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藥全書
成
一
堂
序
乙卯年春月
成一堂三十六代嫡傳
客寓西北故都東八裏陋室
吾是年弱冠,偶于市井之間,得遇先師.適時,先師言中有物,物語天華,華語乾坤.吾驚駭欽佩之余,尾隨攀談,隨定既日之約.匝月,吾只身深山太白,于青山綠水之間拜偈先師,先師三驗其德,三觀其言,三斂其行,遂收之門下.吾后謂之仙緣也.
先師言談舉止,剛正不失,趣味盎然.文韜武略盡展于談笑間,靜若觀止,吾蓋受其益.春秋無常,悠然四載,是同身授.吾后奔碌生涯,為學(xué)習(xí)之途,孜孜求進,莫敢絲毫之懈怠.世事無常,妙生法門,靈悟真諦;惟坦蕩胸懷之中,寵辱不驚,至真至要為道.
嘗于嶺南鵬城為業(yè).初夏,繼三日驚夢,夢魘中先師影像召喚;歸心似箭,刻返西北故都,輾轉(zhuǎn)于眉城東南幽遠僻靜之山徑,身疲心憊趕至師之仙居.師臥于床際,銀發(fā)灰枯,髻結(jié)已散,目不凝神,面無榮光,精氣衰竭,乍見吾欲揮臂而無力,遂眼界渾濁;吾亦禁不住淚瑩滿眶,心下黯然顫動.是日,師羽化仙去,卒年九十有七.是時,太白霧藹流嵐彌漫,隨而山澗泉水滴連飛濺,森濤聳動,境域沉靜,紅霞滿天,爍光熒動.七日之后,吾復(fù)歸繁華街市,恍如隔世.
嘗于經(jīng)傳玄冥典籍、孤善之本、博學(xué)筆記若干,觀攬于案前,聞燈于寂夜;憶往昔先師之慈顏,循循教導(dǎo)之語,猶歷在耳,吾心刺痛;恬為自身之無為而汗顏也.
吾何德何能以報先師,故入喧囂紅塵,追星逐月,平淡之中見神奇.職守德道之經(jīng)范,不敢擅越雷池之萬一.
誠以典籍復(fù)錄惠人,福澤世間;莫敢求報,但求心安矣!
乙酉年秋月
錄傳十藥神書全卷贈
客寓燕山京都北窪裏陋室
十藥神書注解全卷
姑蘇
閩
東治林壽萱潤甫韻
一. 【藥名】
甲字十灰散
【組方】
大薊
以上各燒灰存性,研極細(xì)末,用紙包碗蓋于地上,一夕出火毒;用時先將白藕搗汁或蘿卜汁,京墨半碗調(diào)服五錢,食后服下。如病勢輕,用此立止，如血出成升斗者，用后藥止之。
【歌訣】
十灰大小薊大黃,梔子茅根茜草根,
側(cè)柏葉同荷葉等,棕櫚皮并牡皮嘗。
【陳修園】按:前散自注云,燒灰存性，今藥肆中止知燒灰則色變?yōu)楹冢恢嫘远郑笥猩盍x.蓋各藥有各藥之性，若燒之太過，則成灰，灰無用之物矣！惟燒之初燃，即速放于地上，以碗覆之，令滅其火俾，各藥一經(jīng)火煉，色雖變易，而本來真性俱存，所以用之有效，人以為放地出火氣猶淺焉者也.
然余治證四十余年，習(xí)見時醫(yī)喜用此藥，效者固多，而無效者亦復(fù)不少，推原其故，蓋因制不如法，亦因輕藥不能當(dāng)此重任;必須深一步論治，審其脈洪面赤，傷于酗醉，惱怒者為火載血而上行證。余制有惜紅丸，日夜三四服，但須以麻沸湯泡服，不可煮服為矚。審其素能保養(yǎng)，脈沉而細(xì)，面赤淡白，血來時外有寒冷之狀者，為陽虛陰必走證，余制有惜紅散加鮮竹茹日夜服三劑，其藥之配合，散見于拙刻各種中,茲因集隘不能備登。
二.
乙字花蕊石散
【組方】
花蕊石火煅存性研為末
【歌訣】
花蕊石須火煅研，燉分酒醋和童便，
功能化瘀為黃水，輕用三錢重五錢。
【舊注】[但瘦礁]云,(系周氏所注，余以名號未得而撼！）治吐血者竟推[葛可久]，而先生首以二方止血，明明劫劑，毫無顧忌，細(xì)玩始知先生意之所到,理之精也。人生于陽,根于陰，陰氣虧而陽氣盛，上氣為喘促咳，吐痰沫發(fā)熱面紅無不相因而致，故留得一分自家之血，減得一分上升之火，易為收拾.何今日之醫(yī)，動以引血歸經(jīng)，為談不過概用止血之味,甚至有吐出亦美;壅反為害，遂令遷延時日，陰虛陽旺，煎熬不止，果誰之咎?執(zhí)引經(jīng)而緩時日，冀復(fù)元神，吾恐有形之血，豈能使之速生，而無偶之陽，何法使之速降，此先生所以急于止血之大旨也。
【陳修園】按:虛癆證，金匱以桂枝加龍骨牡蠣湯，從腎虛以立法，建中湯從脾虛以立法，黃芪建中湯從氣血兩虛以立法；八味地黃丸、天雄散溫其下元，從脾腎氣血之總根虛以立法,是以補虛為一大綱也;以薯蕷丸治風(fēng)氣百疾虛贏諸不足，是以祛風(fēng)為大綱也;以大黃蟄蟲丸治干血成癆，是以逐瘀為大綱也。三綱鼎足,為此證不易之準(zhǔn)繩。今葛仙翁,以花蕊石散繼于十灰散之后,雖云止血實欲使瘀血化為黃水而不血也.然自余思之吐血既止，而離經(jīng)之血，蓄而不行，不可不用此散化之，若血來勢如泉涌,相繼不絕，竟用此散，令其盡化為水，是令一身之血，俱歸烏有，尚有生理乎。讀書不可死于句下，此其一也.且三大綱因虛而成癆，醫(yī)書恒有治法，而因風(fēng)而致者，言之頗罕;而因瘀血而致者，除【仲景】金匱大黃蜇蟲丸、仲景小品百癆丸外，未有發(fā)明其旨，且金匱以薯蕷丸與大黃蟄蟲并舉,意以風(fēng)氣不去，則足以賊正氣,而生長不榮，干血不去,則足以留新血,而滲灌不周，怯證種種,所由來也.
余治吐血不止者，用金匱瀉心湯百試百效，其效在生大黃之多以行瘀也。
三.
丙字獨參湯
【組方】
大人參 二兩去蘆
【歌訣】
功建三才得令名，陰陽血脫可回生，
人參二兩棗五枚，服后方知氣力宏。
【舊注】凡失血后,不免精神怯弱，神思散亂，前方雖有止血之功，而無補益之力，故有形之陰不能即復(fù);而機微之氣不當(dāng)急固乎？頓使獨參湯,不但脫血益氣，亦且陽生陰長.觀先生自注云：熟睡一覺使心安，氣和則煩除,而自靜。蓋人之精神由靜而生，亦由靜而復(fù)也。奈何今之醫(yī)者，遇吐血家,乃視參如毒耶！
【陳修園】按:【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云,人參氣味甜，微寒，無毒，主補五藏，安精神,定魂魄，止驚悸，除邪氣，明目開心益智，久服輕身延年.經(jīng)文只此三十七字。其提綱云：至補五藏，以五藏屬陰也，精神不安，驚詫不止，且不明心智不足，皆陰虛為亢，陽所擾也。令五藏得甘寒之助，則安之定之止之明之開之益之之效矣！曰：邪氣者，非指外邪而言，乃陰虛而壯水食氣，火即邪氣也，令五藏得甘寒之助，則邪氣除矣！細(xì)味經(jīng)文無一字言及溫補回陽，何后人信從宋、元無稽之說，而反疑開天明道之圣經(jīng)。邪此證用至二兩，以失血之后藏陰大虛，陰虛則不能維陽，陽亦隨脫。故用二兩任專力，可以頃刻奏功。但人參雖有補虛之功，而咳嗽者忌之；乘此大血甫止之際，咳嗽未作，急急止之。若得熟睡一夜則生，沛然莫之能御，即所失成升成斗，周時補之而有余矣！若睡未足而驚醒之，則血亦停而不生矣；若血止一、二、三日而始服之不徒有益而有害。周氏舊注亦趨，但以人參為補氣之品，未免由于俗見，然人參補陰與地黃、龜板之一于補陰者不同。按其字意，參者參也，其人天地并立為參，且能入肺，肺為一身之橐龠,謂益氣卻亦近道程.山齡謂：貧者以歸脾湯代之，然不如取當(dāng)歸補血湯二劑，入童便二茶碗,隔湯燉，二柱香,取汁頓服之。
四. 【藥方】
丁字保和湯
【組方】
知母 貝母 天門冬款冬花 三錢 天花粉 薏苡仁 杏仁 當(dāng)歸地黃 紫蘇 薄荷 百部 各錢半
以上水二盞,生姜三片煎一盞入飴糖一匙，調(diào)服，日三，食后各進一鐘，與保真湯相間服.
血盛加 炒蒲黃 茜根 藕節(jié)大小薊 茅花當(dāng)歸
痰盛加 南星 半夏 陳皮 茯苓枳實 枳殼
喘盛加 桑白皮 陳皮 蘿卜子葶藶子 蘇子
熱盛加 山梔子 黃連 黃苓黃柏 連翹 大黃款冬花
風(fēng)盛加 荊芥 防風(fēng) 菊花 細(xì)辛香附子旋復(fù)花
寒盛加 人參 桂枝 蠟片 芍藥
【歌訣】
知貝款天冬各三, 二錢杏薏味天花；
五分二百阿歸地, 紫苑兜蘇薄桔甘。
【加減歌】
歸茅大小薊蒲黃，藕節(jié)茜根血盛當(dāng)；
痰盛南星陳半入，茯苓枳實殼須將，
喘加桑白陳皮等，蘿卜葶蘇三子詳；
熱盛苓連梔柏款，連翹合并大黃吞；
風(fēng)加香附荊防細(xì)，旋復(fù)菊花六仲良；
寒盛加參兼牡桂, 芍加蠟片不虛言。
【陳修園】按:此方治久嗽,不過類集順氣化痰清火解郁之品，以多為貴絕;無把柄抑又思之.先生有道之士也，其方又得之神人，何以庸陋至此，且蘇葉、桔梗、薄荷辛散非久嗽所宜；百部款冬苦溫非血后所宜，兜鈴、花粉、杏仁亦為中虛所忌，知母、貝母、天門冬、地黃、阿膠、百合性寒而滯力，亦輕微其，去市肆中之間證立方搖鈴輩之籠統(tǒng)，配合以零買者幾希耶？然此方不見于大家之書，如明[季龔]太醫(yī)各刻及【萬病回春】【壽世葆元】等本亦載之，但方名間有不同，藥品偶有增減，村醫(yī)用之往往見效，余向以病人壽算，未終總不歸功于此，方亦隨見而隨忘之耳。今得此書始知禮失，而求諸野沾體涂足中，大有人馬，轉(zhuǎn)悔從前之肉眼也。究竟于此方未得，其旨大抵奇之，弗去而偶得之一方，不去而復(fù)之。如韓信將兵，多多益善，且其輕重大有法度加生姜之辛溫以潤肺，飴糖之甘培土以生金，卓然大家可知，仙方非凡人可窺測也。但喘盛加蘿卜子與地黃相反，臨時自當(dāng)去取。
五. 【藥名】
戊字保真湯
【組方】
當(dāng)歸
每服水二盞, 姜三片 棗子五枚, 煎與保和湯，間服每日一服.
驚悸加 茯 神 遠志 柏子仁酸棗仁
淋濁加 萆 解 烏藥 豬
便澀加 石 葦 扁蓄 木
遺精加 龍骨
燥熱加 石膏
盜汗加 浮小麥 牡蠣 黃 芪麻黃根
【歌訣】
參芪歸地術(shù)三錢，赤白茯苓樸草兼，
赤芍陳皮錢半等，味紫白芍二冬編，
骨皮熟地和知柏，各一錢加姜棗服。
【加減歌】：
骨蒸又見悸和驚，棗遠茯神柏子仁；
淋濁萆烏豬澤入，遺精龍牡蓮須心；
小便澀要和石葦，扁蓄木通共赤苓；
燥加青蒿石滑龜，麻根盜汗蠣浮芪。
【舊注】一名保和者，因失血之后，氣血未調(diào)，率難把握，然調(diào)血者，以氣為主;調(diào)氣者，實肺為司，故大旨以瀉肺中之伏熱，益下焦之化源，此其治也，若和而失其所以為和，則保矣；失其所以為保矣，至保真，則氣血之味俱等，大旨以甘溫為主，甘涼佐之，而苦寒又佐之，未嘗禁用苦寒也。而與今日之用寒涼者，異矣！曰保真者，大補其正兼瀉其耶。使生機活潑油油然，而不己也。兩方加法大備,然非盡用，亦姑列之,以俟去取耳，學(xué)者須知。
[陳修園]按:此方即十全大補湯去川芎、肉桂、加赤苓、赤芍、生地、天冬、麥冬、五味子、柴胡、厚樸、陳皮、地骨皮、知母、黃柏是也;氣血雙補中加柴胡、地骨以疏肝耶，肝火即雷水也；知母、黃柏以降腎火，腎火即龍火也；又合麥冬、五味子為生脈散，俾水天一氣；又合天門冬為三才湯以位育一身，最妙是陳皮、厚樸、甘草入胃，寬中行滯，導(dǎo)諸藥，各盡其運動之力。而協(xié)和共濟，且藥品輕重得宜，大有法度，但芍藥以花之，赤、白別之，其根則不可辨也，藥肆中另有一草葉小根大與芍藥無異，余家山中親見采藥人，握取盈囊問之，則曰：藥鋪中所備赤芍皆此種也，始信【本草崇原】注云：赤芍不知何草之根?今外科、小兒科習(xí)用害人之說非虛語也。方中當(dāng)去之。
六. 【藥名】:
已字太平丸
【組方】:
天門冬
以上共為細(xì)末，和勻用銀石器先下，白蜜煉熟后下諸藥攪勻，再上火入麝香，略熬三、二沸，丸如彈子大，每日三，食后細(xì)嚼一丸，薄荷煎湯緩緩化下，臨床時如痰盛先用飴糖拌消化丸吞下，卻噙嚼此丸，仰臥，使藥流入肺竅，則肺清潤，其嗽退除，服七日病痊.凡咳嗽只服此藥立愈。
【歌訣】：
二兩三冬二母如，歸連二珠杏阿珠；
各需兩五余皆兩，京墨蒲黃薄荷俱。
【舊注】：太平丸非正方也，先生意計周密，恐人正氣漸復(fù)之后，尚留一分未盡，必有一分未妥;特于晏息之時，噙服此丸，使人于靜中不知其所以然。而藥力無不到此，少許麝香之所以為神妙也。
【陳修園】按:方中潤燥化痰養(yǎng)液，少佐薄荷以利氣無甚深，我惟難以黃連之苦寒，麝香之走竄，不幾令人駭而吐舌乎？而不知令人駭處，正是神仙妙用之處。【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云：黃連氣微苦，為火之本，味以其味之苦，而補之。而寒能勝火，即以其氣之寒，而瀉之。一物而兼補心瀉心之妙，故凡久嗽、肺痿、肺癰得此，火不克金，而金自受益矣。【本草經(jīng)】又云：麝香主辟惡,氣去二蟲.蓋勞嗽不已，則為瘵病。而生蟲，非泛常之藥可治，惟麝香為諸香之冠，香者天地之正氣也，正能辟邪，而殺蟲。瘵病之有蟲，如樹有蠹，惟先去其蠹，而后培其根，則發(fā)榮滋長矣！況咳嗽不離于肺，肺有二竅，一在鼻，一在喉，肺竅宜開不宜閉，喉竅宜閉不宜開，今鼻竅不通，喉竅將啟,而為患必后。麝香之香氣最盛，直通于鼻竅而開之，而呼吸順，而咳嗽之病除也，舊注為闡出所以然之妙，今特補之。
七.
庚字沉香消化丸
【組方】
青礞石
以上為細(xì)末和勻，姜汁浸神曲為丸，梧桐子大，每服一百丸，每夜臨臥，飴糖拌吞嚼噙太平丸，二藥相攻痰嗽除根。
【歌訣】
南星皂半茯苓陳，礞石明礬二兩均，
枳實殼皆需兩五，薄苓一兩五錢陳。
【舊注】：人見此數(shù)味，或畏其狠，即予亦嫌其峻然，先生注云，熱痰雍盛，乃以此治其，不致雍盛者，稍稍減服四、五十丸可也;況前先用獨參湯，繼用保真，則神氣亦漸復(fù)矣！暫用幾服，胡為不可。若情形消瘦者，未可用也，是又在學(xué)者臨證自明耳。
【陳修園】按:此方即滾痰丸去大黃加明礬、皂角、南星、半夏、茯苓、陳皮、枳殼、枳實、薄荷是也。方面略同，而功用則有南轅北轍之判，彼以大黃領(lǐng)各種化痰藥從太陽一滾而下，而不知不得痰之所在，徒下其糞，則反傷胃氣也，蓋痰者水也，水者氣也，水性下行，得火則上，沸而為痰，方中所以用黃芩以清火，水非氣不行，氣滯則水亦滯，遂停瘀不行，而為痰。方中所以取用沉香、陳皮、枳殼、枳實等藥，重重疊疊以順氣、化氣、行氣，且水泛濫則患大，由于地中行則天下安。方中取半夏、南星之辛溫，茯苓之淡滲，以燥治濕，即以土制水之義，語云：見痰，休治痰是也。方中惟礞石化痰為水，質(zhì)重而力大，薄荷利氣化痰，體輕而行速，二味為治標(biāo)之藥，亦輕重各得其宜。最妙若明礬皂角二味，凡水渾濁入明礬攪之，則濁者立刻轉(zhuǎn)清矣！衣服污穢則皂角洗之，則污者隨滌而凈矣！古人制方之周到如此，或疑虛癆之證，不能當(dāng)此峻劑，然病重藥輕多誤人。【喻嘉言】識為養(yǎng)谷不如籌一生路，而為破釜沉舟之計，倘有余望,每見痰嗽不絕，肌腎消瘦，聲啞骨蒸五更，更熱而汗出，早飯后皮膚隨熱而脊背畏寒，手指微冷，此癆損既成十不救一之證。醫(yī)者議論互異，而一種迂儒謂：肺虛液少，但云保肺，猶其淺也，必以六君子湯、歸脾湯、補中益氣湯之類常服，土旺自可生金，毋區(qū)區(qū)于保肺，因前病，金受火克，但知清心治其末也，必以六味地黃湯、瓊玉膏三才湯、都?xì)馔琛讼砷L壽丸之類常服，脾水足自能濟火，毋汲汲清心。此為【東垣】立齋之法,人人信服而不疑。且更有進一步自夸為,得【張景岳】之心法，謂：真水為元陰，真火為元陽，皆根于命門，元陰之水中生艮土而上潤肺金，元陽之火中生坤土而上通心火，陰陽互根而不相離，六味地黃丸、左歸飲丸、八味湯丸、右歸飲丸皆為極品。自此說一行，而虛癆之證，十患九死.曷不思脾為諸藏之母，當(dāng)無病時常服補藥尚難進其飲食,長其肌肉,至虛損病篤,將何法補其不足,且令其有余以生金耶!腎為壽命之根,當(dāng)無病之時,服補藥尚難充其精氣，強其腰膝，至虛損病篤之時，又何法補其不足，且能令其有余,以濟水邪.鄉(xiāng)愿德之賊，吾謂;庸醫(yī)之陰毒更甚，妄醫(yī)之陽毒也。近日更有襲取【葉天士】一派，遇有感冒即用前胡、干葛、杏仁、桑葉、桔梗、紫蘇、防風(fēng)、茯苓、橘紅、蘇法夏、神曲、谷芽、山楂炭、甘草為主;方頭痛加川芎、白芷;身痛加羌活、秦艽;咳嗽加紫苑、百部;口渴加麥冬、天花粉;小便短少加木通、滑石、澤瀉、豬苓;腹脹加厚樸、枳實、蘿卜子、砂仁殼;皮膚作癢加蟬蛻、白蒺藜、連翹;喉痛加元參、射干、牛蒡子、貝母;寒熱往來加柴胡,酒苓;腰膝痛加牛膝杜仲;腳腫加木瓜、防己;病從悱郁加黑郁金、香附;發(fā)熱不退加白薇、地骨、青蒿、白芍;數(shù)日未愈曰：略調(diào)其氣血加當(dāng)歸、酒芍、何首烏、干地黃、丹參、沙參等出入互用;至于久病虛人則用遼東海參、燕窩、鮑魚、谷芽、首烏、炙草等為主，其參、術(shù)、芪、苓、二地、桂、附、吳萸、炮姜等隨證加入，而金銀花炭、枸杞炭、菊花炭、白術(shù)炭、地黃炭、鮮桑枝、金銀花藤泡淡干姜，生姜渣泡淡附子，泡淡吳萸、禾秫稻根須、鱉血、柴胡、五色石英、冬瓜子、整個生扁豆、黑櫓豆皮、綠豆皮、西瓜翠皮之類。曰：我是【葉天士】一派，與恒法不同.而不知【葉天士】居江蘇、該處人腠理較薄，外邪易入，而亦易出;不用仲景正法，故于【傷寒論】一部未得師授，議論甚覺隔靴，其于難證胸中頗有書卷，加以絕世聰明，臨證甚多所以名噪一時，而虛癆一證，專祖【十藥神書】不必全用，其方神而明之，信手拈來，頭頭是道，何若悲?僅于臨證指南中，食其糟粕而偽托之也耶。
八. 【藥名】
辛字潤肺膏
【組方】
羊肺一具
【歌訣】
真粉真酥并柿霜，杏仁凈研兩平當(dāng)，
蜜加二兩調(diào)粘用，灌入肺中水煮嘗。
【舊注】血去則燥，燥則火旺，肺必枯.欲從腎源滋水，而不先滋水之母，有是理乎？然肺為多氣少血之藏，故一切血藥，概不欲用，以羊肺為主，諸味之潤者佐之，人所易能也.若以真粉之甘寒不獨涼金，且以培土，人所未知也。
【陳修園】按:此方中粉即傷寒論，豬胃湯之白粉也，本文未明說為何粉，一說即天花粉，主滋潤肺金，取金水相生之義;一說即粳米粉，以少陰之水火交會于陽明中，土粳米補陽明中土，交水火而止煩躁，且籍土氣以生金，二說俱有深義.余每用則從后說，今讀先生此方，又閱周氏所注：真白粉即天花粉無疑.嘉慶丁已歲,余應(yīng)興泉觀察阿公--泉州郡伯張公聘，主清源書院講席,日者用天花粉一味，藥鋪送白粉一包，其色瑩晶潔白，迥出諸藥之上。余傳問之，答曰：此物最賤而制造卻難，惟冬月葉落，氣盡歸于根，掘取以法取汁，和水淘洗澄之，曬干收貯.終有如此寶色,若無此色,恐偽物弗效，不如止用天花粉片之較妥也.今先生加一真字，何等鄭重，其辭，推而論之，金匱于蟲病制有甘草粉蜜湯、以殺蟲、若虛癆久嗽為瘵蝕肺，鉛粉性毒能殺三蟲，今雜于蜂蜜、柿霜、羊肺之中，誘蟲食之，旋而甘味盡，毒性發(fā)，而蟲患除矣.此非正解，亦可備之，以啟悟機。
九. 【藥名】
壬字白鳳膏
【組方】
黑嘴白鴨一只，大京棗二升 參苓平胃散一升 陳煮酒一瓶
以上將鴨縛定腳，量患人飲酒多少，隨量以酒燙溫，將鴨頸割開，滴血入酒，攪勻飲之，直入肺經(jīng)，潤補其肺。卻將鴨干去其毛，于肋邊開一孔，取去腸雜拭干，次將棗子去核，每個中,實納參苓平胃丸末填滿鴨肚中，用麻扎定，以砂瓶一個，置鴨在內(nèi)，四圍用火慢煨，將陳酒煮作三次，添入，煮干為度然后食。棗子陰干隨意用參湯化下，后服補髓丹，則補髓生精和血順氣。
【歌訣】
參苓平胃散一升，京棗二升酒一瓶，
黑嘴白毛鴨一只，照方如法制來斟。
【陳修園】按：怯而日久，虛極而憊，而且咳嗽不已，則肺，日因嗽而動擾矣，吐痰不已，則肺因痰而雍滯矣！咯血發(fā)熱，壯火食氣不特肌肉消痿而且啟衰言微矣，此為極證.恐非無情之草木所能治，故用黑嘴白鴨一只為君，蓋以毛白者味較清而入肺，嘴黑者，骨亦黑而入腎，取金火相生之義。亦資異類有情之物，以補之也;最妙入京棗二升，取其甘溫以補胃，平胃散一升取其消導(dǎo)以轉(zhuǎn)胃，胃為五藏六腑之本，胃安則藏府俱安，保真湯佐以厚樸同義。【葉天士】于此書亦滲透其旨，但其方隨證加入，以致學(xué)徒刊刻備案,用厚樸者，于虛癆門止,收一方意者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重其道而不傳歟，修園則異于是。
十. 【藥名】
癸字補髓丹久勞虛憊髓干精竭血枯氣少服煎藥愈后服此藥
【藥方】
豬脊背一條
以上四味制凈去骨存肉，用酒一大碗于沙鍋內(nèi)煮熟，擂細(xì)再用后藥。
大山藥五條
以上四味修制凈，用井花水一大瓶于砂甕內(nèi)煮熟，細(xì)擂與前熟肉一處,用慢火熬之卻下。
明膠四兩
與前八味和一處研成膏子和平胃散末、四君子湯散并知母、黃柏末各一兩共十兩，搜和成劑，如十分堅硬，入白蜜同熬，取起放青石上，用水槌打如泥，丸如梧桐子大，每服一百丸不拘時候棗湯下。
【歌訣】
豬羊脊背雞團魚，煮擂宜當(dāng)去滑需；
霜柿十枚京棗百，建蓮八兩五條薯，
熟和前味熬文火，黃蠟明膠漸入諸，
知柏四君平胃末，各加一兩制丸茹。
【陳修園】按：久癆虛憊髓干精竭等癥，服煎藥愈后服此藥。二十字是為虛癆既愈,證籌一善后之計，實為虛癆窮極，證獻一回春之路也。虛癆至六極之候，凡和解溫涼補瀉之藥，無不歷試。初服間或少效，久之無不增劇。各醫(yī)俱手無策，然藥以治病，食以養(yǎng)人，二語參透大有妙義。蓋得病日久，日在藥中，禾黍之腸改充雜草，腸胃之所惡者藥也。若更以藥投之是重困之，而不能堪矣。先生用山藥、蓮肉、京棗、霜柿取日食之果菜以悅脾胃之性，情用豬髓、羊髓、團魚、烏牛膠日用之肉食以充脾胃之虛餒;即【扁鵲】所謂：損其脾者調(diào)其飲食。【內(nèi)經(jīng)】所謂：精不足者，補之以味也.惟方中黃蠟一味，俗醫(yī)見之無不驚駭，【本草備要】謂：此物著于腸胃，令人瀉痢不止。而不知此物性澀，豈能作瀉,威喜丸用此熔化為丸。【王晉三】注云：黃蠟,性味緩澀續(xù)絕，補髓之功專調(diào)斷表之陽，分理潰亂之精，故為元陽虛憊遺濁帶下神品，俗傳本草之害人往往如此，況此丹僅屬骨肉有情之品，溫養(yǎng)吾身氣血與無情之草木懸殊。【葉天士】用人乳粉秋石霜血余炭之類，引人身之膏脂，以為繼續(xù)之計，亦由此方悟出。若紫河車污穢有毒，服之無不發(fā)熱減食，豈非惑于以人補人之說，忍心害理適以自戕也耶！又按明膠是取嫩黃牛皮以河水制造為之，或用牛肉煎汁去滓再熬成膏，每斤入姜半夏末二兩，名為霞天膏，治勞傷久嗽。乾隆丁末，余肆業(yè)鰲峰書院【孟瓶庵】師言，其督學(xué)四川時，患嗽數(shù)月,同寅制饋，因素不食牛拜受而不敢嘗。署中閱卷張友患痰證二十余載，喜而嘗之膠，痰成塊吐出甚多，半月痊愈，身體之見壯健，附志之以廣其傳。
【舊注】人若色欲過度，傷損精血，必生陰虛火動之病，睡中盜汗午夜發(fā)熱，哈哈咳嗽，倦怠無力，飲食少進，則痰涎泄血，咯吐出血，或咳血吐血衄血，身熱脈沉，肌肉消瘦，此名癆瘵。最重難治，輕者用藥數(shù)十服，重者期間以歲年，然必須病人，惜命、堅心、定志、絕房室，息妄想，戒煩怒，節(jié)飲食，以自培其根，此其謂內(nèi)外交治可獲其功。
周氏總注，予讀此十方俱出人意表，其間次第緩急可為千百世，法即不必十方并用，要無能出其范圍者矣。一方之中自得肯綮，即不必全用，其藥亦可細(xì)推其理矣，乃今日之治血證者，輒用六味地黃丸增減，冀其收功皆由醫(yī)貫入手，而未嘗從神書體會者也.彼之腎水衰，則水炎為患，壯水之主，可鎮(zhèn)陽光，孰知人之患此病者，陰虛固多，而他因者亦復(fù)不少，假如從勞役饑飽而得者，其傷在足太陰矣，從憤怒而得者，其傷在足厥陰矣，此足致吐血咳血咯血等癥，豈一壯水可勝其任乎。總之人身之血，附氣而行者也，一藏傷則氣必不調(diào)，而血遂溢于外，故逆則上出，墜則下行，滯則阻痛，寒則凝，熱則散，此自然之勢也！后之君子于珍視之際，聞問之余，斟酌而得其情否乎？果能于此著眼視其病之所傷在何藏，脈之所傷在何部，時之所值在何季，思過半矣！曾治一咯血之人，平日極勞，每咯紫黑色俱成小塊者，然必是飽食則多，少食則少，不食或少或無，余以韭汁童便制大黃治之，二服而安，后以補中益氣湯加血藥而愈，知者以為怪，予謂：極平常，蓋實從神書究，心而置醫(yī)，貫為談料者也。
附
【平胃散方】
厚樸姜汁炒
本方加人參茯苓各二兩即名參苓平胃散
【四君子湯】
人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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