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明宣作品 父母勤勞的一生 我的父親邵大公諱州,生于1920年(農歷壬戌年),病逝于1995年12月16日(農歷乙亥年十月二十五日)上午10時,享年七十六歲。 父親青少年時期,家庭狀況很好,祖父兄弟五人,還有四個姑奶奶。有耕地500多畝,房屋20多間,一個大家庭30多口人沒分家,四世同堂,歡歡樂樂,和和美美。不幸的是1943年夏,家里火災和被土匪搶劫。再加上先前一個族高祖賭博,先后賣地200余畝。五支分老家時,每支只分到30多畝土地。(詳見《曾祖母軼事》一文) 祖父在邵莊和前八張莊教私塾時,父親讀過書,據說讀完了《三字經》、《論語》、《孟子》。 1945年日本投降后,父母親在固鎮老瓦房街街東租房推賣面。1948年我8歲,三弟5歲,小妹兩歲,跟父母在固鎮生活,二弟6歲在家跟奶奶,四弟還沒出生。靈固公路西三周莊四姑奶家,也在我家租房的北邊40米處租房,大表叔殺牛賣牛肉。 那時父母十分勞苦。三間面向大街的房子,南頭支起一盤磨,北頭一間靠山墻放一張大床,沒什么家具。當門放一個案桌,上面放一個大笸籮,里邊放個籮面的帶兩股竹片長爬凳似的籮面杈,像兩股鐵軌,籮子在上面一推一拉,細面粉就從絲籮底籮下來。床東頭平鋪幾塊木板,上面放三四個大笆斗,里面盛著磨好的面粉。一笆斗頭破細面,一笆斗二破面,一笆斗三破面,一笆斗麥麩,上面都蓋著用秫梃子穿的拍子(蓋子)。門內北邊靠西墻支著一口帶風箱的鍋,鍋門向北,風箱一拉一推向鍋底吹風,這樣的鍋能燒糠類碎柴和煤碴。前來買面的有三種人:富人買細面,一般人買二破面,窮人買三破面、麩皮吃。 母親諱王廷英,她老人家很辛苦,起早貪黑,夜以繼日。父親買來的小麥,她淘凈晾曬,磨面。一個小毛驢成天不停地拉磨。中午人吃飯了,把它卸下來喂一下。要毛驢拉磨,就要給它好的吃,鋤碎的麥穰,用麩皮拌好,麩皮放得很多,毛驢特喜歡吃。夏天,母親讓我割點青草,摻在麥穰里,那叫花草。唉!那頭毛驢太累了,一天到晚無怨無悔地拉著石磨轉圈。 那時我們生活很艱苦,吃麥麩餅,麥麩再磨一次籮下來是三破面,只能貼喝餅(鍋巴餅)吃,麩皮再磨一破,比一般麥麩細一些,是母親另外加工的。來買麩皮的,有的是喂牛馬、喂豬的,窮人買麩皮是人吃的。知情者,和母親商議,多出2厘錢1斤買細麩面。 我們吃的菜除醬豆、咸菜外,冬天是白菜蘿卜,白菜葉炒豆腐渣,偶爾能吃上二破面搟的面條,吃起來像過年一樣。母親常讓我提個籃子去菜市街撿白菜葉回來炒吃。有時去撿煤碴,我們叫它炭煳子,風箱鍋燒它很是熬火。天天傍晚,我都會提著一個小罐子,去姑奶家拎牛肉湯。姑奶有時趁大表叔不注意,舀一勺碎牛肉放在牛肉湯里,使眼呶嘴讓我趕快提走,生怕大表叔發現。 父親更是辛苦。每隔幾天下午就要坐火車去南京買肥皂、火柴、婦女發髻包網、發簪、發卡、毛巾、襪子、各色頭繩、小貨郎鼓玩具等小貨,當夜又坐火車回來,在火車上打個盹就算是睡覺了。門前放個繩索絆的軟床,小貨就放在上面出售。父親不在家時,我看著攤子,有人買東西了,母親就出來算賬收錢。 記得五老爺諱邵澤伍,冬天常用兩頭大黃牛拉著四輪太平車,從靈城東關菜園拉白菜、蘿卜到固鎮去賣,一個月要販運四五趟。每到固鎮就去我家小磨坊,他總是要讓母親弄幾個菜喝酒。只有這時和過年過節,才能吃上好一點的飯菜。 1949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后,小姑奶一家從固鎮遷到蚌埠做生意,在火車站南大塘邊建房居住。那時塘邊的空地是荒地,誰占用就是誰的。后來姑奶家成了蚌埠的市民戶。 小姑奶一家搬遷后,我家也不在固鎮推賣面了。父帶著我們回老家后,他獨自一人也去了蚌埠,在小姑奶家房屋旁邊搭建了一個小庵棚,天天早起到郊區菜園批發青菜,再到菜市上去賣。也報了3個人的蚌埠市戶口,每月收入近20元,很好的。那時小鄉干、教師月工資才15元左右。1953年土地改革前夕,父親為了來家分土地,后來在家務農,蚌埠市戶口自動喪失了。 父親與二叔分家后,和小叔(1935年一2005年)一起生活,祖父母和我們在一起。那時三叔在解放軍部隊。當時我已經弟兄四人,還有一個妹妹。 父親除種地外,還想法子搞副業。他在溝塘邊插上荊條(俗稱臘條),秋后割下來曬干收藏起來。農閑時臘條用水泡一下編糞箕子、抬筐、籃子、魚簍、牛兜嘴、魚罩、雞籠、糧囤等。編好后,用獨輪車推到街上去賣,也有到家里來買的。 父親農閑時還拐小磨香油,蹓街串巷去賣,他老人家為了我們付出的太多了。 1952年11月,26歲的三叔從解放軍部隊轉業,在部隊長途行軍作戰,吃飯不定時,吃的又多是冷飯,喝涼水,得了嚴重的胃病,1959年病逝。小叔結婚后也和我們分了家,祖父母還是和我們一起生活。父親這時得了白內障兩眼失明。1960年正月,祖父去世。1958年到1961年我在靈璧師讀書。這三年和全體國人一樣,是最困難的低谷時期,家里全靠母親一個人支撐著,好在二弟、三弟也能在隊里干活掙工分了。1960年后,我在靈城三小(東關小學)任教。家里籌集資金,準備給父親做白內障手術。當時賣了一張老式舊大床,一個木箱,賣了70多元。1962年春季開學初,我請了假,帶父親到南京丁家橋鐵道醫學院附屬醫院手術。那時醫藥費、手術費很低,10多天,住院費、手術醫療費、生活費、一副1000度的老花眼鏡費,還有我和父親來回的車票錢,那70多元就夠了。 父親眼睛重見光明后,他萬分喜悅。當即又重操舊業,拐起了小磨香油。1962年秋后,市場嚴管了,不讓私人做生意。生產隊讓父親專門負責為隊里拐小磨香油,還有專門做豆腐的,把白芋磨出粉,漏粉絲的,這些生意生產隊集體能干,集體的不算資本主義。隊里把麻什、豆腐渣用來喂牲口,喂隊里集體的豬羊。 父親給我和二弟、三弟先后分了家。妹妹出嫁后,1980年祖母去世了,父母和老四一起生活。母親搞家務,父親年近古稀了,還幫老四干農活,托水泥瓦出售,直至老四結婚后,父母才單獨生活,但父親有時還幫老四干農活。 父親一向身體很好,一生就兩次病:一次是1956年患了黃疸型肝炎,下身浮腫,臉和全身都如黃紙。祖父解放前教私塾,還研究中醫,他配制藥丸,吃好了父親的肝炎病。最后一次是1995年春天,父親前列腺炎到縣醫院住院。出院不久,午收時,老四在田里機割小麥,74歲的父親幫老四領著石磙打場。因嚴重口渴缺水,致使血液粘稠,發生了腦血栓倒在麥場上。到靈璧醫院住院后,恢復尚好,但不久又復發,并出現了并發癥:肝臟腫大,心臟腫大,1995年病逝。 父親去世后,我把母親接到向陽中學,和我們一起生活。我任初三兩個班語文課和班主任,工作很忙,都是老伴孝敬母親。母親見人就說:“大兒媳沈廷華對我很孝順,她是個好兒媳婦…” 母親生于1918年4月10日(農歷庚申年二月二十二日),臨終前偶然生病,高燒不止,治療三個多月,炎癥總是下不去,終不見好轉,白血球急劇增多,終因敗血癥(白血病),病逝于1997年4月1日(農歷丁丑年二月二十四日)下午六時,享年79歲。雙親相繼去世,我們非常悲慟。 愿父母大人天國安好! 長子 明宣 齋沐 叩奠 2020.03.22
本文作者抱璞齋主,原名邵明宣,1941年生人,為靈璧向陽中學優秀退休教師,靈璧家園網超級版主,【磬鄉文苑】版塊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