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鱔魚得在七月。
入了梅的江南,雨水豐沛,鱔魚也出落的肥美。田間溝渠,甚至河道水灘,多是藏著鱔魚。晝伏夜出,體細似蛇,長而柔,體表滑膩,徒手抓,手上得有些功夫。
鱔魚無鱗無刺,雅號稱個無鱗公子,去完脊骨,盡是緊實肉身。豐潤,柔嫩,鮮美,不一而足。奉為各家各戶的桌上賓,綽綽有余。
烹制鱔魚,切絲斬段最常見。煎炒蒸炸,味各不同,卻都是留人胃的。
揚州熗虎尾,南京燉生敲,徐州溜鱔片,淮安軟兜長魚,鎮江長魚鍋蓋面,上海響油鱔絲,哪個不是味鎮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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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論高低,實是不分伯仲,但私心作祟,響油鱔絲該當是鱔菜翹首。其因有二,一是家鄉菜,二是滋味屬實不俗。
鱔絲入口微微彈,軟糯,胡椒味濃厚,肉泛點鮮甜,這是極迷人的(討口舌歡喜)。
響油鱔絲選料精,成菜吃口才好。鱔魚得挑毛筆桿粗細的筆桿鱔,活鱔同蔥、姜、鹽、醋、料酒一并下鍋,水開撈出剔骨。燒鱔絲,一鍋需三油,以豬油煸炒,旺火時添菜油,出鍋前憑麻油提香。
鱔絲盛盤,盤中需留些空,撒蒜泥姜絲蔥花(也有只用青蒜葉的),鋪一層白胡椒粉,上桌不急吃,提一壺熱油,往鱔絲上一澆,噼啪作響,倒也悅耳,熱油激出蔥香、蒜香、胡椒香,濃香撲鼻,誘人下箸。
吃鱔絲,趁熱最美。
盛小半添做澆頭,是勝于一般鱔絲面的。
蘇州也是這般吃法,叫響油鱔糊,做法大同小異,但會加筍絲、火腿絲增鮮。
少少幾根火腿絲,勾起吃腌肉的癮,吃來卻不盡興。我看來,腌肉與鱔魚同烹,以南風肉最佳。入梅,南風肉正當季,切片置于鱔段上,白糖提鮮,紹酒去腥,帶出肉、魚香氣,是最饞人的時鮮。也最簡單。
雖比不得淮安治鱔精細,也是不多得的美味。
淮安于鱔魚,有“謂之全鱔席,號稱一百有八品者”。
軟兜長魚為其中上品,更是開國國宴第一菜。軟兜長魚只取鱔魚背肉,需旺火快炒,存其鮮嫩。成菜夾起時,兩端下垂,似孩童胸前兜肚帶,謂軟兜。
吃軟兜,右手持筷,左手湯匙,湯汁不灑,滋味最上乘。
再有紅燒馬鞍橋,粗鱔段自然卷曲成馬鞍狀,口感韌,有咬頭。白煨臍門獨取腹肉,入雞湯,小火煨熟,鮮極。甚至剃去的鱔骨,都是煲湯的好物。
進淮安的鱔魚館子,點菜凡直呼鱔魚,是露了怯的。在江南各地,亦如是。
七月江南,鱔食當道。熗虎尾彈糯,燉生敲軟爛,溜鱔片滑嫩,各有各妙。
出了這水鄉,講究少些,吃法卻不少。
四川有峨眉鱔絲,頗像是水煮。需有四種辣椒:郫縣豆瓣、刀口海椒、泡海椒、糍粑海椒。麻辣,但過癮。
在成都,鱔絲串成小串,碳火烤,酥軟,也蠻爽口。
湖北鱔魚二回頭,先蒸后炸,卻是香嫩爽滑。
廣東偏愛鱔魚煲仔飯,魚肉軟糯,鍋巴焦脆。
云南玉溪則憑一勺鱔魚帽子行走南北。帽子類似上海的澆頭。鱔魚段,辣油、醬料爆炒,鋪在米線上,麻辣鮮香。不遜于鱔絲面。
燒盤響油鱔絲,半碟下飯,半碟帶湯汁拌面,香極了。
這盤鱔魚
先吃為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