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漢印臨過一段時間之后,在漢私印的印譜里突然發現了有別于常規順序的一種印面文字排列順序的印種,之所以說是印種,是因為這種印面文字排列順序的印不是偶爾的一方,而是有許多這樣的印例,如:
(漢印:楊始樂印)
(漢印:周君嚴印)
這跟常規的四字印的印面字順序不一樣,常規的是這樣的:
(漢印:戴義之印)
(漢印:弋居丞印)
這種印面字序也見于三字印,如:
(漢印:左咸印)
(漢印:王齊印)
這種印文順序,不管是三字印還是四字印,均按逆時針順序排列,這跟常規印面文字順序不一樣:
(回文印的印面字序與常規字序的區別)
這種逆時針排列印面文字的印,我們稱它們為回文印。回文印究竟何時開始產生已無從考證,但戰國時期的秦地印中印面字序并沒有嚴格規定時,有各種各樣的印面字序,這種印制寬松產生回文印是正常的,到了漢代,回文印已大量出現在漢私印中,甚至由此形成了一種章法定式。元代篆刻理論大家吾衍在他的《三十五舉》中提到回文印時說:
凡名印不可妄寫,或姓名相合,或加“印”、“章”等字,或兼用“印章”字,曰“姓某印章”,不若只用“印”字最為正也。二名,可回文寫,姓下著印字在右;二名在左是也。單名者,曰“姓某之印”,卻不可回文寫。若曰“姓某私印”,不可印文墨,只宜封書,亦不可回文寫。
刻名字章,可以單刻名字,或者刻成某某印,某某章,也可以刻成某某印章,或者姓某印章,但都不如只用一個印字更為正式;二字的名字,加上姓就是四個字,可以用回文的方式寫,姓下面是印字,二字名在左。單名的名字,可刻成姓某之印,但不能用回文印方式寫。這顯然并不完全正確,因為漢人把單名的名字刻成了三字印,也可以用回文了(上面舉過例子了)。
回文印只能在姓名之外加一個“印”字,不能加“之印”、“私印”、“印章”、“印信”之類的內容,因此,回文印有一個比較特別的作用,就是分辨印文,比如我們看這一方印:
(漢印:郝勝之印)
如果按正常印面文字順序去排列,我們就無法斷定這方印的主人叫“郝勝”還是“郝勝之”,因為正常的印序我們去讀,就不知道是“郝勝-之印”還是“郝勝之-印”,但是做了上面這種回文處理之后,我們很清楚可以斷定,這方印的主人叫“郝勝之”而不叫“郝勝”。
因為有了這種特別的印章章法定式,回文印為后世印人所喜愛,因為有了回文順序,篆刻創作中遇到較為難以處理的印面文字時,可以通過回文的方式改變章法,其實,漢人已經在通過回文印改變印面的章法,如:
(漢印:蔡君兒印)
“蔡君兒印”四字篆書,“蔡”和“兒”兩字繁,“君”和“印”兩字簡,如果按常規字序,則“蔡”與“兒”兩字在上并列,而“君”和“印”兩個字并列在上,章法結果顯然上重下輕,而采用了回文印序之后,四字成交叉的斜角呼應章法,疏密均衡,章法上合適多了。再比如:
(漢印:牛勝之印)
顯然,這方印之所以好看,是因為牛字與之字的斜角呼應,但如果不是回文字序,顯然這種章法上的精彩之處就不可能實現了。
到了近現代的名家手里,這樣的章法安排也廣泛使用,我們來看看篆刻大師吳昌碩的作品,他給人刻的名章里回文印章法居多,如:
(吳昌碩“樊家榖印”)
(吳昌碩:葛昌楹印)
(吳昌碩:“馮文蔚印)
顯然,每當遇到如果按照正常印序無法排布章法時,昌老都用了回文印章法,印面由此精彩多了。當然了,回文印不僅僅只用于姓名印,還被吳昌碩大師用到了詞語印里,如:
(吳昌碩:回頭是岸)
印文是”回頭是岸“,印面用了回文印式,形式與內容高度統一,文字們也在”回頭是岸“。這是意、形高度統一的佳作,妙就妙在回文格式。再看:
(吳昌碩:谷羊臨古)
其實章法上的調整,還是為了對角呼應,如果不是這樣,“谷”和“臨”放在上面,得擠成啥,而羊和古放在下面,整方印得多不安穩啊。
顯然,回文印給我們創作作品帶來了更多的回旋余地,但除姓名印之外用回文印,印壇爭論極大,正方認為為了追求章法美,回文印可以放開用;反方認為除姓名印外的詞語印如果用回文,會造成篆刻文字的釋讀混亂,篆書本就不易釋讀,有些固定詞語因上下文關系或者能順利解讀,但加了回文之后,導致印文判讀難度加大,章法調整方式哪么多,何必非用這種增加困難的方法。總之,詞語印用回文順序并不通行,我們可以僅當作一種有可能嘗試的章法方案來對待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