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亞凌,教師,《讀者》等簽約作家,《語文報》等專欄作家。數十篇美文被選作中考閱讀文或各種考試閱讀文,收錄進寒、暑假作業、地方語文精英教材及多種課程輔導資料。出版散文集三部,《回眸·凝望》一書獲第二屆杜鵬程散文優秀獎,《時光深處的柔軟》入圍“第三屆葉圣陶教師文學獎”。】
原諒我不能配發真實的圖片,——這是一份傷痕累累的愛。
疼,依舊愛著
文 ‖ 張亞凌
時常想起高中時的同學A,就叫他A吧,他未必愿意自己的名字以這種形式出現。記憶里他一直很文靜,文靜得像個女生,可并不妨礙他的友善,我們每個人都能感受到他的真誠。
就在剛才,給文學社的孩子們說到親情,又想起了A,自然就說起他的故事。沒說幾句,我就哽咽了,惹得眼軟的女生也直抹淚。
2010年暑假,畢業多年我第一次見到A和他的家人。見前,有同學專門給我提了醒,說見了A的女兒不要問什么,娃情況不好。按理說打了預防針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看到他女兒的那一刻,我的失態還是掩飾不住:吃驚的神情雖努力裝著鎮定,可目光分明難以移開。
——A的女兒軟軟地癱倒在沙發里,頭無力地耷拉著。
此前我做了充分的估計:孩子的腿有些跛,或者胳膊彎曲不方便,甚至干脆頭有點歪,卻絕對沒想到情況是如此槽糕——癱瘓!
我不忍直視不敢直視又不能不直視,作為第一次見面的阿姨,怎么可以做到無視孩子的存在?怎么可能不問問孩子?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問她,又問她什么。
我們準備去飯店。
“來,讓爸爸背上可愛的小公主。”A滿臉是笑的走過去,還沖著女兒做了個鬼臉。
飯桌上,夫婦倆一人一旁,給女兒夾著菜,又逐一介紹著我們這些叔叔阿姨們。說他們夫婦那神情是享受,絕對沒人會相信。可我從他們臉上看到的,就是泛濫著的愛意。
飯后,A的愛人照看著女兒在另一間房子里休息,我們在一起敘舊。我當時還是忍不住地說了句,你們還可以再生一個。
A沒有絲毫尷尬,他說,我知道大家都在回避說孩子,其實大家最關心的,還是孩子。我不會再生的,真的不會。
在A的講述中,我知道了他們兩口子前多年一直帶著女兒到處求醫,在絕望中尋找希望,好不容易萌發的希望又被殘酷的現實一次次擊碎,他們才心有不甘卻不得不接受了這個現實。
我不能再生孩子,絕對不能!A說得很堅決,而他的理由也充分得讓我們落淚:
我不生二胎是不敢生二胎,我不放心我自己。雖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可第二個娃健健康康活活波波,我肯定會喜歡的。這個娃已經夠倒霉了,我還能忍心叫娃心里再難受?我不敢生二胎,我怕我會偏心。
我要真生了老二,健健康康的老二,對老二也是不公平的。我照顧我娃是心甘情愿,她妹或者她弟照顧她就未必是心甘情愿了。我們兩口子走了,只能把老大留給老二照顧,我咋忍心把自己的負擔留給老二?
我沒有想到,A竟是這樣想的,對想象中的老二,也是那么不忍,唯恐傷害。
將來呢?你們老了,照顧不了孩子了,孩子咋辦?我還是很不放心。
A笑了,能感覺到他笑得很勉強。
我也不知道娃能活多久,才早早買了車,逢年過節就帶著娃四處轉轉,盡可能讓她開開心心。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攢錢,將來我倆真的要走了,就提前把娃送到最好的養老院,不會叫我娃受一點苦的……
A說時,我一直沉默著,我被他的想法深深地震撼了:那該是純粹得沒有摻雜一丁點雜質的父愛!
我的同學A,上高中時很靦腆的男孩,靦腆到同窗三年很少主動和人交流。成了父親,卻讓我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