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世界上“重男輕女”最嚴重的地方，印度一定是其中之一。
2020年，印度的北方邦，一名男子用利器切開妻子的孕肚，只為驗證這次是男孩還是女孩，他已經是5個女孩的父親了。
2019年，印度北部阿坎德邦132個村莊的出生數據發布，自2019年4月到6月，該地區沒有一個女孩出生。有女孩出生的月份，數目也是個位。
盡管懷孕前后的性別選擇是被禁止的，印度依然是世界上殺害女嬰最多的國家之一。根據數據，近50年來，印度有4600萬“消失”，拉里的女兒就是其中之一。
01
“失蹤”的女孩
在印度，沒有幾對夫妻愿意掏錢撫養女孩并為女兒準備嫁妝，因此，在這里，墮胎十分普遍。
那天拉里獨自一人在家，她意識到下腹不斷流血，浸透了雙腿，整整八個小時血流不止，她失去了知覺，這位年僅25歲的女孩以為自己會和腹中的胎兒一起死去。
懷孕三個月時，她被家人帶去做產前性別鑒定，她說：“當我得知懷的是個女孩時，我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在沒有經過醫生同意的情況下，她被強行喂下了一顆墮胎藥，隨后引發并發癥，她不得不住院治療，出院的那天晚上，拉里在眼淚中入睡，而第二天早上，卻又得回到田里繼續勞作。
拉里那還未出世的女兒也成為了過去50年來全國4600萬“失蹤女性”中的一員，印度的失蹤女性數量是倫敦的十倍，失蹤女嬰數量約占全球的一半。導致這一現象的罪魁禍首是印度日益加深的性別偏見，進而滋生了猖獗的性別選擇性墮胎和殺嬰事件。
“傳統婚姻陋習決定了印度婦女低下的社會地位，”新德里大學退休教授普萊姆·喬杜里說。由于女孩在結婚后會離開父母，一些父母并不愿意支付撫養女孩和嫁妝的費用，因此選擇性墮胎在印度十分普遍。
02
“他們不惜一切代價想要一個兒子”
1994年印度政府出臺法律，將產前性別鑒定和選擇性墮胎定為刑事犯罪，但這一法律卻并未廣泛實行。隨著醫學的進步，越來越多的地區都能夠進行產前性別鑒定，一些私營診所更是猖獗。
拉里居住的村莊四面都是廣闊的甘蔗田，距離新德里40英里。社會健康活動家自發組織了一個婦女支持組織，據他們估計“在村里，每三戶人家就有一個胎兒因性別鑒定而選擇讓婦女墮胎”。
“他們不惜一切代價想要一個兒子，不惜一切代價！”拉里說，“如果我死了，我丈夫明天早上就會再婚，并且希望下一個女人能給他生個兒子。”
2009年， 19歲的拉里嫁給了一位農民。在接下來的三年里，她生了兩個女兒。在她第二次懷孕期間，她定期服用當地大夫給的藥物，為了能夠懷上男孩。
當她的女兒出生時，她的家人中沒有一個人來醫院看望她們，回家后更糟。“我婆婆不想看到我女兒的臉，”拉里說，“她拒絕照顧我，還說：'你生了一個又一個女孩，你以為我能照顧你多久？’
每天晚上，當她在田里勞作一天后坐下來吃晚飯時，總會有人嘲笑她。她回憶道：“每當村里有人生了兒子時，我的噩夢便開始了。我的家人會在我女兒面前虐待我。”
03
“重男輕女”超越了地域和階級限制
最近的一項政府調查顯示，印度女性人數首次超過男性。然而，當地的活動家和專家卻對這些數據表示懷疑。“這項調查的主要目的是調查有關生殖健康和家庭福利指標的數據，而不是人口性別比，”新德里研究人員兼社會活動家薩布·喬治表示，“印度各地區的情況都不同。”
多倫多大學的普拉巴特賈哈博士贊同這一觀點：“聯合國人口統計局曾做了最詳盡的人口統計，經估計，印度的'大齡剩男’數量正在增長。”
印度注冊總署的估計也呈現出類似的趨勢。2021年最新發布的柳葉刀研究論文顯示，這一情況已經加劇，失蹤女嬰數量已經從1987—1996的350萬上升到2007—2016的550萬。
重男輕女的偏見已經超出了階級和地域限制。今年8月，孟買的一位來自富裕上流社會家庭的婦女稱，為了滿足家庭生兒子的愿望，40歲的她已經被迫墮胎了8次。在報警之前，她曾接受了1500多次激素和類固醇注射。去年，在印度南部的卡納塔克邦，一名28歲的婦女在第三次被迫墮胎中死于并發癥。
無休止的辱罵與虐待讓拉里不得不尋求心理治療，目前她正在服藥。經歷了兩次墮胎和一次手術后，醫生建議她不要再懷孕了。“我的子宮已經衰弱不堪，我的身體已經不適合生育了，”她說。
家庭不斷給女性施壓。39歲的巴夫娜·喬希來自拉賈斯坦邦，在她11年的婚姻生活中懷孕了8次，回想這些經歷令她非常痛苦：她無數次被帶到了所謂的“醫生”那里，做了三次墮胎，眼睜睜看著兩個嬰兒“夭折”。直到她終于生了一個兒子，這場噩夢才停止。
兩次墮胎后，拉里也希望生下一個男孩。“我想結束這一切。他們還在給我下藥，我好幾天不能吃喝，”她說，“我非常想擺脫這種生活。”
36歲的米納基生下兩個女兒后，在第三次懷孕時被公婆帶去做產前性別鑒定。“這個地區是法律所觸及不到的角落，”她說， “我很害怕。這不是正規的診所。”
目前懷孕七個月的米納基還不知道鑒定結果。她說：“我丈夫和他母親看起來很高興，所以我知道這可能是個男孩。”。“否則，他們會在孩子出生前把他殺死。”
04
遙不可及的女性權利
在印度根深蒂固的父權制社會中，婦女想要享有充分的性權利以及生殖權仍然遙不可及。無數像米納基一樣的女性正在為婦女權利而戰。她的父母撫養她，期望婚后她能自由。但事實往往更加殘酷，她抽泣著說。
對拉里來說，經受辱罵和虐待已經成了她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她15歲時，母親就已經墮胎了兩個女嬰，她的妹妹至少墮胎了三次。
印度的許多婦女在社會上都是孤立的，她們沒有任何情感支持。談論自己的經歷時，也只能躲在房間里絕望地哭泣，她們的女兒們，都已經十幾歲了，她們會擁抱安慰她們。拉里和米納基不禁擔心自己無法保護女兒以后免受類似的創傷。但現在她們還小，每天無憂無慮。
米納基的大女兒看到一架飛機從她們頭頂飛過，高興得跳了起來。“她想成為一名飛行員，”米納基擦著眼淚說。“當我哭的時候，她告訴我：'媽媽，會好起來的，總有一天我們會一起飛上天去，坐在我開的飛機上。’”
譯者：伐竹貓
排版：阿桃
監制：Apri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