟了東西也無所謂。人不可能不丟東西,但是她會把丟東西這件事無限地放大。這一類強迫癥都叫作對于潛在危險和災難的保護主題。
最后一類叫無法歸類的強迫癥,就是它不屬于前四類,但是也很怪,比如腦海中有同一首歌的侵入。咱們偶爾也會在腦海中不停地想一首神曲,但是基本上不會讓我們沒法干活,有時候另外一首歌一介入,腦海中的神曲就被替換了。但是有這種病癥的人會長年累月地就想一首歌,同一首歌一直在腦海里盤旋,這是很痛苦的,因為你沒法把它趕走。
還有一種強迫癥叫作持續的不快感受,就是那種心慌、難受、不舒服、覺得自己要干壞事、恐懼等不快感受會經常性地突然侵襲進來,沒法驅除。
還有一種強迫癥叫囤積和收集癖,這類患者什么東西都收集,理由只有一個,就是這個可能會有用。比如有的老人家會收很多瓶瓶罐罐,如洗衣液的瓶子、礦泉水的瓶子,房間里堆得滿滿當當的。如果他是想收廢品,把它們賣了也行,但是他說:“不賣,留著,說不定哪天會有用。”家里堆了各種包裝盒,跟垃圾堆似的,他就覺得這些東西可能都有用。
更奇怪的是,有個人有累積記憶的義務。比如他老婆送孩子去參加一個活動,等他們回來以后,他就要問他老婆關于孩子的各種細節:遇到了誰,穿的什么衣服,吃的什么東西,孩子說了什么、玩了什么,教練是怎么說的……最要命的是,他問完以后都要記住,他要把所有的細節全都記在腦海里。你想,一個人的大腦是有限的,但是他的大腦天天記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一件也不放過,他認為跟自己的孩子有關的所有事情都要記住,這就變成了強迫癥。有的媽媽會記關于孩子的日記,事無巨細地記很多表示愛的感受,但是如果這種記錄的行為讓你的生活都沒法繼續,讓你變得痛苦,那就進入了強迫癥的狀況。
還有一種癥狀叫強迫性地有儀式感,這種人最容易出現的就是遲到的現象,雖然他根本不想遲到。比如你們約好了九點見面,她七點就起來,在浴室里開始準備,用作者的話講叫浴室里的儀式。你不知道這個人在浴室里做什么儀式,她滿腦子想的都是絕對不能遲到,但是她在浴室里一會兒要看看口紅,一會兒要看看睫毛,這件衣服看起來不行要再換一件,最后拖到九點以后,拖到遲到,沒法按時赴約,因為她總有很多儀式沒有完成。這種癥狀帶來的典型的結果就是強迫型遲到。
還有一個人,不知道是從小被誰訓練了還是其他原因,他一邊做事一邊數數,做什么事嘴里都是“一二三四五六……”這么一直數下去。無論干什么,他都要數“一二三四五六……”。以上這五大類,基本上涵蓋了各式各樣的、輕重不一樣的強迫癥。
那接下來,我們要理解和認識強迫癥,了解強迫癥到底怎么來的。因果關系有兩種,一種叫線性因果,只要找到了線性因果,解決掉那個因就沒有這個果了。但是強迫癥到目前為止都是非線性因果,它的病因是多重的、有概率的。你說你童年經歷不好就會有強迫癥,那跟你一起長大的哥哥卻沒有強迫癥,這很正常;你說你壓力大就會有強迫癥,但有人壓力比你還大卻沒有強迫癥。所以,我們到現在也說不清楚強迫癥到底是因為什么而發生的。
那接下來還要搞清楚,不要混淆病因和導致發病的因素,這是兩回事。什么叫病因?比如說,大腸桿菌對于拉肚子而言是病因。那么什么叫作導致發病的因素?比如這個人本來就有強迫性的傾向,結果遇到了一個重大的危機,導致強迫癥發作,那個重大的危機就叫作導致發病的因素。這兩個東西看起來非常像,所以我們平常很難區分。如果你把導致發病的因素當作病因來看待,那顯然是錯了,這是作者提醒大家的。
現在嘗試的治療方法有哪些呢?首先是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第二個就是基因領域,基因領域大有可為,因為很有可能將來會找出相似的基因,使得強迫癥的治療方式變得不一樣。第三個就是動物行為學,在猩猩、猴子這些群體中也會出現強迫性行為,我們人類的強迫行為有可能是從動物時期就流傳下來的。還包括認知-行為模式,當我們的認知出現了問題,我們的認知出現了偏頗的、不正常的模式,如果能夠找到這個不正常的模式,把這個模式解決掉,那這個人的病癥就可能會變好。還包括功能神經影像學,通過腦部掃描,看看你在出現強迫行為的時候,你的大腦中到底是哪一個腦區在工作。還包括神經行為學模式,這些都在研究的過程中。
在診斷強迫癥的過程中一定要注意,強迫癥和很多病癥可能會很像,假如你誤診了,用錯了藥,會導致強迫癥變得更麻煩,而不是變得更好。
比如重度擔心不是強迫癥,孩子中考,你心里特別焦慮,這是正常的,這不叫強迫癥,這叫重度擔心。人遇到了重要的事,就是會產生重度擔心,等孩子考完了中考,這個擔心就沒有了,所以這種不是強迫癥。
執念也不是強迫癥,比如你特別喜歡一個女孩,你就要跟她在一塊兒,你天天腦子里想的都是她,陷入了熱戀,這不算強迫癥,這只是執著。每個人都會有自己想要執著的東西,這也不是強迫癥。各位注意,強迫癥有兩個因素:一個是侵入性的思維,一個是侵入性的行為。
癖好、壞習慣這些東西都不是強迫癥,因為它不具備強迫癥的重要特征。
強迫癥未必出現在強迫型人格身上。我們大家都覺得,一個有強迫型人格的人才會患強迫癥,其實不一定,它們并不是一塊兒發生的。
強迫性的觀念和譫妄性的觀念是不一樣的。什么叫譫妄性的觀念呢?就是荒誕的觀念,他覺得“有人要害朕”,走在路上總覺得有人跟蹤他,這種其實不是強迫癥。譫妄性觀念跟強迫性觀念的區別是什么呢?有譫妄性觀念的人堅信這件事是真的,他是神經出了問題,堅信有人要害他,周圍就是有一個人、有一個暗殺組織整天在瞄著他,他根本不懷疑這件事,他清晰地覺得那件事是事實。
而強迫癥患者的痛苦在哪兒呢?有強迫癥的人自己也不清楚這件事是不是真的,他覺得“我可能有病,我為啥老這樣覺得,好幾次都打臉,好幾次都證明沒有發生這樣的事,但是我就會這樣想,我很痛苦”,所以這兩種人是完全不一樣的。有譫妄性幻想的人沒有這份痛苦,他的痛苦是要被追殺的痛苦,而強迫癥的痛苦來自“我總懷疑自己有這樣的問題”,這兩個病是不一樣的,治療方法也是完全不同的。
強迫觀念和抑郁念頭非常接近,因為在抑郁的時候,可能會出現一些糾纏的、強迫的念頭。當一個人抑郁癥發作的時候,他的腦海中經常出現很多強迫的念頭、畫面,總覺得自己要干一些事,這兩個念頭是共生的。所以當抑郁癥和強迫癥并發的時候,對于心理醫生來講就是最難的一件事,他要調好這個藥,既能夠治抑郁癥,又能夠緩解強迫癥,這個確實需要咨詢專業的醫生才能解決。
拔毛癥也不是強迫癥。你們見過拔毛癥嗎?就一個人在跟你在一塊兒說話的時候,突然把胡子拔掉了,或者把頭發拔掉了。有的人會把頭發拔得禿成一塊,就是因為他在同一個地方使勁拔,一邊說話一邊拔,不自覺地拔毛。過去很多人以為拔毛癥就是強迫癥的一種,其實不是。還有人拔完了毛吃掉,就是他的習慣是拔完了毛以后,放在嘴里吃了。吃完以后會得一種病,叫作毛團并發癥,那個頭發沒法消化,在體內會形成毛團阻塞,導致肚子疼,要做手術把那個毛團拿出來。拔毛癥是另外一種病,我們待會兒會講一個方法能夠治這個拔毛癥,叫相反習慣方法。但是,拔毛癥不是強迫癥。
還有一種叫作對軀體的變形恐懼癥,也不是強迫癥。有一次,有一個女孩到作者這兒來找他咨詢。這個女孩說:“我有一條腿是畸形的,我不敢上街,夏天也不敢穿裙子,我到現在從來沒有談過戀愛,沒有結過婚。”然后這個醫生就覺得有點緊張,心想那腿得多難看,但還是說:“你既然來找我看了,那我看看這腿畸形成什么樣。”那個姑娘說:“你做好心理準備,這條腿特別嚇人。”然后她把褲腿拉起來一看,小腿上有一塊胎記,就是小小的這么一塊斑。我們正常人都不會覺得這有任何問題,很多人都會有這樣的胎記,但她覺得不行,覺得“我的腿變形了,我的腿是畸形的”。這是一種病,這種病叫作軀體變形恐懼癥,患者會覺得自己的身體扭曲了,但是這個也不是強迫癥。
性偏離也不是強迫癥,比如戀物癖等性偏離的癥狀。
偷竊癖也不是強迫癥。有人雖然家里很富裕,但他整天出門偷東西。他偷東西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刺激,覺得好玩、興奮。
病態的賭博也不是強迫癥,賭徒賭到最后變成病態的那種狀況,也不是強迫癥。
還有強迫性購物,這些病都不是強迫癥,這些病很有可能是沖動控制障礙。
還包括咬甲癖,每天咬指甲,把指甲咬得豁豁牙牙,這跟強迫癥是不一樣的,它并不是因為外界引入了一個侵入性的思維,導致患者必須要用一些強迫行為來彌補。
還有一種癥狀叫強迫性騷抓。你要把這些東西跟強迫癥區分開,這些癥狀都不是強迫癥。
判斷強迫癥的核心宗旨什么呢?叫作強迫性懷疑。我們以上講的五種不同類型的強迫癥,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患者有一種極度的懷疑:我懷疑我會寫下難聽的話,我懷疑窗子沒關上,這些觀念都包含一種強迫性懷疑。
書里有一個例子,比如那個總怕踩到注射器的女士,在她的邏輯里,第一步叫作侵入的、不自主的且令人不快的身體感受,這是所有模式的第一步,你首先產生了一個不愉快的感受,比如感受到了針刺感,覺得腳底下好像被扎了一下。
第二步,產生了一個評價性的想法。在她感覺腳底被扎了一下以后,就出現了一個評價性的想法。這個想法是什么呢?“我可能被感染了,血清將會呈陽性。”她覺得自己得艾滋病了。
第三步,出現強迫行為。她產生了焦慮:“我得返回去,尋找那根扎了我的注射器。”
這是所有強迫癥的標準模式,一定有一種感覺出現,有一種評價的、懷疑的想法出現,然后用一個行為來補償、彌補,這是典型的強迫性懷疑的特征。
我們需要去熟悉那些強迫癥的感覺,當患者出現了這些感覺的時候,我們就知道這八成跟強迫癥有關。第一個,“搞砸了”的感覺,就是這事被我搞砸了。比如一排杯子沒擺整齊,會覺得搞砸了,完蛋了,今天這個會議失敗了,因為我沒有把杯子擺整齊;這個信我沒有讀七遍,只讀了六遍,就覺得搞砸了,我們家肯定要出事了。這些就是這種“搞砸了”的感覺。當你的內心中出現了“完了,徹底搞砸了”這種想法的時候,就有可能有強迫癥的傾向了。
第二個,叫作感覺“還不到做這個事的時候”。就像那種在浴室里的儀式感,患者就覺得還沒到最適合出門的時候,一定要找到最合適的時機。有一個高爾夫球手拖延到什么程度呢?他本來是很厲害的高爾夫球手,但他后來徹底放棄了職業生涯。他每次到高爾夫球場以后,坐在車里,就想找到那種上球場的感覺。他一定要找到那種感覺,才覺得自己能贏。假如今天沒有找到那種感覺,那肯定打不好。在經歷了幾次真的沒打好以后,他就越發地相信自己的這個迷信的感覺,覺得自己一定要找到那種感覺才能下車。最后,他就在車里坐了一整天,比賽都結束了,他也不下車,就一直坐在車里,因為他感覺還不到做這件事的時候。
還有感覺“失去自動性”,或“意識不自主且令人不快”的這種感受。就是他覺得自己不得不做,覺得那個梯子肯定會有人摔下來,我必須去把它修好,要不然我就寢食不安,這也是一種感覺。
還有感覺“一切都是必須的”,感覺“一切東西都規定好的”。比如,“我得知道這面墻是哪種灰度,這是必須的,我必須得搞清楚灰度是多少”。
還有“感知變了”或“感知不對稱”的感覺。就是我們在正常的狀況下,感知是對稱的。我們摸到這個杯子有多熱,就會感知到有多熱。但是當患者的感知不對稱的時候,他會夸大、夸張,會覺得不得了,即使發生了一些小事,他也會無限地放大。
還有這種侵入性的感受,身處夢境一樣的感覺,總覺得自己生活在一個虛幻的世界里,分不清真實和虛幻。
這些感受就是典型的侵入性感受,侵入性感受會帶來強迫性的懷疑。“要理解強迫癥,應當像我們剛才做的那樣,超越對于強迫癥的嚴格定義,而去深入了解'強迫’現象;同時也在于,努力去理解滲透到強迫觀念中的懷疑。”就是我們要知道這些人都懷疑些什么,懷疑才是強迫癥的根本,強迫癥的本質是懷疑。
有一個人總覺得自己會傷害別人,所以他拿起任何東西的時候,都懷疑這是一把刀。比如他的家人遞給他一支筆,他要問:“你確定這不是一把刀嗎?”你跟他確定了不是,他才敢寫字。別人給他什么,他都要問:“你確定這不是一把刀嗎?”因為他總懷疑自己拿到了一把刀,這就是那種深度的懷疑。還包括我們前面說的“你真的愛我嗎”這樣的例子,都是有深度的懷疑。
強迫癥有一個很重要的概念,叫作完美主義的圖式、不容存疑的圖式。咱們的大腦不是完美的,不像計算機,計算機如果記住一個東西,那就肯定不會錯,但是人的記憶是有彈性的,會添油加醋,會變化,搞不好我們的記憶就是錯的。我們普通人能夠和這個錯誤共存,就是雖然我們腦海中有點不確定的東西,但會覺得差不多就行了,就過去了;但是強迫癥患者不能跟這個稀里馬虎的東西共存,他一定要搞清楚這是不是一把刀,或者要搞清楚自己到底數了多少遍,一定要弄明白,或者要確認手上確實沒有細菌了,絕對零細菌的這種感覺。這就是強迫性懷疑的本質,強迫癥患者需要有一個完美主義的圖式,假如沒有這個完美主義的圖式,他就覺得不行,不能夠接受。
我們了解了強迫癥,接下來我們來看怎么打敗它。用什么方法呢?第一招,就是這個作者最推薦的,也是他用得最多的方法,叫作認知行為療法。有一個工具叫作EPR,EPR是“預設了慣例化回應的情境療法”的簡稱。用這種方法治療的患者,51%都出現了顯著的改善,90%的患者都減少了30%以上的強迫行為,還是比較有效的。
這里邊行為療法是根本,它適用于那些自我批評者。比如這個人總擔心踩著針頭,她自己也覺得自己有病,她覺得“我真不應該這樣,但是我受不了啊”,這種人適合用行為療法直接治療,因為她自己知道自己有問題,這是一類。我們先說這一類。
那怎么做呢?就是你得知道,雖然強迫行為可以減緩不適感,但是如果你一味地放縱自己的強迫行為的話,你的病就會越來越嚴重。比如你說“我洗一百遍手,我會覺得舒服,讓我洗吧”,你就會越洗越厲害,甚至洗到兩百遍。所以強迫癥患者的家人、朋友要知道,不能讓患者用這種方式來緩解自己內心的焦慮,你要幫他勇敢地去面對。
第一步,用表格記錄自己的認知病狀。你首先得建立一個清單,把自己所有的強迫行為一個一個地列出來。你要先回答一些問題:
1.強迫思維會在何種事件或情境下被激發?
2.它們是怎么樣的?
3.侵入念頭出現時,你會對自己說什么(評價性的想法)?
4.此時會伴隨何種情緒?
5.你會做出精神或行動上的強迫行為嗎?會做些什么?
6.若不做出強迫行為,在你看來會發生什么?
7.你是否嘗試過不做出強迫行為?如果是,發生了什么呢?
8.你是否會回避那些迫使你直面強迫癥的情景?例如哪些情景?
這就是一個表單。作為一個患者,你要想治療自己,或者你想幫你的親人治療,首先就要記錄他的強迫行為。
第二步,選擇一個長期目標。比如那個討厭圖爾的女士,她的長期目標就是“我可以去圖爾旅行”,這是第二步,叫作選擇一個長期目標。
第三步,構建練習等級。這個很好玩,比如治療那種怕臟的強迫癥時:
1.從外面回來后不洗手,用指尖觸摸擱物架上的某個小擺件,然后不能擦拭它。
2.從外面回來后不洗手,將擱物架上的小擺件整個握在手里,然后在不擦拭它的情況下把它放回去。
3.在不洗手的情況下觸摸一個開關,然后不能擦拭它,也不能放棄使用這個開關。
4.穿著在外面穿的衣服坐在椅子上,然后不能擦拭椅子,也不能放棄使用它。
5.隨意坐在任何座位上。走到哪兒都隨意坐,哪兒有座位就坐。
6.穿著在外面穿著的衣服躺到疊好的床鋪上,之后不可以進行任何強迫儀式。
7.在家里接待某人長達一小時,之后不能進行任何清掃。因為這類強迫癥患者家里就不能來人,來了人就一定要大掃除,甚至扔東西,覺得這實在受不了。
8.邀請某人到家里吃晚餐,之后不能清潔任何地方,包括其使用過的衛生間,并且繼續正常地使用它。對于很多正常人來說,這一點已經做不到了。
9.在相同條件下邀請兩個人。
10.在家里招待五六個人,隨后不做出任何強迫儀式。
11.在家里接待30個人,過后不可把整個家大掃除一遍。
我覺得這是矯枉過正,30個人到家里都不能打掃一遍,這是什么日子!但他就是為了治病,就是為了讓你適應家里來人的情況,家里可以有細菌,可以有外來入侵的東西。這真不容易。這就是EPR療法。
構建這個練習等級以后,第四步就開始應用EPR療法。
第五步,使用雙重束縛療法。雙重束縛療法特別有意思。很多強迫癥的患者都有迷信心理,都會有一個侵入性的念頭,他覺得“我心里的想法肯定會實現”,覺得很害怕。所以,我們要利用好他這個心理。什么叫雙重束縛療法?作者要求強迫癥患者用筆寫下一份承諾書,這份承諾書是這樣寫的:“本人×××,保證堅定、嚴格地遵守×月×日的抗強迫練習。一旦發生我不遵守這一莊嚴承諾的情況,我擔保我希望拉馬涅爾醫生,以及所有我愛的人在未來的幾個月內慘死。”這個拉馬涅爾醫生就是這本書的作者,他說“你就這么寫”,要求患者寫這樣的保證書。這種保證書對于普通人來說可能沒那么大效果,因為他們會覺得這不可能發生,但是強迫癥患者會非常認真地對待。這就叫作雙重束縛療法,就是要給患者施加壓力去做這樣的事。
第六步,針對精神強迫行為的EPR療法。我們前面講的都是行為層面的療法,讓你不要做什么事,從行為上去矯正你,這個相對容易一些。但假如是精神強迫行為,比如我看到了一個壞人,我一定要想辦法看一個好人,你控制不了我,因為這是我在腦海中出現的念頭,這種強迫癥怎么治療呢?作者用的辦法是大聲朗讀法。為什么要大聲朗讀?心理醫生認為,一個人在大聲朗讀的時候,他的精神是不能分神的。所以當你出現分神痛苦的時候,想那件特別糾結的事的時候,就念一大篇文章來矯正你的那個想法。
我舉一個例子。有一個女士總覺得自己的兒子會死,所以她在生活中每天都會出現很多強迫性的行為。比如她每天一定要看到一定數量的長壽的人,她家里邊攢了很多活了一百多歲的人的照片,她沒事就要拿出來看一看。她覺得如果自己不看這些長壽的人,她兒子就會死,所以她很痛苦。這個醫生怎么治療她呢?醫生給她寫了一篇文章,每當她想到兒子可能會死的時候,就要大聲地把這篇文章念出來。你聽聽看,這篇文章這樣寫的(她兒子其實沒死,活得好好的):
“今天過節。我去殯儀館給我的兒子弗朗索瓦選一口棺材。我沒有選帶軟墊的橡木棺,而是選了一口低端些的松木棺。我不會為了他的死亡而讓自己破產。我沒有選擇厚葬,而是選了樸素的葬禮。最讓我不悅的,是菊花的價格。我讓人制作了一個簡單的小花圈,配上銘文'致弗朗索瓦,愛你的媽媽’。我知道弗朗索瓦的死亡該歸咎于我不再做那么多的強迫儀式了,而這又歸咎于這可惡的行為療法和拉馬涅爾那個庸醫。希望他快點去死!所幸,我為弗朗索瓦的葬禮協商到了一個好價格,從殯儀館出來時,我決定組織一個豐盛的聚餐。比起死人,當然還是該給活人多花費一些。再說了,有的地方還慶祝人們的死亡呢。那么,聚會萬歲!永別了,弗朗索瓦!”
她的兒子沒有死,但是她總覺得自己如果不做那些迷信的、一整套的儀式,她的兒子就會死,所以醫生就告訴她每天念這篇文章。這位女士肯定念不出口,覺得這太痛苦了,接受不了自己詛咒兒子去死。但是,在她被這個醫生逼著念了幾次以后,她覺得談論死亡沒有那么恐怖。即使是說出“棺材”“死”這樣的詞,她也覺得沒關系、習慣了。這就是治療精神性強迫行為的方法。
接下來我們講另外一部分,可以用認知療法治療那些不認為自己有問題的強迫癥患者。這些患者的大腦里有“強迫癥軟件”,這種“強迫癥軟件”導致他沒有反思,不覺得自己有問題,他只是覺得“那萬一有可能呢,那地上萬一有針頭呢,這也沒什么問題”。雖然他并不確定,還心存懷疑,但是他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有問題。他依然有強迫癥,覺得就是應該確認一下,覺得不確認一下不行。
這類患者不會配合你做前面那些事,因為前面那些治療方法都是已經認定自己有問題的人才會去做。那這些人怎么辦呢?治療這些人的辦法是,想辦法改變患者處理信息的方式。書里寫了強迫癥的認知療法要達到哪些目標。
第一個目標,要讓侵入的念頭普通化。首先你得知道,大家都會有侵入性念頭,我們每個人都會莫名其妙地出現一個念頭。
第二個目標,不要將侵入念頭歸咎于自己,也不因此懷有負罪感。就是這些念頭的出現是不自主的,所以沒有人應該為這些念頭負責。
第三個目標,識別出評價性自動思維,并且去改變它們。我們前面說過強迫癥思維的第二步是評價,當你產生了一種感覺,然后產生了一個評價,你要識別出那個評價,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為什么會這樣想。
第四個目標,識別并幫助打消那些中和性的念頭。中和性念頭,就是患者想去做一些事來中和這個糟糕的想法。
最后一個目標,更新有功能障礙的認知圖式,改變它們或令它們變得溫和。
舉個例子,某位患者的侵入性念頭是腦海中出現了一個壞人的形象,覺得 “糟糕,今天要倒霉”,他想到了一個壞人,就覺得自己要倒霉。那么評價性思維是什么呢?“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我會失去我的品格,變得像這個人一樣。”所以他一定要再去看一眼孔子,看一眼圣人,這樣才能夠改過來。中和性念頭就是,自主地在腦海里看到某個好人的形象。這三步就是他來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從侵入念頭、評價性思維到中和性念頭,這就是病態的一個過程。
那我們需要解決的問題在哪兒呢?在評價性思維,我們要不斷地質疑那個評價性思維。如果你的評價性思維是“如果我不回去找地上的針頭,我就要出事”,那么你就問問自己,有多少人每天在地上找針頭?這條街走過多少人,有幾個人死了?你要不斷地提醒自己這個問題。
反思自己的評價性思維是非常重要的一個辦法。看看別人是怎么做的,別人會這樣做嗎?別人不會的話,那就沒事。這叫作偏移法,看看別人是怎么做的。原來我總覺得坐飛機危險,一個大鐵塊每天在天上飛來飛去,覺得很害怕。后來我怎么安慰自己呢?那些名氣比我大得多的人,他們坐飛機的次數比我多多了。一天到晚坐飛機、一年買三百多張機票的人都有的是,人家好好的。這就是偏移法,看看別人是怎么做的。
有一個餐館老板很痛苦,每天回到家就覺得煤氣灶沒關,然后他就一定要想辦法跑回去,把門打開,把煤氣關了,然后再來一遍,再回去,很痛苦。后來這個醫生給他治療,怎么做呢?這個醫生幫他算,說:“你開店多少天了?”老板回答:“一共幾千天。”醫生說:“這幾千天里有沒有出現過忘關煤氣灶的現象?”老板回答:“沒出現過。”醫生說:“沒出現過就好。就算你今天忘關了,有多大可能會著火?你還有自動報警系統。而且即使你沒關,你的員工會關嗎?”就是幫他算各式各樣的可能性。算到最后的結果是,沒有關火并且引發火災的可能性只有864萬分之一。醫生給他算出一個很具體的數(864萬分之一),然后問他:“發生概率為864萬分之一的一件事,你覺得發生的可能性大嗎?你這輩子中過彩票嗎?”老板說:“沒有,沒中過。”醫生說:“行,理解了吧。”就是讓他理解這件事沒那么恐怖。
還包括責任占比評價法。比如,由于你沒有把地上的樹葉撿掉,有人滑倒了,這事你要承擔多大責任?雖然你說這有可能發生,但是算來算去,這件事落在你頭上,你要承擔多少責任?結果一算,其實跟你沒關系,沒人會找你的事。這就是慢慢地去調整。
還有重新定位我們的認知圖式。常見的強迫癥的認知圖式是什么呢?“高估危險性、高估責任、完美主義、不容置疑、高估想法的重要性、控制思維的重要性”,就是他認為所有發生的一切都跟自己的想法有關,只要自己想了這樣的事,或者沒有做這個儀式,就會出現那樣的狀況。這是典型的非理性、典型的迷信,全都存在著大量的高估、大量的完美主義。所以,你得重新構造你的認知圖式。
為什么我們說《思辨與立場》那本書很重要呢?就是你要經常性地質疑自己的想法:我的想法真的那么重要嗎?我少走了一個臺階,就會導致今天倒霉嗎?我看到一只黑貓過馬路,我今天就一定會倒霉嗎?其實不會。實際上我們過度地夸大了自己的想法,我們覺得自己心中所想就會對現實世界產生沖擊波一樣的力量,這是自欺欺人、是騙人的。所以,要質疑并改善自己的認知圖式,建立一個更科學的認知圖式,多學一學批判性思維、自我反思,然后慢慢地把自己調整成一個相對比較正常的狀況。
接下來還有藥物療法。這部分咱們不能展開講,因為咱們不是藥物專家。藥物療法就是好好去看病,去找大夫。我們可以講的是什么呢?第一點,不要對藥物有過度的恐懼。我們很多人非常不負責任地說“是藥三分毒,你看你現在精神挺好的,把藥停了,來跟我打太極吧”,實際上跑步、打太極都不能隨便地替代藥物的治療,一定要去咨詢醫生。所以,我們應該打破對藥物的恐懼。
第二點,有效的劑量。醫生讓你吃多少量,你得吃夠,如果劑量不夠是治不了病的。還有我們要知道,藥效是有時間周期的。藥物一定是在大概幾周以后,才會慢慢地出現療效,所以你要有點耐心。
而且,藥物療法和前面講的認知行為療法最好配合起來,你不一定非得只選一種,這兩種療法配合起來效果會更好。
很多人關心拔毛癥的問題。有一個治療方法叫相反習慣療法,就是你在做拔毛的這個動作之前,展開一項不兼容的活動。什么叫不兼容的活動呢?就是只要你做了這件事,就沒法拔毛。你要先觀察自己拔毛的行為,做一個測評,看看自己一般在什么情況下會拔毛。有很多人喜歡打電話的時候拔毛,一接電話,手就不自覺地去拔頭發。因為打電話容易焦慮,所以一接電話,就容易去拔頭發。這個醫生給的建議是什么呢?每次你接電話的時候,手里拿個啞鈴。當你手里拿個啞鈴,你就不會拔毛。所以,當你手里提一個重物的時候,你就會做出相反的行為。
如果你不是在接電話的情況下拔毛,而是在別的情況下想拔毛,那么當你出現拔毛沖動的時候,立刻把雙手交叉,這樣你就沒法拔了。所以,只要你出現了那種想動手拔毛的沖動的時候,就把手交叉在一起。這個叫相反行為,就是當你做一些讓你沒法實施這個動作的行為時,就有控制的效果。
除此之外,要長期地學習放松,做一些放松練習,包括呼吸和肌肉放松。在你緊張的時候,你自己是沒有感覺的。當你緊張的時候,你的身體一定是僵著的,你的肩是聳起來的,你會僵很長時間,而你自己不知道,最后發現怎么渾身疼呢。自己生了一天的氣,也覺得渾身疼。為什么?因為你的肌肉始終是這樣僵著的。你得有意識地讓自己的身體放松,坐在這兒,調整自己的呼吸,感受自己的呼吸,這是一個長期的工作。
還包括實施用于強化新行為的策略。比如,假如我能夠堅持一個月不拔毛,我就獎勵自己養一只小狗。你為了能夠獲得養一只小狗的權利,你就要忍住,因為你能獲得獎勵。如果你出現了一些進步,要及時地表揚自己、讓周圍的人也表揚你,說你進步了,能解決這個問題了,這就是正面的引導。
還有就是推廣成果的精神訓練。你可以從拔毛這一件事入手,推廣到更廣泛的地方,讓自己的精神控制能力變得更強。
最后還有一種叫頑固型的強迫癥,通過簡單的吃藥和行為療法沒法改變這種強迫癥。怎么辦呢?這就要做腦部的電刺激,當然前提是患者要自愿,他得自己同意去做這樣的事,你不能強迫他去做。
最后講一些困擾大家的問題。有父母說:“我的孩子有強迫癥,我很難過,我覺得是我把他們搞成了這樣。”醫生說:“不用,你不用過度自責。”為什么呢?因為我們并不知道強迫癥的病因是什么,我們并不清楚強迫癥是不是因為父母的壓力或者其他壓力造成的。當然你現在可以對他好一點,可以減少他的壓力,但是不用自責,因為自責沒用,而且未必是你的原因。
還有,我們該不該跟周圍的人談論自己有強迫癥?你們覺得該不該跟周圍人說自己有強迫癥?該不該說“我最近聽了樊老師講的那本書,我發現我就是強迫癥”?不要談。為什么呢?因為一個人隱藏自己的強迫癥是一種治療行為。比如反復擦桌子這件事,你心里覺得這么做不對,所以當你看到熟人來了,你就會停下來,假裝沒事。雖然那張桌子讓你覺得難受,但你只會盯著它不動,因為你的周圍會有外界的壓力,周圍會有人盯著你,這就會形成一種治療的可能性。但是假如你豁出去了,你跟別人講“我就這樣,我就有強迫癥”,那就沒辦法了,即使身邊有再多的人,你也會去擦,這種行為會導致你更加放縱。所以,不要跟別人說自己有強迫癥,這是有療效的,讓周圍人對你的約束形成一種壓力,你就很有可能會慢慢地調整和改變。
那么強迫癥會不會遺傳?如果你有強迫癥的話,那么你的孩子有強迫癥的可能性是10%。普通人患上強迫癥的概率是1/50,你的孩子患強迫癥的概率會從2%上升到10%。但這也是個好消息,因為如果你有強迫癥,你的孩子90%都不會有。這也是一個可以安慰自己的好消息。
還有,我們該不該配合強迫癥患者的強迫行為?如果家里有個人是強迫癥,你能不能說“我現在知道你是強迫癥,但是我愛你,你就繼續吧”?不能,這就相當于給他提供“毒品”。所以,我們不能夠配合患者的強迫行為。那怎么辦呢?這個作者給出的建議是,假如你還想和他在一起生活的話,首先,在他做對了的時候,你要鼓勵他。他今天做出了努力,沒有做那么過分的事的時候,你要鼓勵他、表揚他。他做錯了的時候,不要說他,也不要生氣,因為你知道他有這種病。所以,在治療的過程當中,你只需要關注他做對的時候,而不需要過度地關注他沒做對的時候,這樣會有助于幫助他改變。
我在講這本書的時候,有一個特別深切的體會,就是很多患者很孤獨,尤其是很多有嚴重強迫癥的患者,他們是非常孤獨的,他們總害怕自己瘋了,當他們做那些瘋狂的事的時候,又不敢跟別人講,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非常孤獨地在恐懼中生活。所以,我們講這樣的一本書,就是希望能夠讓更多人了解強迫癥到底是怎么回事,它并不神秘,用知識來打破我們過去的無知和恐懼。
希望患者朋友不管強迫癥程度如何,都不用太過緊張,有問題我們就直面它,然后一步一步地改進。如果大家身邊有這樣的朋友,也希望大家能夠把這本書推薦給他們,幫助他們早日了解自己,走出強迫癥的陰影。謝謝大家,我們下周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