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放映室
就愛瞎說大實話
《頭號玩家》,成2018年首部票房破10億的進口片。
沒有阿米爾·汗加持的印度電影《起跑線》,照舊輕松過億。
而質量看上去很能打的國產電影《暴裂無聲》,卻未能按照其支持者的期望,迎來一次票房上的爆發。
目前,逼近5000萬。
但它的豆瓣評分,位列院線已算絕對佳作,如此叫好不叫座,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另一部《清水里的刀子》更慘,豆瓣6.6分,票房不足50萬。
兩部電影都是小成本的獨立制作,或許以此來看,就能夠理解它們那不盡人意的排片與票房。
我們先講明,什么是“獨立電影”。
在第六代導演之后,其實它早已隨著導演群體的代際劃分,消弭為一個模糊且寬泛的概念范疇。
此處所指,為國內當前活躍于院線之下的青年導演,自己找投資、組建拍攝團隊的低成本創作。
故事基本原創,無大牌卡司參演,所以和商業性基本無緣,講求藝術性的電影節,才是他們的主發力點。
各種參展及獲獎內容,為它們的主要宣發元素
很多人還不知道,今年四月,對于獨立電影意味著什么。
《老獸》的導演周子陽,此前在朋友圈激動地寫道:
非凡的四月,中國影史并不曾發生過。
原因在于,除上述倆片外,還有《中邪》《米花之味》《西小河的夏天》等五六部獨立電影,紛紛傳出消息定檔四月銀幕。
前所未有的扎堆。
無疑給相關從業者,包括關注此類影片的影迷,打了支興奮劑。
結果,《強尼凱克》與《中邪》先后被斃,上映日期遙遙不知。
《暴裂無聲》與《清水里的刀子》頭炮未響,口碑逆襲的奇跡,并沒有偏向于它們。
不搜不知道,《西小河的夏天》也選擇悄悄地退出……
片方、市場、觀眾,似乎都沒做好迎接這批小成本制作向主流院線,首次發力的準備。
總聽見有議論說,獨立電影不好看。
繞回開頭《暴裂無聲》的票房動力不足,或許原因正在于此。
最早,貓眼給出的預測票房是2億元。
盡管它來自新人導演忻鈺坤,可其處女作《心迷宮》先積攢口碑再上映,當時票房創收一千多萬。
面對自身的市場體量,已足夠亮眼。
在上一次成績的基礎上,第二部作品全面升級,加之清明檔的幾部新片又缺乏“爆相”。
院線們還是非常有信心地力挺它,給出了不錯的首日排片。
上映首日的票房情況
結果,上座率不及排片比,它又很快被《起跑線》,甚至是《環太平洋:雷霆再起》所趕超。
好萊塢特效大片不說,再爛票房也能過億。
至于在口碑持平的情況下,印度電影竟然比國產電影還吃香?
真令人費解。
《暴裂無聲》是忻鈺坤繼處女作成功后,踏足商業片領域的一次野心嘗試。
在我看來,他為此已做了很多圓融的“妥協”。
情節性強,懸疑感足,激烈的動作戲碼,這些已經讓本片脫離了獨立電影的晦澀氣質。
即便如此,仍有觀眾表示,不好看、看不懂。
兄弟,那是姜武
看懂的人,也沒有覺得升級的它,比《心迷宮》高級到哪里去。
這是部優缺點都相當明顯的一部片子,上映前,我們夸過了,現在再來談談它的不足之處。
拋去前作燒腦的環形敘事、精致巧妙的劇本,類型片之下,各種黑色幽默和場面調度仍不忘致敬國外的“老大哥”科恩兄弟,動作戲設計又有韓國犯罪片的影子。
早不新鮮。
在鏡頭語言上用力過猛,卻忽視了敘事節奏及動作場面上的不足。
前半段的劇情相當反復沉悶,引入懸疑元素卻不提供層層解謎的快感。
而三位男性角色的塑造,難免顯得符號式淺薄及弱化,又令它所重點展現的社會矛盾沖突,缺乏了那么點信服力。
叫好存疑,叫座才難。
雖然票房不能代表一切,但既然它選擇擁抱了商業,無法吸引到更多的觀眾,又多少能說明問題。
隔壁主創同樣無號召力的《起跑線》,其實講的也是階級差異,但它聰明地用“教育之難”引發為人父母的觀眾,跨越國界的情感共鳴。
我反感“為什么我們拍不出xx電影”的說法,不過人家屢次成功,自然存在值得我們借鑒之處。
某影評人看完《起跑線》后的諫言
不得不承認,獨立電影對于普通觀眾來說,觀影門檻高,的確容易造成曲高和寡的局面。
忻鈺坤本人對這部作品,相當自信滿意。
像他這樣的獨立導演,面臨最大的問題正是,無法全面地投入商業化。
影片中諸多需要二刷,或者是看別人解讀,才能注意并理解的細節與隱喻,都是他不愿割舍的個人風格化表達。
城市資本掠食鄉村的“純凈”
至于觀眾能不能感受到,買不買賬,并不在關心范圍之列。
這是好事,也是作難。
面對當下艱苦的創作環境,不夠成熟的院線市場,電影創作者想要在商業性與藝術性間找到平衡,真是蜀道難。
況且《暴裂無聲》屬于獨立導演成功升級、轉型商業的特例,與其他獨立影片的上映之路相比,已算好走許多。
每日一問:今天《中邪》能上了嗎?
完全沒考慮公映,無強勢資本干預的這類影片,或許還能勉強擁有自己的創作自由空間。
去年一部《村戲》,被各路影評人推為“華語十佳”之一,但它只能夠通過自發性的點映平臺,小規模地觀看。
它所說的是村里人見人怕的奎瘋子,早年為了集體犧牲自己,被慘烈逼瘋。
如今又因“霸占”著九畝半分地,遭村民包括自己的兒子,想著辦法趕走的故事。
荒唐卻寫實的劇情,大膽又生猛的影像,著力刻畫文革后的時代傷痕,并多次運用主旋律標語、政治化符號、壓抑的特寫鏡頭等形式,進行商業片里看不到的犀利諷刺。
如若不甘心只做小部分人眼中的饕餮狂歡,想要通過院線與更多觀眾見面,進行刪減、表達閹割,恐怕再所難免。
它較之《暴裂無聲》,故事更不易受歡迎,鏡頭語言更不易理解。
沒有神秘的距離感吊著胃口,普通觀眾看了,真的會喜歡它嗎?
再落一個“不好看”的答案,似乎就可以認定好片子,跟它好不好看,根本沒什么關系。
國產電影不是不行,怪只怪好的這波,沒辦法讓大多數人看到并且接受。
可它一旦耗心費力地上映,我們仍有前去捧場的理由。
當優秀的獨立電影能被完全接納,意味著市場的成熟,觀眾的審美變得多元且有所提升。
很多濫用資源、生產垃圾的騙錢商業片,也將慢慢失去自己的立足之處,“用腳投票,拿回選擇權”,于今時今日,不是不可行。
而且獨立電影的存在,更填補了國產片現實題材的缺憾。
它們戳著社會痛點,《嘉年華》聚焦于幼女性侵現象,《盲·道》關注被拐賣的乞討孩童走向,《米花之味》則注意到留守兒童的生活狀況。
它們關注弱勢對象,《老獸》里因為沒錢活成“流氓”的老父親,《村戲》中那位被集體主義傷害又舍棄的瘋子,《清水里的刀子》遠赴寧夏拍攝回族穆斯林。
在知名導演們有所覺悟,靠商業片才能吃好飯,對現實主義命題避而不談的情況下,新一代的獨立電影人,反而能肩負起使命。
化用自身的生活經驗,去記錄并描繪著當下中國的真實時代面貌。
我還記得《嘉年華》的文晏導演,在宣傳期內,前前后后回答過最多的問題——
就是如何保持住表達,又能安全過審上映?
她如同自己作品風格般克制平淡地表示:
我只能說,我們所有人都為了這部電影上映,付出了大家難以想象的努力。
后來在它上映的前一天,正好魔幻地撞上“三原色幼兒園”事件,影片才能收獲比預期更多的關注。
然而現在,又有越來越多令人發指的性侵事件被接連爆出,我卻感覺到像《嘉年華》這樣敢于向公眾發聲的影視作品,短期內,大銀幕上不會再出現第二個了。
還有紀錄片《二十二》,如果不是它的出現,你們怎么會關心甚至記得拍攝時,國內的慰安婦老人,僅剩下22名了?
現實沉重且殘酷,我們很多人選擇借電影去逃避、去娛樂。
但他們這群創作者,仍愿意用鏡頭替我們記錄下這一切,尊重電影、也尊重觀眾。
反過來,觀眾為什么不能尊重電影,尊重他們,也尊重自己?
國外的好片子值得熱捧,國內的好片子不夠“好看”,就活該撲街?
那中國的獨立電影還能好嗎?還敢好嗎?
雖然《盲·道》可以用“爛”來形容,但導演的這封親筆信看著仍舊戳人
誠然,要滿足商業化的需求,在他們的作品之中,存在不少令人望而卻步的不足,可是也擁有值得期待的進步空間。
應該害怕的是,他們的探討話題被陰晴不定的審查所控制,藝術表達被生存困境所抹殺。
否則,還有誰能來替現實中的底層群體,發出聲音呢?誰能來提醒我們去關注,那些沒人關注的人和事呢?
獨立電影不靠票房,但它們需要票房支持。
國內電影市場不靠獨立電影,但需要它們支撐。
請明白中國電影的未來,單靠一方,力量都遠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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