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兩檔電影導演競技真人秀相繼官宣。
前有鵝廠的《導演請指教》,號稱是國內首檔華語電影導演競技真人秀節目。
節目邀請了16位導演,以拍短片的形式捉對比拼,基本上是將選秀節目的形式套用到電影導演行業,比較吸睛的是節目的嘉賓陣容,話題性十足。
選手中有在電影圈資歷超過四十年、獲獎無數的大導演關錦鵬,也有演員、歌手轉型的跨界導演,如演員吳鎮宇、主持人蔡康永、韓雪、“二手玫瑰”的主唱梁龍,比較多的是新人導演,拿過FIRST電影節最佳導演的王一淳,簽約寧浩的壞猴子計劃的女導演曾贈,當然也有一些“爭議”型導演,如電影圈屢敗屢戰的包貝爾,《逐夢演藝圈》的導演畢志飛。節目目前剛剛開播不久,第一期就話題十足,敢于向經典挑戰的畢志飛導演淚灑現場,包貝爾卻成功逆襲,在現場受到了評委的力挺,而梁龍的短片卻因現場播放人數不足被暫停播放,引發了影評人和大眾觀影團的爭議。
另一檔導演節目是桃廠出品的《開拍吧電影》,同樣是邀請了6位新人導演,以拍短片的形式來比賽,節目組已官宣的嘉賓評委有陳凱歌、劉震云、舒淇、陳思誠,從形式上來說,兩檔節目無論是創意,還是內容都有些撞車。導演選秀節目的突然爆火,讓迷影君更加懷念起一檔11年前的綜藝節目。早在2010年,芒果臺就曾制作過一檔名為《我要拍電影》的綜藝節目。該節目可以稱作是如今的導演選秀節目的鼻祖,但相較于《導演請指教》和《開拍吧電影》,都是邀請已經在業內有一定名氣和資歷的導演來參賽,《我要拍電影》要更接地氣的多,節目中的不少選手都是草根素人出身,此前并無電影從業經驗。但這檔節目的封神之處還在于,當我們站在十年后再看,該節目確實涌現出了一批日后功成名就的青年導演。僅節目中淘汰的選手就有《我不是藥神》的導演文牧野、《受益人》的導演申奧、《贅婿》導演鄧科等,網劇《沉默的真相》的導演陳奕甫在當年只拿了季軍。迷影君最近重溫了這檔節目,感覺它在內陸綜藝史上的地位,被嚴重低估了——盡管大眾常常對芒果臺的綜藝節目褒貶不一,但卻不得不承認,芒果臺在選秀節目的探索,確實在國內娛樂產業發展史上有著開創意義,現象級的《超女》、《快男》是最好的例證。選秀節目的大獲成功,讓幕后推手龍丹妮走上臺前。1973年出生的龍丹妮,自九十年代中期加入湖南經視開始,就一手策劃制作了國內最早的真人秀類節目《真情》以及后來紅極一時的《越策越開心》欄目,千禧年后,龍丹妮憑借一系列選秀節目,逐漸有了“選秀教母”之稱。因為擔任制作人的《加油好男兒》、《超女》、《快男》相繼大紅,龍丹妮逐漸在芒果臺站穩腳跟,并于09年開始擔任湖南廣電與盛大網絡聯合成立的華影盛視的總裁。這家公司其實就是芒果傳媒旗下的子公司,旨在投資拍攝影視劇。2009年國內電影市場的年度總票房達到62億,在2008年增幅30%的基礎上,這一年的增幅又達到了42.96%,那是國產電影市場飛速擴張的時期。華影盛視帶著替芒果系進軍電影市場的野心,決定挖掘培養一些青年導演。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龍丹妮提出了《我要拍電影》的節目創意,號稱國內首檔平民導演選拔活動,面向全國海選優秀的青年導演。讓這些初出茅廬的青年電影人們同臺競技,以拍電影的形式來比賽,在比賽的過程中,將全程向觀眾揭示電影工業的流程內幕,以及普及電影工業的知識。龍丹妮在當時的采訪中曾經說過:“中國導演太沒有表現機會和平臺了,(選秀)對個人來說多了個機會,說白了,他通過選秀贏得粉絲,每人給他一塊錢,電影就拍成了。”而節目中選出的冠軍,將會得到華影盛視的簽約機會,執導一部千萬投資的賀歲電影。所以節目的slogan都很振聾發聵:給中國電影的一次機會。節目以“不限年齡、不限職業、只要你對電影有夢想”的無門檻形式,在全國范圍內進行海選。根據當時的媒體報道,節目海選階段收到了超過8000名的選手報名,由此可見選秀節目的火熱程度。和如今的《導演請指教》一樣,節目也是以導演拍短片,然后由評委打分和觀眾投票的形式決定,評委方面陣仗也不小,初選階段的評委有“臺灣電影教母”的焦雄屏、編劇顧小白、影評人譚飛、演員鄔君梅,復賽階段每期都由不同的導演、編劇、影評人、作家組成,陳可辛、黃百鳴、陸川、高群書、馬家輝都是座上賓。節目中選手分兩派:一派是學院派和專業派,不乏在北京電影學院、上海戲劇學院等院校有過求學經歷的科班專業人才,也有不少擁有不俗從業經驗的行業類人才;另一派則是網絡平臺選送出的草根達人、網紅播客。節目的60進10的初選賽中,就有很多日后成名的大導演,他們在節目中慘遭一輪游,止步于全國60強,其中的代表有:當年只有25歲的文牧野,在節目中播放了自己的短片處女作《石頭》,是一部講述人狗情的微電影。文牧野現場還帶著自己短片里的狗主角“石頭”來到節目現場,但不幸慘遭淘汰。當時節目評委淘汰文牧野的原因,是因為節目要選擇一位商業賀歲片導演(獲勝者要拍一部千萬投資的賀歲片)。基于這種考慮,評委們在面試選手時,淘汰了大量覺得作品過于“文藝”的選手,文牧野正是其中之一。不過誰能想到八年后,文牧野會憑借《我不是藥神》成為手握30億票房的賣座導演呢!同樣因為不夠商業被淘汰的青年導演,在60強選手中還有很多,如:拍過《受益人》,被寧浩簽約的導演申奧,帶來的作品是北電畢業短片《河龍川崗》;如今已經成為國產網大領域金字招牌、拍攝過最賣座國產網大《水怪》、《奇門遁甲》的項秋良、項河生兩兄弟。還有網劇《贅婿》的導演鄧科、拍過電視劇《怪你過分美麗》《你是我的榮耀》的導演王之、高分動畫短片《中國唱詩班》系列的導演彭擎政等等。相較于被淘汰的這些日后的知名選手,節目最終選出的十強名單,幾乎都在日后的內陸電影圈闖出了一片天,很多選手甚至成為青年導演的杰出代表。十強選手中,第九名的嚴嘉后來執導了成龍主演的奇幻片《神探蒲松齡》。第八名的阿齊是草根紅人,出身閃客時代的網絡動漫導演,創作吉尼斯紀錄認證世界最長中文歌曲《陜西木有啥》,在當年的互聯網上點擊量超2億人次,后來成為一名網絡電影導演。第七名的王郢后來主要是做編劇,也導演過豆瓣4.3分的愛情《假如王子睡著了》。第六名的樸智恩是一位韓國女編劇,參加節目時她還在韓國本土沒有太大名氣,所以才來中國發展。節目最終止步6強,但就在三年后,她擔任編劇的愛情科幻劇《來自星星的你》播出,紅遍亞洲,之后她又編劇過《藍色大海的傳說》、《愛情迫降》等收視神劇。第五名李春嘯是草根出身,靠著網絡系列短片《民工也瘋狂》而走紅,但因為沒有科班經歷,所以在節目中拍的短片經常被評委詬病很“草率”,后來李春嘯也成了一名導演,但主要以網絡大電影居多,代表作《東北老炮兒》系列、電視劇《劉老根3》。第四名的宋迪是一位經歷相當傳奇的導演,本科是法學,后來因為熱愛改學電影,并以總分第一的成績考入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攻讀碩士學位。但在節目中他形容自己“來自于江湖”,考電影學院前,就給朱文的《海鮮》做過副導演,也做過電視劇《風云雄霸天下》的場記,《小李飛刀》的執行導演。后來的宋迪也一直在做導演工作,擔任過賀歲喜劇《一路驚喜》的導演之一,也獨立指導過電影《新步步驚心》,但反響不佳。節目中的季軍陳奕甫,是美國南加州大學電影制作藝術創作碩士,他在節目中表現一直很亮眼,所拍的短片經常以創意取勝,去年他指導的網劇《沉默的真相》收獲了豆瓣9.1的超高口碑。亞軍韓軼本科就讀于中國傳媒大學,后考入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研究生,師從導演田壯壯,節目中就因“田壯壯門生”的頭銜,復賽第一輪就被評委李承鵬批評說作品裝腔作勢。順帶插句題外話,按照芒果臺綜藝的風格,節目中自然少不了各種炒作話題,所以評委李承鵬在說到韓軼作品的時候,不知為何突然就把話題聯系到了韓軼老師田壯壯的頭上,開始發起炮轟指責韓軼“有什么師傅就有什么徒弟”,炮轟田壯壯的作品不接地氣。節目中李承鵬還將韓軼作品不好的責任,推到了國產電影圈的“怪現象”上:“現在中國電影太缺少故事了,大多數導演都重視什么結構畫面,完全不考慮內容。像田壯壯這樣的第五代導演,屬于出門都不帶錢的那種,整天自認清高,不接地氣,最喜歡在電影里裝神弄鬼!”事實證明,在綜藝造話題這塊,芒果臺的編導們屬實拿捏得死死的。只恨當年網絡還不算發達,否則以節目中李承鵬這段話放出來,絕對會引起影迷圈的激烈論戰。韓軼如今一直活躍在電影圈,擔任過《中國合伙人》執行導演,《戀愛中的城市》巴黎篇的導演。至于節目選出來的冠軍周楠,確實在拿到冠軍后得到了很多機會,近年來作品頗多。去年指導了愛情片《明天你是否依然愛我》,近期有憑著沙雕畫風出圈的網劇《我的巴比倫戀人》,很受好評。從以上選手的履歷不難看出,《我要拍電影》在當年的確選出了一批有才華的青年導演。僅就選拔青年導演的節目初衷來說,《我要拍電影》也確實做到了這一點。至于節目內容本身,《我要拍電影》的比賽形式,其實要比如今的《導演請指教》規則更嚴苛得多。節目中的選手不僅要分組捉對比拼,還要在限定時間、經費、題材、故事主題的多重要求下,完成一部故事相對完整的微電影。節目每一期的考核主題都不一樣,拍攝題材從劇情、喜劇、武俠、偶像、公路片到商業廣告全部涵蓋在內,這就要求導演不能只會一種影片風格,而要成為駕馭所有商業類型和元素的全能型電影人,可以說要求比《導演請指教》難度高得多。此外,節目中還會有一些助演嘉賓,同樣是本著素人優先的原則,節目組挑選了十名演員組成金牌龍套團來參與影片拍攝,其中現在比較知名的有戲曲學院畢業的演員王森,《愛情公寓3》中飾演“諾瀾”一角而為大眾熟知劉萌萌,甚至還能見到當時來內陸發展的李承鉉。短片部分讓筆者記憶最深刻的是8進7比賽中,周楠與陳奕甫聯合創作的短片《戀愛中的滅絕師太》。這一期的比賽主題是武俠片,要求選手利用有限的資源,完成一部武俠微電影。周楠與陳奕甫憑借創意取勝,對金庸小說中的滅絕師太的形象做了無厘頭解構。短片講述了滅絕師太成為絕情絕義的峨眉掌門之前的故事,那時她還是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向往著美好的愛情,但她的戀愛之路一直很不順利。她的初戀換回的是一個跑步機,因為那個男人是個推銷員;她的第二段戀愛的對象是個導演,嘴上說著看重她舞蹈的才華,實則是為潛規則;她的第三段愛情和第四段愛情同時到來,兩個男人都愿為他獻出生命,這兩段愛情同時結束,因為兩人在愛的對決中雙雙殞命……滅絕師太從此與愛情絕緣,直到有一天夜店中出現了一個男人,她上前問他是不是推銷員?是不是導演?是不是情愿為他付出生命?那個人沉默不語,于是滅絕師太愛上了他。那個不知如何是好的男人飛了,滅絕師太也跟著飛,后來滅絕飛不動了,眼看著心愛的男人飛走。其實那個男人并不是不愛她,只因“反賊不滅,無心言情”。后來她知道,等他滅了反賊,就會回來娶她。滅絕師太一直等成了一個老姑娘,那個男人也沒有來娶她,因為那個男人被一個叫“明教”的黑幫給滅了。從此滅絕成為了滅絕師太。這個短片的拍攝成本只有5000塊,卻拍得趣味十足,雖然只有短短3分鐘,但片中展露的才華和創意卻可見一斑,導演以王家衛的《東邪西毒》風格混搭黑色幽默元素,在當年來看其實是有些超前的。同樣前衛的還有節目中的另一組短片《我的租賃男友》,王森飾演的男主角專門為城市里的女孩提供感情租賃服務,編劇以此為切入點展現當代女性的情感生活狀態,有人為家里催婚而租,有人為撫慰孤單而租,也有小女孩為媽媽而租,既有現實觀察也有人文關懷在其中。遺憾的是,雖然在節目中部分選手展露了才華和人氣,但畢竟是一檔綜藝節目,綜藝效果大于藝術選拔的性質。而且節目最后的冠軍周楠作為導演,指導了芒果臺同名相親綜藝改編的大電影《我們約會吧》,影片由郭敬明編劇,雖然有千萬投資,但最終上映后票房口碑慘敗。制片人龍丹妮曾經在《我要拍電影》節目籌備階段立下豪言壯語,揚言要將導演選秀像《超女》一樣做成長壽節目,但影片的滑鐵盧,卻似乎在證明,通過綜藝選秀選出一位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導演的策略根本行不通。也因此,《我要拍電影》僅僅制作了一季節目就被放棄,而娛樂行業從來都是輪回,十年前芒果臺的嘗試,如今又在當下的《導演請指教》和《開拍吧電影》中重現。只是如今的綜藝節目,似乎已經很難見到真正的素人草根了,不知道是時代的進步,還是倒退呢?歡迎朋友們關注我的視頻賬號,目前在A站(AcFun)、B站(嗶哩嗶哩)、抖音、快手、微視、小紅書、微博、頭條都有入駐,賬號名字統一叫做「迷影映畫」,有感興趣的朋友可以看看,不妨點個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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