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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錦新樣 | 唐際根:考古學證史傾向民族主義

編者按

魯惟一、夏含夷主編的《劍橋中國上古史》出版于一九九九年,代表了中國境外學者研究中國上古史在當年的頂尖水平。書中“商代考古”的一章,由普林斯頓大學教授貝格雷(Robert Bagley,也稱貝格立)撰寫。有關貝格雷教授對中國考古學具有“證史傾向”的嚴厲批評,唐際根回應:中國考古學固然帶有史學取向,但所謂“證史學家”從來沒有成為主流。在“古代”研究中,考古資料與歷史文獻都很重要但又都有局限性。考古發現可以搭建商王朝歷史的框架,但不能因此否定文獻的價值。文字記錄哪怕只言片語都非常珍貴。正確的方法應該是在科學分析地下材料的基礎上,不排斥文獻并通過認真排查梳理,在合理的時空框架中將考古資料和文獻信息關聯起來。



唐際根:考古學證史傾向民族主義

文 | 唐際根

(原載《讀書》2002年1期)
八十年代以來,以伊·霍德(Ian Hodder)和克利斯朵夫·梯利(Christopher Tilley)等為代表的后過程主義考古學家對過程主義考古學(新考古學)的理論和方法論體系進行了強烈的批判。盡管這場聲勢浩大的批判運動并沒有從根本上改變西方考古學,大多數新考古學家和文化歷史學派考古學家繼續走著自己的道路(這是由后過程主義本身的缺陷造成的),但后過程主義的批判揭示了許多現象,其中最值得注意的便是考古學并不像新考古學所想像的那樣是一門獲取純粹客觀知識的學問。在世界上許許多多的地方,考古學被用來服務于民族主義目的或政治目的。因此后過程主義者主張,考古學不僅要研究古代遺留下來的物質遺存,同時還要反省考古學的知識體系本身。
 
中國的考古學誕生于上世紀初。無論從西陰村發掘還是從殷墟發掘算起,至少有七十余年的歷史。過去的七十余年中,中國的考古研究是像世界許多地方一樣充斥著研究者的主觀意愿(包括民族主義目的),還是合符科學的客觀規范呢?
 
這是個十分重要的問題。將這一問題嚴肅提出來的是西方學者。貝格雷教授在《商代考古》中的許多部分都談到這一問題。作者以批評的口吻說:“然而,對于后繼者來說,僅僅重建傳統文獻的可信度仍然不夠,民族考古的下一個任務是要將中國文明從它是依靠外部刺激的產物的結論中解救出來;馬克思主義從一九四九年以后進入中國,但其影響實際主要只在新石器時代考古中能夠感受到,在后期考古學中,馬克思主義者尋求普遍歷史規律的要求被追溯地區歷史的(民族)愿望壓倒,因為后者可能成為獲得民族榮耀感的源泉。考古學壓倒一切的任務是滿足強烈的民族主義需要。由于這一因素,當時(中國考古初期)沒有什么比發現安陽文明的本土源頭更重要。”(132頁)“通過顯示(考古學)證實傳統的力量(能力),安陽的發掘為考古學在中國贏得了一個安全的立足點。一個國共兩黨政府均不重視的學科(兩黨均將外國學者排斥在田野工作之外)。但考古學獲得立足點的代價是它成為了證史的工具。”(131頁)“不幸的是,對于中國考古學家來說,向來難以承認這種差異可能是存在的。民族自豪感使得解釋考古資料這一本來就十分棘手的問題變得更為復雜化了。由于總是堅持傳統是可靠的,而且考古學的任務只是證明傳統而已。研究工作只是為了搜集與文字記錄相一致的證據,傾向于忽視或曲解與之相矛盾的證據。考古學陷于悲哀,它失去了獨立地為公元前二千紀提供視角的機會。”(231頁)在貝格雷教授等西方學者眼中,中國考古學的“民族主義”傾向不僅十分嚴重,而且帶有普遍性。

1929年歷史語言研究所發掘殷墟(左前戴帽者為李濟)

如果冷靜地看待七十余年來中國考古學的歷史。貝格雷教授等西方學者說中國考古學有民族主義傾向,的確沒有冤枉中國學者。在過去很長一段時期,我們的學術被“歷史為現實服務”,“洋為中用,古為今用”這樣的政治口號引導。因此一九五〇年殷墟武官村大墓的發掘,被迅速用作證明商代是奴隸社會的證據。到七十年代還在用殷墟王陵區的祭祀坑資料揭露和批判“萬惡的奴隸制度”。民族主義或愛國主義在中國考古學中的最突出的表現,則是對所謂“中國文化西來說”的討伐。有這樣的例子,我們無需再多說什么。

殷墟:商王朝都邑“大邑商”

但貝格雷對中國考古學中的民族主義傾向的指責仍然是需要質疑的。問題出在他將部分學者的行為夸大為普遍存在的問題。這是我所不能同意的。
 
實際的情形是,從五十年代至八十年代,只有極少數的考古學家嘗試過運用考古資料對中國古代社會進行解釋(如張忠培先生的《元君廟仰韶墓地》),絕大多數的中國考古學家都在埋頭于發掘、整理田野資料。那時中國的考古工作主要由夏鼐先生主持和安排,夏鼐先生嚴格要求中國的考古學者只發表材料,而不允許隨意性解釋。翻開當時的《考古》或《考古學報》,發掘簡報或報告占了絕大多數。許多簡報或報告的作者在報告的結語中寫上了自己對材料的解釋,但發表時大都被刪除。我相信夏鼐先生是有意識這樣做的。一九八〇年以后,隨著中國考古資料的時空框架逐步建立起來,越來越多的學者參預對資料的解釋。這時整個中國的社會思潮發生了變化。在中國學者對考古材料的解釋中,我們看不出有多少民族主義跡象。他們的解釋盡管未必都是正確的,但都建立在考古記錄的基礎上。
 
貝格雷教授批評中國考古學為“民族主義”服務的主要證據,是中國考古學所關心的問題主要是社會精英階層,發掘工作常常圍繞都城或大型遺址展開,對小型遺址、普通聚落重視不足,解釋上則表現為強調大一統,強調黃河文明高于周邊文明。
 
如果常年發掘安陽殷墟、鄭州商城,或者討論二里頭文化是否是夏文化都是民族主義特征的體現的話,那么中國考古學的確是完完全全的民族主義考古學了。但我看不出這些工作與民族主義有什么必然聯系。

商代玉熊(殷墟54號墓出土)

大型遺址(包括都城在內)資料豐富,它所包含的古代社會特別是復雜社會的信息量,是一般的小型遺址所不具備的。將研究重點放在大遺址和都城,是資料上和方法論上的要求。西方學術界同樣相對更重視大型遺址的研究。兩河流域的烏爾(Ur)遺址,印度的哈拉帕(Harhapa)遺址不都在常年發掘嗎?當然,小型遺址確實是要予以重視的。正因為如此,中國考古學界才組織一次又一次的文物普查,以掌握和了解各種大大小小的古代遺址的分布情況。尤其是近年的研究中,隨著聚落考古學的興起,越來越多的中國學者開始從區域的角度研究古代社會。這種轉變,是需要以大遺址研究取得初步成果為前提的。
 
至于對中國考古資料的解釋出現了黃河文明至上論,我不敢說它與民族主義或愛國主義完全沒有聯系。但如果認為黃河文明是中國古代最發達的文明就是民族主義,那么我可以舉出中國學者的“反民族主義(denationalism)”的例子,這就是八十年代后期出現的中國文明起源“滿天星斗”說。在中國學術界,同意“滿天星斗”說的學者大有人在。認為黃河文明相對發達的學者,主要是由于他們從邏輯上相信文明發展進程的不平衡性,認為在諸多文明中,一定有一種相對優越,而不是出于以“黃河文明”排斥其他區域文明的“愛國主義情操”。
 
在我自己看來,目前的確沒有足夠的證據可以從根本上動搖中國古代黃河文明相對發達的觀點。商代的卜辭記錄中大量提到周邊的方國、部族。僅從卜辭看,這些方國部族都不如商強大。卜辭本身可能帶有偏見,但西周銅器銘文中涉及到商的,也都將商視為真正的大國。正因為如此,“天亡簋”才要將“武王克商”作為重大事件記下來,而西周兼并其他小國時,卻未必留下這樣的記載。西方學術界的墓葬學說(mortuary archaeology)多認為墓葬資料(如energy expenditure)可以判定社會組織。面對安陽殷墟王陵區的規模巨大的四條墓道大墓,我相信依西方學者的標準,商代同樣會被判定為三千余年前中國境內文明程度最高的社會。

殷墟刻辭卜骨

說商文明是北方甚至三千年前中國最發達的文明并不意味著我們要否定其他地區如長江流域發達文明的存在。自三星堆祭祀坑和江西新干大洋洲大墓發現以來,沒有人否認長江流域的三星堆文化和吳城文化有著發達的青銅冶鑄技術。但如果因為這兩支文化青銅冶鑄水平很高就說他們在文化的總體水平上高于商文化,豈不也是過于輕率嗎?
 
熱愛自己的民族,關注本民族的問題并沒有錯。關鍵在于研究過程要用事實說話。以批評的眼光盯著中國考古學中的民族主義,則越看越相信中國學者大都是民族主義者。但如果反過來觀照自己,是否也有“西方至上”的嫌疑呢?盡管西方學術是當前的主流學術,但一定要將西方觀念視為全世界應遵循的標準,是否可以理解成另一種形式的“民族主義”?
 
貝格雷教授批評道:(對中國考古學家來說)傳統文獻提供了充分而準確的歷史材料,所有的考古發現都應在這類材料中尋找自己的位置,“商代考古是在傳統歷史已經提供了有關過去的充足證據,所有考古發現都應該在已有的歷史知識中找到一個自己的位置這樣的一個前提下展開。”(123頁)“新的發現只是附加到傳統文獻提供的框架之下:由于商王朝的后期文獻是作為當時政治文化最為發達的王朝提出的,因而不屬于商朝遺址的遺址和發現要么被當作商王政治上的附庸,要么是邊陲的野蠻部族。這樣一個(政治模式)沒有被安陽的甲骨卜辭獨立地檢驗過,因為甲骨文字本身也被當成是商王室的突顯地位的一個反映來解釋。”(124頁)“考古學被文獻中的人物和地名所預先框住,它影響著考古調查地點的選擇以及發掘遺址的選定,甚至遺址所發現材料的解釋。考古材料所具有的'寫’出一個不同于文獻的過去歷史的可能性沒有被有意識地承認過。”(131頁)。
 
在對貝格雷教授的意見進行評價之前,我認為必須分清兩個不同的概念,即史學取向(historical orientation)和證史偏向(the trend of vindicating textual records)。前者指考古學的目標,而后者指的是單純用地下發掘出的實物驗證歷史文獻中的有關記載。
 
我同意中國考古學具有明顯的史學取向,甚至可以直接稱為“史學取向的考古學”但我看不出“史學取向的考古學”與“作為人類學的考古學”之間有什么根本性的沖突。
 
中國考古學過去將較多的精力放在時間維度(歷史的或縱向的)上,并不意味著忽略或放棄人類行為的研究。在我看來,只有正確地將考古資料放到一個合理的時空框架中,才可能走向下一步,即復原人類生活。八十年代以前,中國考古學的時空框架尚未完全建立起來,中國學者有關古代社會生活或人類行為方式的研究做得很少,但這并不是沒有想到這一點,而更多的是出于步驟上的考慮。例如早在六十年代,中國考古學家即在安陽洹河流域進行了區域調查,但當時連龍山文化與早商文化之間的文化面貌還不清夢,中商也沒有辨認出來。遺址雖然發現不少,但由于陶器編年尚不準確,一些中商遺址被當成早商遺址處理,而年代介于龍山文化與早商文化之間的下七垣文化遺址被歸入了龍山文化晚期。在那種情況下,任何橫向的復原聚落布局研究或景觀研究(landscape archaeology)都是危險的。
 
中國是一個保存古代文獻比較豐富的國家。其先秦著作如《國語》《左傳》《竹書紀年》《詩經》《尚書》等,記錄了中國早期社會的許多信息。盡管這些記錄未必全部真實,其中有的可能夾雜有記錄者的個人偏見或種族偏見。但經過中國歷代文獻學家的不斷考訂,證明大多數記載是可靠的或基本可靠的。因此對這些文獻視而不見可能是更大的錯誤。顧頡剛和他的疑古派對史學的貢獻在于告誡人們引用史籍時要慎重,但并不否認文獻的價值,顧頡剛本人就曾力排眾議,考訂《逸周書·世俘》是一篇可信的文獻。
 
如果我理解得不錯的話,貝格雷教授并不否定歷史文獻,而是由于懷疑文獻的偏見或隱含有錯誤,因而主張應該將文獻放在一旁,先由考古學獨立地筑構一個中國古代社會的知識框架。對于這樣的提議,我是完全同意的。實際上,中國的多數學者過去也都是這么做的。
 
但貝格雷教授的下一步走得未免有些遠了。他反對任何在沒有文字作為直接證據的情況下將考古遺存與特定歷史群體相聯系的努力。他認為,中國目前所發現的遺址中,僅有安陽殷墟由于發現甲骨卜辭因而可以確鑿無疑地看成公元前十三—十二世紀的商王朝的一部分而安陽殷墟以外的其他遺址都未必是“商遺址”。“二里岡”遺址因為沒有發現可以稱“商”的文字證據,不排除它曾經是武丁某一先祖時期的敵對國的可能。所以他在多數場合都不稱“二里岡文化”為早商文化,而稱為“二里岡文明”甚至“二里岡商國”。(158頁)
 
貝格雷教授的苛刻主張實際上割斷了考古與歷史文獻的所有聯系。因為甲骨文本身在某種程度上說也是考古資料,這樣就沒有了文獻的任何地位。這樣做雖然看起來很嚴謹,但卻有可能將考古學陷于找不到正解或對考古資料解釋不完全的境地。如同歷史文獻有局限性一樣,考古資料因為受保存程度、發掘面積、發掘水平等條件限制,同樣是有局限性的,地下資料本身有時不能提供一個合乎邏輯的解釋,而有時會同時出現若干合乎邏輯的解釋。因此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如果有文獻記錄相參照,對考古資料的解釋是有益的(當然必須保證考古資料得到獨立分析)。甲骨卜辭常常提到商王朝周圍的眾多方國和部族。如果我們在安陽以外發現一個遺址,其年代屬晚商時期,物質文化與殷墟有密切聯系,地理位置正好與卜辭中提到的某一方國相應,我們為什么不能推測該遺址可能即卜辭中某方國的遺存呢?例如發現于河南羅山縣蟒張鄉天湖村的晚商時期的墓地,文化面貌與殷墟類似,墓葬出土的銅器上普遍出現“息”字銘文,而“息”正好是卜辭中提到過的一個方國,因此李伯謙先生考證天湖墓地為商代息國墓地。我們應該有信心相信這樣的考證。

河南羅山莽張出土“息鼎”
 
文獻記錄與考古資料的聯系,絕不止甲骨卜辭與殷墟遺址關系那樣“明明白白寫著”這樣一種形式。甲骨卜辭不僅記載了盤庚和武丁,也列出了包括商湯(大乙)在內的盤庚以前的諸王以及湯以前的早期先公,我們有理由相信殷墟只是商代后期的遺址而絕不代表整個商代。而在所有年代稍早于殷墟的諸遺址中,又必有一些是屬于早商時期的。

殷墟甲骨文(91花園莊東H3:1287局部)

因此以鄒衡先生為代表的中國學者對二里岡遺址是早商遺址的論斷絕不是簡單的“以文獻記載解釋考古資料”或“以考古資料證明某些文獻記錄”。鄒衡先生論證二里岡文化為早商文化的思路十分清楚。他先基于純粹的考古數據討論鄭州商城的年代、地望、社會發展水平,以及它與殷墟所發現的物質遺存的關系,最后才討論文獻中的有關記載。因此他的方法是符合“獨立地分析考古資料”標準的。只不過他得出二里岡文化已經是國家形態的文化后,將“二里岡”的名字給了早商。
 
從全球范圍來看,中國的考古學與包括歐洲大陸在內的“舊世界考古學”有著巨大共性。舊世界考古學從來就十分重視文獻,如古典考古學。在某種程度上說,美洲考古學的“人類學傳統”反倒是個例外。為什么要用美國的例外來評判和統一全球考古學呢?其實即便是美國的考古學,也很重視十七世紀歐洲人對原住印第安人的描寫。這不也是在運用文獻記錄研究考古學嗎?

大陸學者前往臺北參加殷墟發掘八十周年學術紀念會(2008年,左至右:唐際根 蘇榮譽 王巍 楊寶成 劉緒 陳星燦 岳洪彬)

真正應該擔憂的倒是中國考古學中存在的“證史偏向(vindicate historical records)”問題,即簡單地“以考古資料證明某些文獻記錄”。在這一點上,貝格雷教授是正確的。中國學者中確實存在一批“證史學家”。盡管這些學者相當一部分來自非考古專業,但其簡單而危險的研究方法顯然不利于中國考古學的發展。
 
然而,“證史學家”在中國考古學中從來沒有成為主流。中國考古學家在將考古資料與文獻記載相結合時,更多的時候是用考古資料驗證歷史文獻,包括糾正文獻中的錯誤記載。經典的例子是王國維用甲骨卜辭糾正《史記·殷本紀》中的商王世次和鄒衡先生對文獻所載的商代諸都地望的考訂。我想這一方面是不應該忽視的。而以考古資料修正文獻記錄,其前提必然是面對而不是“忽略或回避(文獻與考古證據)的沖突”,而且先要獨立分析考古資料。
 
在《商代考古》中,銅器被當作研究商文明的最核心的材料。文章中雖然也討論了玉器、車馬和文字,但沒有作為重點。而遺址分布特別是陶器(用“遺址分布”而不用“聚落形態”一詞在目前情況下可能更恰當些)基本上被忽視了。

發掘過程中的商代馬車

盡管貝格雷教授明確解釋了為什么銅器在商文明研究中具有核心位置,并且極其出色地駕馭著銅器資料,深入討論了許多問題。但主要以銅器來討論商文明顯然是不夠的。我們可以看到陶器和遺址分布所包含的商文化信息遠比銅器所能提供的豐富和深入。
 
從陶器研究的結果看,商文化可以分為三大時期,即早商、中商、晚商,而這三個時期又可分為十個小階段:早商一期,早商二期,早商三期;中商一期,中商二期,中商三期;晚商一期,晚商二期,晚商三期,晚商四期。
 
早商時期是商文化擴張的第一階段,他們至少建立了七處筑有城垣的城址,包括河南的鄭州商城、偃師商城、焦作俯城商城、孟莊商城、山西的垣曲商城、東下馮商城以及湖北的盤龍城。早商一、二期時,商文化所覆蓋的地區包括今河南全省、河北中南部、山西南部以及關中地區東部。至早商三期時,商文化又越過西安一線到達關中西部(如藍田懷真坊遺址),往東則進至山東泰沂山脈以西以北(如濟南大辛莊遺址)。
 
中商時期是商文化擴張的第二階段。北部到達拒馬河流域(河北淶水富位遺址)、西北抵山西中部(汾陽杏花村遺址)、西部進至岐山、扶風地區(扶風壹家堡遺址)、南部則越過長江,發展到湘江和贛江的北部局部地區(岳陽銅鼓山),并對贛江下游的同時期文化產生強大影響(瑞昌銅嶺遺址)。東南方向,商文化發展到安徽中部(含山大城墩遺址)和江蘇北部(沭陽萬北遺址)。山東一帶的商文化則進入穩定和繁榮階段(濟寧一帶的許多遺址)。
 
中商時期諸遺址中,最重要的是鄭州小雙橋遺址、安陽洹北商城和邢臺曹演莊遺址群。這些遺址無論從規模還是內容(如城墻墻槽、夯土建筑、祭祀遺跡)看,都非普通聚落。
 
中商三期時,商文化的發展進入停滯狀態,局部地區開始收縮退卻。到晚商一期時,商文化的分布發生根本性變化。商文化已經全面退出山西、江西、湖南、湖北、安徽地區,陜西的商文化即退至西安以東。惟有山東方向,商文化保持了一定的進取勢頭,進一步擴展至淄、彌兩水附近。至晚商四期時,商文化被西周文化所取代。
 
從遺址分布和陶器特征觀察,不同地區的商文化往往顯示出區域性特點。中國學者通常將它們劃分為商文化的不同地方類型。這種類型早、中、晚商三個階段都有。重要的一點是,《商代考古》中通過分析銅器分布而發現的商文化的高度統一性,在遺址分布和陶器分析上卻表現為相對統一性下的多樣性。換言之,從陶器看問題和從遺址分布看問題,與單純從銅器看問題產生了不同結果。在這種情況下,怎能相信單純建立于銅器分布基礎之上的解釋呢?
 
在文章中,貝格雷教授試圖將商代銅器的分布圈與“二里岡帝國”等同起來。這顯然是很危險的。據研究,銅器的分布圈只是一個“禮器文化圈”,與“帝國”是完全不能等同的概念。研究商文明,至少要尋求一個基于遺址分布、陶器、銅器三者或更多資料之上的統一的解釋。銅器雖然凝聚著古代技術上的精華,但陶器在研究古代文化特別是人類生活方面往往比銅器具有更大的信息量。上面提到的陶器所展示的商代社會的復雜性就是例子。

殷墟婦好墓出土青銅斝

遺址分布所傳遞的關于商代社會的信息還包括可能與商代都邑(或重要聚落中心)遷徙有關的內容。例如早商時期,鄭州、洛陽是商代遺址分布最密集的地區,而且大遺址較多,特別是發現了鄭州商城、偃師商城這樣的巨型遺址。中商一期時,鄭州商城雖已衰敗,但該地區的遺址密度仍然遠遠高出其他地區,并且出現小雙橋這樣的大遺址。中商二期時,鄭州地區的商遺址明顯減少,但邢臺、安陽一帶的遺址密度迅速增加,并在安陽洹河流域出現洹北商城這樣的大型遺址以及邢臺附近出現高密度遺址群。很遺憾,遺址分布所透出的種種信息,均沒有納入貝格雷教授的視野。
 
以上,是對貝格雷教授《商代考古》的坦誠評價。應當承認,這樣的批評可能有些過于苛刻。或許我應當更多地強調該書的特色和創見。如作者對銅器形態、分布、鑄造工藝的精彩分析,特別是作者毫不遲疑地列出一節專寫“過渡階段”青銅器的敏銳的學術洞察力;再者說,《商代考古》出版于一九九九年春,寫作時間還要更早一些,而本文運用的考古資料不少是近一兩年內取得的新成果。以“新資料”為武器批評對手,歸根到底算不得本事。讀貝格雷教授的文章,深深感受到他作為一名純粹的學者對考古研究客觀化的向往。這篇文章敢以今天的面貌出現,很大程度上正是受了作者的這種學術精神的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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