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戌年·小祥之后,勉復弄筆
夢游十二首
消魂徑路怕城南,落拓微行倚半酣。門外春風雖謾罵,簾前道蘊許清淡。無妻奉倩身還冷,多妾哀駘分自慚。(事見南華。)但請出為妝閣隸,炷香調黛事粗諳。
來時笑靨最堪憐,捧到銀臺蠟照邊。桃葉久傳修楔約,菊花才插定情筵??裥纳涎蹝伇h,嬌語娛腸勝管弦。女伴是歡還是妒,頻頻私聽小屏前。
心中人教掌中憐,不羨微之得事先。趙姊豐容工泥夜,徐娘情味勝雛年。清歡無睡非茶力,羞頰微赪似酒妍。韻勝不妨香略晚,故陪霜菊到尊前。
胡床移近矮牕橫,月色須安臉上明。連夕不來端負我,此時何可再無卿。真同天士成三個,頓令人間有四并。相對只消香共茗,半宵殘福折書生。
諱言識字擬瞞人,卻見詩箋竊睨頻。春病已聞強半減,酒情應有數分真。舞筵歡處慵抬眼,歌調凄時暗動唇。心事自溫顏自冷,始知嬌笑不如顰。
惆悵雙螯不共持,每年今月是齋期。霜前白菊如卿淡,(司空圖詞:夕陽無言人淡如菊。)閏後黃楊類我癡。(年閏八月。)幸有片時同笑賞,不堪長日獨愁思。余觴更勸歡娘盡,要見紅潮上臉時。
何處堪藏物外姿,水寒花潔始相宜。闌前戲為魚投餌,鏡里閑看鳥度枝。雨後焚香吟字母,晴秋操贄禮琴師。鸞飄鳳泊知無限,換得幽樓勝往時。
不是來追便往尋,歡愁時刻報知音。新妝點染春游早,薄醉留連夜語深。但有玉人長照眼,更無塵務暫經心。南塘漲水彌彌綠,與蕩蘭舟一快臨。
曾下幽房窣地簾,繡筐香籠恣窺覘。重臺蓮瓣弓三寸,七出菱花鏡一奩。曲本偶藏花樣小,餅茶看剩嚙痕纖。羅巾袖口葳蕤鑰,收拾情蹤自戒嚴。
曉日波紋漾鏡臺,玲瓏牕戶壓池開。鉤簾遠見孤村樹,掃葉全呈一砌苔。姊寄錫瓶緘茗去,婢攜銀合餉花來。歡邊事事供詩本,解味閑情不費才。
青鳥心忙未敢催,頻頻猶自怕人疑。明知炙盞燒燈久,無奈熏衣理鬢遲。良夜不甘閑處醉,美人須看月中姿。來時東向西歸去,只有清光與面隨。
小闌干外上輕舟,比舍無人見出游。香茗便攜妝篋去,瓶鐺原屬榜人收。霜郊縞素鮮清曉,木葉丹黃繪晚秋。繡被鄂君仍眺賞,蓬牕新署遠山樓。
絕句四首
佳期無奈鎖嚴城,燈火牕扉望里明。難把玉人心事訴,監門不是古侯贏。
池邊五嫂笑相呼,問要魚羹契也無。便信船中有桃葉,只因持楫是官奴。
衛玠肌膚杜牧神,謝娘諸弟各清真。(道韞自言群從兄弟,則有封胡羯末。)肯沿綠幘庖人例,人主當筵問主人。(用董偃事實,蔡攸對徽宗語。)
出沒狂蹤數日迷,傳訛新事惑深閨。三姨誤受君王謔,不道人間有達奚。
續游十二首
又到尊前一笑同,履綦經月斷過從。難憑妒女違心語,便策良媒冒險功。獨夜有時來好夢,歡筵無暇訴愁衷?;馃翳b妾丹誠在,一擲全呈六博紅。
浪說鸧鶶療妒方,笑他邢尹互迷藏。神仙底事私奇服,(上元夫人。)姊妹猶然忌體香。團扇風流何預嫂,綠翹冤抑況無郎。能將梔子連詩贈,只有徐娘與謝娘。(見玉臺新詠。)
斜背燈光笑眼拋,銅爐酒響湯明膠。柔腸拚與冠纓斷,密緒原先履舄交。傅母殷勤心勸進,侍兒佻達語含嘲。此時何止看花宴,曠蕩狂情似孟郊。
銀墻朱盧碧銅鋪,個是清溪最小姑。紅豆數來夸記曲,熏籠立上試輕軀。羞看董偃庖人服,笑許陳遵侍婢扶。清月照人香霧里,憑誰為寫夜游圖。
細吐微詞緩勸酬,口脂香暖流銀甌。杯行醉按紅酥手,燭滅狂探軟玉鉤。出浴睡容梳薄鬢,下帷燈影照含羞。此身合屬書生未,記取金梭莫再投。
獨赴非煙折柬招,房櫳楚楚徑蕭蕭。茶爐活火添香炷,菊盎微泉上紙條。夜宴過秋方漸永,卯酣經午未全消。傳卿月下為歡訣,小憩黃昏坐徹宵。
華筵燭臭惱嬌嬈,茗碗持聽月底簫。清露壓衣沾暗麝,涼風吹頰散紅潮。佛珠久換金纏臂,鬬草新輸玉系腰。鄰女近裁鞾樣淺,月明相喚走紅橋。
嚴城間阻夢魂通,小市門東更向東。翦燭寄聲書草草,背燈彈淚去悤悤?;ǚ敝癜祽月?,蝶趁鶯梢有便風。梅蕊膽缾看漸減,每朝分插到釵叢。
秋扇輕將屈戌敲,小樓牕檻在花梢。繡成枝上將雛鳥,畫出花陰捕蝶貓。余語未終嗔姊到,艷詞新記妮人鈔。偶因背癢閑相就,愿乞神仙手一搔。
矮榻幽窗一架書,到來閑適似吾廬。銀瓶酒候知寒暖,石鼎茶聲辨疾徐。卻月暈眉看婢寫,斜陽唏發替郎梳。情蹤不似階前葉,肯到秋來日漸竦。
矜嚴入座暗心通,酒力難催賽艷紅。睡起髻鬟欹玉燕,歡余燈燼綻金蟲。來時夜色霜千瓦,歸路寒輝月一弓。有約試香還再到,抱衾先與覆熏籠。(十月二日試香,見張功甫賞心樂事。)
清夜能游必慧人,淚垂紅燭意堪親。紙牕窄檻通新月,細蕊竦花驗小春。戲掐棗膏添麝火,暗拈瓜子記杯巡。相思怨絕詩難寫,卻愛彈絲訴得真。
賦得別夢依依到謝家八首
名花偏作隔墻枝,愛影憐聲入手遲。門第敢言非道藴,才情端喜是芳姿。桃邊未許裙題字(子敬事),栁下曾將帶乞詩。今日眼波微動處,半通商略半矜持。
驚喜冰顏一笑開,投梭時節已憐才。持裙暫肯臨風住,剗襪還期映月來。沉水待烘歡夕座,真茶留瀹到時杯。書生金石心腸在,不借裁詩十字媒。
月照幽期分外圓,無才愁賦定情篇。引開笑語歡初洽,逼出風情態轉妍。略曉管弦嗔姊薦,乍回燈影恣人憐??裆苏f心如渴,卻到良宵不肯眠。
內家來看曉妝成,坐次推排讓客卿。記到竹林曾識面,為翻花樣久知名。語音略別東西宅,梳掠無分內外城。敢道向郎恩分淺,同群女伴尚關情。
天壤王郎嗜好奇,能將野鶩壓家雞。花前密咒添香火,酒後柔腸著絮泥。宋祎昔為金谷女,絳仙曾是玉工妻。無妨暫屬塵凡對,不過才人定也迷。
朱箔紗空畫舫輕,月明波上載卿卿。尊前綽約身如燕,帳底蒙朧語是鶯。絳燭婢吹香未燼,賣花人喚夢初驚。頹鬟未攏憑欄久,偶愛跳魚撥剌聲。
為有沖煙犯月郎,矜嚴標格漸成狂。何當白玉蓮花盞,更帶紅鸞冶袖香?;劢^眼波頻送語,喜來巾帔總飄揚。溫柔鄉里留歡住,不放情人到醉鄉。(唐時戚里有令女人以手掬酒飲之,謂白玉蓮花盞,見北夢瑣言,因戲用之。)
愛詠無題定有題,宋墻東畔謝樓西。封來淚點紅猶濕,剪後香絲綠未齊。共被擁將宜主暖,閑床拋得阿侯啼。風流韻事堪描處,卻到含毫思轉迷。
別有所贈一首用前迷字韻
握臂登樓去卻梯,乍諳情事齒還低。孀姝曲巷新名左,(寡婦左阿君,見陳遵傳。)國艷扁舟舊姓西。(他年一舸鴟夷去,應記儂家舊姓西。)髹鬢黑光全似鏡,蓮鉤粉底不沾泥。端詳燭下分明甚,不是看花醉眼迷。
即夕口占絕句十二首
裾飄屧響到寺墀,便遣蕭郎不自持。天分未容人彷佛,酒邊風味燭邊姿。
橄欖回甘沁齒牙,酒闌頻嗅小梅花。懸知袖口羅巾上,乘卻龍團一餅茶。
鴛被寬裁繡越羅,蓮枝花樣錦團窠。誤教侍女熏龍腦,摺向閑床一月多。
睡情何處不相關,合度農纖語等閑。枕上不妨頻轉側,柔腰偏解逐人彎。
斗帳香篝不漏煙,睡鞵暖窄困春眼。教郎被底摩挲過,忽見紅幫露枕邊。
夢回酒渴破漳柑,十月霜輕尚帶酸。生受玉人綿樣手,為郎頻熨指尖寒。
夜靜鶯哥叫隔屏,鬢香微嗅醉初醒。偶然枕上哦詩就,喚覺如花念與聽。
青鳥丁甯辨色歸,為貪清語夢來遲。蒙朧倦睫開還閉,已是紅牕日照時。
攬衣初起髻鬟傾,翠鳳離披畫不成。梳洗不妨停一刻,亂頭時節最傾城。
磬口黃梅餉內家,明圍暗壓鬬橫斜。水仙獨向釵頭顫,第一人宜第一花。
鬢影松松髻影低,鏡中看鏡掠初齊。金蟬玉燕都嫌俗,單插暹羅舊密犀。
細楷香囊畫睡鴛,來時曾記枕前安。傳聲為遣郎收拾,莫與蘭閨女伴看。
杪冬即事
曲宴偏宜素霰飄,一觴冬莫慰無聊。濃香衾枕寒偎鴨,熾炭房櫳暖卸貂。謝女厭稱風柳絮,王郎真見雪芭蕉。(今年寒少,舊綠不凋,微雪染之,宛如右丞畫中風味)垂簾盡日慵梳掠,預為嚴妝怯歲朝。
乙亥年
戲和子荊春閨六韻
懶得閑行懶得眠,眼波心事暗相牽。慵來午繡還添線,瘦去春衫未減綿。纖手自知搔背好,長眉誰見捧心妍。難傳尺素墻東約,愛守爐熏硯北筵。已是雨驚佳夢夜,更堪花落病酲天。排愁只有郎詩卷,日課鸚哥念一篇。
子荊復倒壓前韻一首亦復和之即以奉贈并呈端己弢仲子山諸叔
及孝儀兄
孫楚新裁得幾篇,倚樓吟斷夕陽天。游裝書畫春風棹,飲令詩歌夜月筵。庭卉客憐雙樹好,
瓶花自選一枝妍。爐煙細穟穿蕓帙,硯沼微瀾墮柳綿。綺語難從開士戒,(子荊見季皆從印
光士人游。)朋歡不受內人牽。羨君兄弟皆好同,愿就連床聽雨眠。
舊事
一回經眼一回妍,數見何須慮不鮮。(翻陸生語。)目斷座隅呼小玉,魂銷墻隙賭非煙。佯
推罰盞遮銀燭,笑映疏簾并畫船。蜂蝶似同人鑒賞,一春追遂遍花前。
乍制春衫避藁砧,稱腰寬窄賞知音。題書遠餉膏唇藥,賣賦聊儲瞷浴金。三具明鐺觀妾意,
七枚佳珥試君心。隨郎十索尋常事,只有丁娘耐細吟。
題巾贈別
此際能無喚奈何,隔船斜見慘雙蛾。倫回怨臉詞難訴,欲掩啼痕淚轉多。擁髻更誰憐好影,
持觴何日覷橫波。情知此別三年遠,欲乞題書半幅羅。
金縷曲四首
東歸青鳥報歡音,喜字回環寓意深。桃葉棹歌遠隔水,靈蕓輦路已標金。新歡鄭重三熏沐,舊事迷藏七縱擒。此夜云英應一笑,笑郎消渴到如今。
鴛鴦牒下喜難持,馬角烏頭盡有私。湘浦佩珠雖贈早,成都玉杵卻來遲。難忘一世孤眠語,忍負千攔百就時。始信相思不無益,(翻義山語。)有情癡也未曾癡。(明知無益事,且作有情癡。唐人語也。)
回首燕臺浪寄聞,博山相約許湔裙。投符求辨驅紅豆,倚醉猶能乞紫云。甘果擲來還并剖,名香竊去更同熏。市門妒女重相羨,不悔從前刺繡文。
鈿車初下思安詳,不似花堦釵襪忙。界淚粉痕新別姊,卸頭燈影乍羞郎。誰云婢價輸奴價,自認柔鄉作婿鄉。多謝向來持薄怒,為留歡味此宵嘗。
勸駕詞
小軒低向綠陰開,時有金衣啄梁苔。但少玉人閑佇立,垂楊絲下等卿來。
紅羅小鳳踏青鞋,量窄書生愛此杯。印出淺痕瓜子樣,軟苔香徑等卿來。
曾抽釵玉撥香灰,密笑初通媚眼回。一自暗傳心事后,暖燒心字等卿來。
瓠犀輕嚙兔毫開,硯墨金彄照指皚。要看衛娘遒媚字,琉璃匣畔等卿來。
笑顏曾見斗茶開,香染柔荑綠似苔。恰有紫茸香一餅,瓶笙聲里等卿來。
薄妝殘醉倚郎懷,長看含葩髻上開??胺Q色香俱第一,素馨花發等卿來。
舊家花樹夾庭階,新寄書題乞藥栽。為葺藥房幽徑里,竹牕梅檻等卿來。
嚴閏無計散幽懷,山水同游夢幾回。攜取筆床茶灶去,畫船煙雨等卿來。
風波貝錦浪疑猜,一見須將怨險偎。知有一番攔抵在,淺嗔低罵等卿來。
三年病渴愧無才,未得瓊漿咽一杯。崖蜜乍嘗今夜味,濃香細唾等卿來。
紅牕女伴互推排,只要檀郎笑口開。況是可兒能不愛,盡消癡妒等卿來。
誰教傾國更憐才,問答曾憑七字媒。寄語高唐神女道,清詞吟遍等卿來。
病訊四章
無端嬌病減瓊姿,正壓鈿車欲駕時。欹枕避人窺玉鏡,擎甌無力攪銀匙。啼多不損橫波俊,意熱偏令入手遲。知剩別離還少許,償完從此鎮追隨。
繡被新鴛剩半床,怕拈卮酒怕聞香。能瘳別恨無靈藥,愿駐華姿有禁方。背冷乍溫教女弟,面痕輕舐待蕭郎。懸知乍起新妝淡,只有葵花似嫩黃。
浹旬音問阻銅墩,絮語嬌啼入夢魂。蜂蠆又銜新妒口,蝤蠐還嚙舊歡痕。天教通德陪書幌,肯放夷光老苧村。何日下車身似燕,帶香和笑到中門。(原稿生成令德宜金屋,肯任夷光住水村。)
徐淑新題病起書,稍親膏沐下庭除。一株明玉溫泉里,兩朵紅酥映日初。承露遠貽卿和藥,避風停喚我持裾。啼綃一幅先封寄,免用靈蕓玉唾壺。
阿姚之歸凡同心皆為予喜而向來知其事者端己韜仲叔也于其來賀賦謝一章
狂朋探喜到牕紗,敢襲宏家樂府夸。(樂府有宏農得寶,謂玄宗得太真而作。)繡籠香煙荀令室,華燈髻影子于家。讓山先識湔裙柳,白傅原知拂面花。(微之自注云:墻花拂面枝,惟樂天知其事耳。)慚愧月華詩思淺,(唐女郎姚月華有詩,見才調集。)只堪烹點密云茶。(東坡有茶名密云龍,最所珍惜;惟黃魯直秦太虛來,則使侍兒朝云烹以飲之。)
丙子年
悼歡
無才薄命不祥身,直遣兇災到玉人?;ü俏粗翁幵?,蘭心長似小時醇。微酣不卻郎行酒,半病還陪姊踏春。從此更難同一笑,泣看圖畫叫真真。
春游絕句
春河曲曲柳絲絲,碧草如煙杏滿枝。開盡畫船天未午,游人猶悔上船遲。
危欄低接水邊扉,暗佇嬋娟笑語微。也識愛他歌伎過,競推紅袖卷簾衣。
新蕪含綠占晴沙,別舫笙歌不厭嘩。笑倚船牕才命酒,回風一陣送飛花。
涼篷艇子出城多,滿載游閑酒榼過。雜坐緩行花岸側,數人弦管一人歌。
回橈容易及黃昏,窄港爭先水半渾。輿卒篙工相喚處,醉中知近小南門。
六叔父歸自衡湘屢同觴詠又有山陰之棹詩以送之
休將無題問歸裝,妙句先容探錦囊。杖屨染青從五岳,瓢樽分綠自三湘。深談不厭頻更燭,苛政從教迭主觴。聽徹名山登覽事,從今分得臥游方。
掩關多病獨吟身,驚喜敲門得酒人。世事熟看悲復笑,君詩頻讀舊逾新。燈殘小院連床冷,露濕空階醉語真。如此相過堪白首,煮茶烹韭不嫌貧。
濟勝如君具始兼,布帆蠟屐味都諳。身閑不戀家園臥,老健彌深麴蘗躭。姥嶺夕陽生紫翠,蛾江秋漲發青藍。何須更說名山興,縱為鱸魚亦美談。
送五叔父北上兼和來韻
狂瀾文運已多年,正賴如椽力挽牽。金馬故為家舊物,(先太史己卯己丑,故祝家叔以丁卯丁丑。)火牛頻遇圣朝憐。(先高祖正德丁丑,先伯父萬歷丁丑。)吾宗自愛詩傳缽,臣叔尤躭易絕編。堪報先公還一事,表章經學御筵前。
送云客赴春官
吟壇飲社共髫年,互語閑情登幾聯。我已荷衫卸拘束,君今蕓閣佇摩編。才華淡寫宮眉嫵,標格平趨國步妍。預想捷書春夜到,玉人喧笑畫屏前。
風光蹤跡記當年,偷和劉郎六憶篇。只說朝云貧夢楚,那看暮雨逼游燕。行箱手疊千重字,別路香分一袖煙。書就漢城鼌董策,從今不負薛濤箋。
戲贈弢仲叔四十初皮時丁娘在坐。
十樣生香十索篇,裙裾妙悟有詩傳。柔鄉永錫君難老,惑溺才當不惑年。
示晚內
磨耗雄心漸已空,十年醇酒婦人中。如今換卻看花眼,一事才堪學臥龍。
醒即閑行醉不歸,看云起早月眠遲。狂蹤不待卿垂念,天下男兒睡魘時。
所乏唯容語意深,陽朱泣旅獲知音。知卿不費閑膏沐,掩卻男范好德心。(陽朱事,見南華山水篇。)
布裳椎髻即無妨,周姥傳詩莫記將。解道謝娘飛絮語,任教天壤笑王郎。
無題
未見思量乍見羞,燭前低頸暗回眸。難藏靨暈依微笑,已露眉灣黯澹愁。把酒預悲三月別,著衣難慰五更留。心知坐繡垂簾處,每過樓前一舉頭。
怯上蘭舟細步來,笑看渡影按金釵。陳王著眼先羅襪,溫尉關心到錦鞋。把酒熨衣容旋學,摘花烹茗仟頻差。船娘為近牕紗泊,免踏前門月露街。
風懷得計是單樓,不負齋前月照低。卯飲甕開新若下,晚妝人喚小梁溪。(因弢仲梁鴻溪畔之句,戲附同好耳。)呼盧試遣舒荑玉,射雉還應出瓠犀。雪艷照人清不寐,未容今夕勸成泥。
羞重嬌多最惜名,月華明處怕微行。鄰娘瞥見移燈景,侍女遙疑動釧聲。殘燭解衣教緩緩,重幃低語囑輕輕。要知珍重關心切,白日閑逢一暗驚。
重來絮語向西牕,奉墜羅衣淚一雙。臂釧夜寒歸雪砌,鬢鬟風亂過春江。金堂地逼防言鳥,茅舍云深絕吠庬。郎肯愛閑須一到,阿家(讀作姑。)新醁正開缸。
勉為蕭郎署酒監,登盤海錯怕腥咸。(白詩有海味腥咸減聲氣。)儂音耐聽荊梁異,(座有荊溪梁溪各一友。)艷集羞逢少長咸。悶擲花枝鑒曉鏡,笑擎茶盌涴春衫??裆赐顼崌?,先瀝余杯一療饞。
花信風催到小桃,瘦腰寬剩半圍縧。微寒自喜垂簾箔,深夜誰聞放剪刀。鸚鵡語言猶帶誑,貍奴蹤跡也偷逃。身輕卻羨雙飛燕,佇立墻東目送勞。
晨光催騎度城闉,心記云窩美睡人。索我搔頭抽髻玉,泥他摩癢卸彄銀。偶從鬢側低呼喚,隨教腰支緩欠伸。此刻半衾還暖否,回車猶及未翻身。
北行留別
花時為客最難拚,恨葉情條滿故園。惜別倍貧歌宛轉,尋歡頻見涕潺媛。情深為我留顏色,淚盡煩卿強笑言。傳語同心眾閨閣,莫拈紅豆且栽萱。
和同舟單兄韻
車騎敢閑都,羸裝泣阮途。茶香經雨歇,花事過淮無。削跡應疑虎,能言實愧鮒。(時糧旗奪舟橫甚,余船幾不免。)惟師嵇叔夜,痛飲為狂奴。
客路逢君眼乍明,笑談差慰旅魂驚。世情真比黃河濁,詩句偏同綠酒清。蘇季揣摩知欲就,(單赴文宗科試。)韓非孤憤正難平。男兒一上燕丹墓,肯羨黃金買駿名。
旅愁鄉夢醉醒遲,名士為鄰愧未知。褲褶村官多說劍,錦囊佳客自攜詩。吟哦悔不同燈火,眺賞還須共酒卮。他日憶君云路杳,能無回念阻風時。
無題
花前誦賦響泠泠,拋擲雙蛾畫未成。四韻細教分舌齒,六書頻與辨形聲。雛能蔡琰須名父,妹有曹昭定哲兄。通德只從郎問字,一編燈影伴閑評。
梅蘭簇髻敞頭新,蜂蝶追香繞畫輪。閨秀競師輕結束,里娘難仿淡描勻?;柙抡娱e吟伴,碗茗爐香解事人??拜d五湖舟上去,坐看歡靨臥看顰。
奏記裝閣六首
剪冰裁雪藐姑仙,綽約還同未嫁年。誰信探珠須赤水,只知生玉是藍田。明明可愛人如月,漠漠難尋路隔煙。惟有細吟還暗想,日將心眼待嫣然。
隨意梳頭與著衣,橫看側視總相宜。瑤釵巧賽三年葉,黛筆重翻十樣眉。通國針神俱受譜,閑牕繡佛自挑絲。姍姍弱骨驚鴻影,最想回身答拜時。
憶昔騎羊弄玉年,曳娘衣袂繞娘肩。當時語笑渾閑事,向后思量盡可憐。石竹怯寒秋已瘦,瓊花依月晚尤妍。忍教悵望重簾外,不報監門不敢前。
此生幽愿可能酬,不敢將情訴蹇修。半刻沉吟曾露齒,一年消受幾回眸。微茫意緒心相印,細膩風光夢借游。妄想自知端罪過,泥犁甘墮未甘休。
回首香風淚一泓,斷腸消息命堪輕。燒燈院落更衣影,聽曲簾櫳向屧聲。聞課侍兒抄樂府,定知名十悅傾城。求分半摺羅襟帶,欲嗅余香度一生。
閨房林下譽難兼,色韻如娘兩占先。間氣不鍾男子去,才情偏與內家傳。曾陪曲宴吟風絮,忍便長齋讀妙蓮。龍女自然成佛早,未妨權領散花天。
京寓有懷端己
長夏知君斷雜賓,舊吟蘭水句清真。澆花曬藥都幽事,索扇分箋幾麗人。硯席月移蕉影亂,瓶笙風度茗香新。寧知貰酒長安客,下馬旗亭一面塵。
寄懷弢仲
每共清言到夕曛,僮奴私訝不論文。桐齋剪燭貪聽雨,柳岸維船殢看云??吐酚姓l諳嘯詠,獨游無與話悲欣。偶逢燕市虬姿客,醉向殘燈錯喚君。
左卿阿鎖
玉浄花明秀出群,左家重見舊時芬。因披樂府吟嬌女,便上藩車訪阿君。(見陳遵傳)素艷乍看疑是月,清歡何暇想為云。那禁手炷熏籠罷,笑遣蕭郎覆畫裙。
酒狂仍見漢陳遵,左女嬌名達至尊。知己一言令士死,饒他兩字感皇恩。驚心舊事休傳說,握手新歡耐細論。重點誓盟香一炷,從今開卻鎖眉痕。(進士介松年惑之,為邏騎發其事。奉旨松年著吏部除名遞解回籍,寓僧杖贖左大饒他。)
為揀如花出鳳城,笑騎驕馬斗輕身。名姬有妹推桃葉,艷母攜雛定采春。(阿母三十許,舊有盛名。)難倚麗詞酬巧笑,戲將狂語試嬌嗔。春鶯一曲鍾筵囀,今日新人是永新。(明皇歌者。)
再訪左卿居九條胡同門臨石井
歡筵散后剩無聊,淡日庭陰雪未消。買笑敢云非措大,送愁無奈是(一作孤燭夜閑思酒伴,半衾春冷憶茶嬌。)茶嬌。(宋時長安官妓,有名茶嬌者。劉貢父作守,頗寵惑之,為長夜之飲,朝不能起,托言病酒,歐陽永叔戲之曰:“不惟酒能困人,茶亦能困人矣?!币姺豆Q過庭錄。)蕭疏客從才三騎,曲折胡同到九條。望見井床私悵望,莫應愁減麗華腰。(近有入井事,且微有肌,故戲之。
國客閑將國艷評,燕臺花史首題卿。只愁(一作欲尋。)延壽難為(一作教成。)畫,倘示煙支盡解兵。幽性不貪金屋貯,明姿如上玉山行。乍嘗情事雛年紀,風味何由便十成。
同阿大野臣齋中夜集圍爐
獸炭飄星上綺裘,銅盤光照兩蓮鉤。春燈訂約晴難定,夜燭留歡雪漸稠。問字金釵羞拔俗,退朝玉勒乍偷游。(時有省郎來顧預坐。)酒邊風味載頻見,看到顏酡第幾甌。
薌澤微聞履屧交,羈懷頓為減牢騷。難辭腕藕擎犀斝,喜見唇櫻染麝毫。醉客任嘲(一作罰盞迫人。)髯似戟,愁予逆送(一作回燈顧我。)眼如刀??裥撵洞撕文芤??簾外瓊鋪尺許高。
跨馬人梳墮馬新,瓊花飄點舞衫勻。沖寒越顯凝酥面,避雪微欹削玉身。比擬須存林下氣,掃眉羞效里中顰。庭中一道纖纖印,散亂銀杯惑醉人。
對雪有感和陸仲諤韻
白鳳飄翎到地輕,晨牕輝映誤疑晴。身輕載筆游梁苑,心憶銜枚入蔡城。世以高寒增岳色,可能嗚咽壯河聲。千倉玉屑東皇獻,似犒擒胡百萬兵。
曾太夫人職方母初度在即,職方疏請歸省不得,乞言為壽。
南天嚙指仰曾慈,喜逮曾參祿養時。產玉已成清廟器,將雛先占上林枝。于今益信無投杼,自古空夸有斷機。承命勉摛仁壽頌,南豐門下敢言詩。
當年玉粒散倉陳,活卻南州幾萬人。彤管定應題女俠,青蓮早已悟禪真。窮鄉野老傳歌頌,通國閨娃識典型。眾祝自然群瑞集,佇看袍笏滿階庭。(夫人事佛好施,兇年所活甚眾,諸孫濟濟,皆著才名,見乞言原序。)
左姬閑話
江南花下綠牕明,有個同伊一字名。只為嬌癡偏泥我,若論風調那如卿。爭差笑靨些些露,相似眉灣略略平。新故兩俱拚不得,去留無計若為情。
別語
行裝怕儉思紛紜,衫袖啼痕替爾薰。休恃嬌憐由阿母,便持心事語同群。環釵細碎親收拾,香茗徐需好寄聞。牢記向他筵席上,莫夸知己解詩文。
但許重來不恨遲,閨房儀注已詳知。君家自慣迎桃葉,妾嫁何辭待牧之。雜坐不歡逃客酒,閑時無事背郎詩。風暖欲脫心雖久,拼為同心耐幾時。
臨行阿鎖欲盡寫前詩凡十一首既而色有未滿曰:『斯語太文妾不用此可為別制數章取數月來情事縱跡歷歷於心者譜之勿誑勿艷勿譽妾姿藝如一語有犯即罰君一杯』余曰『固然但每詩成而卿以為可亦引滿賞此何如』一笑許諾遂口占為下酒
笑將卮酒互相攙,瞞卻當筵石尉嚴。猶自怕人腸未斷,臨行分付與鞋尖。(應如是否?曰:『是矣!是矣!』引滿一杯,此后瑣飲皆贅書。)
聚客歡筵列畫堂,曲房低幾暗留郎。頻頻刷鬢熏衣到,先付銷魂一段香。
金魚池畔習琵琶,公主親拈與翠花。旋被諸姨分插去,為郎留住鳳團茶。
問郎燈市可曾游,可買香絲與玉鉤??捎欣C簾樓上看,打將瓜子到肩頭。
盤鴉未竟厭人催,推托侯家昨未回。忽報意中人下馬,笑持青綹出簾來。(問余綹字義,余解以唐詩青縧綹一,意猶未愜,再解以方言三綹梳頭,始鬯然耳。)
慣坐肩輿怯繡鞍,棋盤幾步下街難。自夸簪上杭州髻,瞞過巡軍與內官。(已上五盞皆歡飲
無辭;至此首云:事跡雖真,不關情好,且八寸三頭巾耳,何煩指念?余為受罰一大杯。)
密訂歡期幾日前,自將金釧治盤筵。心嫌阿母叨叨問,只說郎來是偶然。
飲社群推粉步兵,談諧糾摘巧生情。偶因一盞蕭郎酒,賣卻從前錄事名。(以第二句頗涉夸譽,罰余一盞,而全首真事,亦自引滿。)
幾回席上錯稱呼,女伴知他碧作朱。(不曉此語余為解則天如意曲。因問則天何處姊妹,令人失笑,)更送詐傳郎語到,乍令歡喜乍愁吁。
受郎珍惜只儂知,難忘霞侵月滿時。最是將歸猶未忍,阿娘傳語怪來遲。(聽罷凄然,取酒自斟,而淚已盈盈矣。)
尋郎不過意翛然,炙盡龍涎幾餅煙。弄筆翻書閑坐久,已聞嘶馬到門前。
來時盡意洗鉛華,自炷爐熏自潑茶。纖手待操青鎖鑰,問郎堪否便當家。(此二章是其最得意處,不拘原限,連舉數觴。)
藕花飄紫水拖藍,秋夜河燈凈業庵。此景卻疑身是夢,與卿攜手在江南。(連飲至此,紅霞上頰,似不勝酒,因觸往事云。)
酡顏斜睇月生瀾,飲興風騷正未閑??捎涺W邊花落下。半身涼月靠闌干。(欲罰余二句第四字,余分疏得免,見后二句,顏色忿然,余固無辭于罰,然非誑非譽,不犯初約,彼此各盡一觴,尚有余語,不暇志錄。)
嗔怒才因半語訛,臂彎零亂指痕多。明朝翻向人前諱,不許檀郎卷袖羅。(為歡笑絕倒。)
身輕秘事幾回癡,口噤心銜夢里知。今日總來添別淚,不能填入斷腸詩。(見此掩面欷歔,擲杯而臥,仆亦促駕,余亦不能再勸以酒矣。)
車中再贈
坐郎兜里淚相看,雙筯垂痕舐不干。橄欖味前偏耐守,蔗竿甜后卻輕拚。嬰年弄玉言猶在,嫁日量珠事匪難。歸到亂紅爭笑處,可能遠念縞梅寒。
輿馬頻催日漸西,猶貪一刻把柔荑。愁顏幾日花吹雨,歡緒從今絮墮泥。舉盞未歌先哽咽,憑鞍欲語更凄迷。無聊寄倩桃根姊,一換離鸞夢里啼。
送陳蘭陔作令衡陽時方有弄璋之喜
銀艾初腰黛筆濃,將雛新喜上眉峰。命名豈必因溫嶠,贈字還須待蔡邕。湘浪色搖文葆綠,岳霞光映錦綳紅。知君心切疲氓處,正與合飴厀上同。
攜將蘭玉向南天,南岳夫人與駐年。賀版乍逢湯餅會,沉金兼犒洗兒錢。承家治譜須留讀,訓士精心與細傳?;屡d正濃婚嫁始,愁君阿日謝塵緣。
寄懷孝尼此下四首,皆去秋所作,近追憶錄此。
莫恨行人寄問疏,恐君無暇剖雙魚。深宵刻畫多奇句,長夏丹鉛必異書。茗碗數分禪悅味,文房剛并莫愁居。后庭梅蕊將舒白,一石醉醪為我儲。
旅況書寄云客
情人針線綻征衫,強捉鄰僧使夜談。書債僅能償闞澤,唱歌空想覓何戡。歡叢去眼詩無料,酒境違心醉不甘。欲寫客愁難著句,被君先占憶江南。
獨吟孤醉自支持,朋舊官身可殢(當作泥。)誰。懷刺往酬無味客,移箋來乞不情詩。歡懲訛事偷游少,(訛即訛棍,如介松年所遭之類是也,偷游字,見唐北里志序。)飲冒虛名得散遲。非敢謂君同病此,歡君想憶寄君知。
在北有懷仲父叔器時里中傳余陷敵去年從父楚游亦誤傳陷寇何其相類也
京塵無地可披襟,悔別城南綠樹陰。(叔所居也。)把盞我推能盡量,評詩君許不違心。里兒自愛傳訛語,客子何曾輟醉吟。賴是與君俱誤活,百壺花露又同斟。(誤活戲用俱公語。)
鄭超宗母七月七夕七旬初度
巉巉白岳英靈囿,不鍾男子鍾閨秀。天上光潛婺女星,人間瑞啟康成后。夫君早歲擅豪華,置驛邀賓家法奢,肯為無衣開藎篋,屢因沽酒拔金釵。森森玉樹盈階砌,機杼聲中課經藝。孫繞芝蘭七葉興,兒傳俎豆雙珠貴。呵鴻指日去摩天,阿母高懷自灑然。談麈故存林下氣,板輿真稱地行仙。高堂桐竹新涼早,瓜藕筵中陳火棗。斷機余縷付穿針,鳳毛麟角爭呈巧。曝衣樓上古型儀,剪制俱堪士女師。孟被末由參氣類,班書縱擬受文詞。鄒陽聲價陶公久,美譽寧岡范逵有。要識薪芻銼薦心,教成竹木匡時手。歲歲花前梵唄聲,無生悟后即長生。頗令千古癡兒女,一洗銀河悵望情。
龍友尊慈七十壽歌
金筑峰巒雙鳳翹,茗蘭柯葉香風熾。拔秀鍾靈到碩人,閨閣典型林下氣。璿源遙溯自涂山,(越為大禹之后)拾得神螺贛水灣。國士當年楊萬里,才華猶步臥龍蟠。良姻妙選高門簿,婉嬺渾如出寒素。姜橘親調奉舅姑,荊簪一洗鉛華御。同看淮南一縣花,懸魚拔薤在冰衙。橫經講席三年后,桐封驕僭消萌芽。越東估客滇南士,謳吟是處題碑記。次第看山到永嘉,攜歸只有酬恩淚。鳳詔頻褒內助賢,翟珈輝映紫泥鮮。閨房風義相師友,人羨齋眉鶴發仙。買得名妹曾勸進,靚妝深夜持茶問。整容拱手誦尚書,溫公心感清河郡。荀家龍種謝家雛,和璧隋珠豈在多。片玉已成清廟器,一鳴飛占上林柯。鳣堂暫息鯤鵬駕,聲誼文章動天下。廣被頻招氣頻游,米車恐觸尊慈罵。鍾陵遙隔彩云西,夢里詩因嚙指啼。於今益信無投杼,自古何勞有斷機。壯游不用離腸繞,臚唱應偕鶴觴到。雷電催開夢筆花,露華益茂忘憂草。憶昔狂童犯順年,腥風血雨暗蠻天。訛傳夢怪日千變,怪夢驚心徒憂煎。須臾風霽煙霾息,愛女門楣森鼎立。相逢一笑話團圞,不羨珠圓欽玉潔。玉潔珠圓搶攘時,造物疑於阿母私。定知仙樹秾枝葉,各有吉祥云護持。只今蘭玉盈階砌,繞膝含飴還問字。置笏終須滿一床,藏書近欲過千笥。況復修心向鹿車,香臺時禮妙蓮華。故應不羨生天福,慧業文人聚一家。
寄孝尼第二首此亦乙亥年作
燕市誰同擊筑歌,君閑曾否訪巢窩。真看香粉論車載,何止琵琶似甑多。修竹淀園宜眺賞,偃松蕭寺幾婆娑。謫仙不敢重題詠,知有詩人舊日過。
云閑物外人也其幽懷元尚不可一世而時混跡於聲酒流賞於翰墨直寄其牢騷焉耳衣白先生贈句云『無事到心頭豈徒然哉』敬演其意為壽
茶灶香篝自掩關,小樓眠坐對春山。家居梓澤蘭亭側,人在林逋魏野間。出谷青猶沽杖履,飲池紅已駐容顏。東南隱逸將成傳,誰謂元稹未易攀。
吳歈按拍老彌精,字字雕梁落細塵??粗褓e朋王大令,彈絲弟子李夫人。奚囊字句收千巷,曲檻煙波墜一綸。何物似君高逸處,錫峰牕外正嶙峋。
庚辰午
和司李李寶弓詠雪獅二首
筑玉摶酥頃刻成,雄蟲毛骨儼崢嶸?;厣砉首鲯伹騽?,奮怒如聞抉石聲。面帶霜棱真可畏,心同冰水一何清。故應仙吏躭吟賞,照座寒芒奪月明。
冬雷誤響阿香車,疑是狻猊乍吼呼。(冬未盡二日有風有雷,立春后大雪。)鹽虎僅堪充下陳。土牛已遣導前驅。宜陪蜀殿瓊人看,恰稱眉山掃象圖。聞道僧繇點睛后,晴空飛去不須臾。
閏元宵即事和神超先生韻
怕問今宵月有無,落梅殘朵更清癯?;粽l復張云母,綺席重看薦木奴。野馬日光才掩映,紙鳶風力已摶扶。兒童未盡嬉游意,怒畫僧虔蠟鳳珠。
嫩晴踏訪殘梅次蓮公韻
屢欲尋梅過野塘,臥聞檐雨暗心傷。喜看淡日穿云色,痛惜寒花委地香。數朵僅存聊慰限,全枝若盡枉回腸。春霜況作連陰兆,莫厭端相到夕陽。
絕世仙姝欲語難,藏煙隔水靚妝殘。難留合德全身見,更覓徐妃半面看。夜雨洗教香漸淡,朝陽烘得淚初乾。假饒滿樹秾桃李,近在階庭懶去觀。
悼詞四章
惡夢論音事果然,情歡蹤跡未三年。才聽謝館風吹絮,已報吳宮玉化煙。迸淚怕經椒戶外,斷腸難到藥爐邊。懸知弱喘如絲日,萬結愁心莫與傳。
蘭幽雪白有誰如,一笑那知獨屬余。乍識春愁三十外,不禁離淚五更初。情痕染后名猶惜,訴簡風前悶未舒。都是昨年添病處,恨無禪慧與消除。
繐帳金爐久斷煙,扶床小女更誰憐。尋求藥杵空過蜀,封寄題綃直到燕。膽小定難奔向月,情多誠恐礙生天。六如偈罷朝云瞑,寫剩金經數幅箋。
不堪閑坐細思量,兇短應令薄幸償。忍料汝非長命女,誤題儂是有情郎。青楓根下年年紙,繡佛幢前旦旦香。底是可消冤痛處,哭伊三萬六千場。
暫歸里門弢仲叔屢同觴詠即事題贈
又到尊前喚奈何,旅愁偏傍故園多。期喪僅未妨絲竹,作達幾成廢嘯歌。粲社悲歡多化石,窮途緩急盡監河。知君同病關心甚,不厭頻頻犯夜過。
刪社再集次和張洮侯二十韻
積雪裹吾廬,銅鋪忽誰叩。云有古梅邊,集我素心友。曳屐往從之,芬芳粲譚藪。張郎博物人,風度靈和柳。天遣畫眉才,更擅裁詩手。銅缽響嫌遲,石鼎聯居首。通篇二百字,的皪明珠走。格同秋月潔,韻比山泉瀏。群彥競賡酬,笙鏞閑琴缶。各取寫襟靈,無煩限聲偶。嗟予才退減,硯匣塵凝厚。何堪蘭桂叢,置此一株朽。未辦鼎解頤,互勸杯當口。有客算元觴,無篇傾白斗。放盞已摧頹,閣筆何于久。取異將無同,應無莫須有??衽珣B復作,老婢聲徒丑。幸得捧盤盂,敢云報瓊玖。莫謂風流罪,相期歲寒守。古者石交人,定盟從杵臼。
用端已韻有贈
密訊紅箋日幾張,行期求敢報歡娘。嫌燈不放離筵散,喜雨能令去棹妨。欲別啼顏貧暫看,再來情味勝初嘗。題詩拚向尊姑乞,疊騎人須付阮郎。
又和
啼珠壓袖不堪張,消息驚傳是里娘。隱語定知君有會,深譚譙謂姊無妨。桃根幸未盈三竊,蔗尾那拚僅一嘗。別路正繇儂戶外,擘簾樓上重窺郎。
松郡迎春遙憶故園諸女伴仍用前韻
明妝新寫黛如張,結伴銀娘并膽娘。為有幽懷須亙語,肯教閑事得相妨。簾邊綦屧防微露,榼內茶蔬勸遞嘗。應念松江郡筵上,紅衫拘束勸蕭郎。
青蓮社翁題再詠閏元宵
月已重圓未快睛,飲徒仍借節為名。橫斜燈影添疏杏,雜和笙聲是早鶯。載酒船乘春漲活,踏歌人喜夜寒輕。前朝預借無聊甚,莫負閑身過太平。
良宵已訂酒重攜,償補從前困雪泥。巧歷若為添韻事,能詩誰不快新題。何當苦雨堅相妒,始信狂春誤見迷。從此追歡遣幽興,莫憑風景浪推擠。
辛巳年
為楊子常題文水畫吳中山水
身到山中幾十回,山之面目求全開。如今山外看山里,始覺玲瓏破碎來。(右虎丘。)
柳邊漁艇罾罶歇,洲上人家約略斜。落日雁行千片下,蒼蒼未見有蘆花。(右長蕩。)
殿夾深林幾岫青,門臨流水兩橋橫。何時杖策尋明月,來聽蓮花塔下經。(右半塘寺。)
鐘響來孤艇,漁歌入短垣。山光雜湖影,搖蕩畫闌干。(右楓橋。)
墻里雙(石牢)杰插霄,重門朱殿閉牢牢。憑誰啟鑰陳清醑,望見靈筵盞動搖。(右伍大夫。)
吳門山水天下無,淡蕩更在城西隅。誰言此橋近阛阓,已是一幅桃源圖。(右西虹僑。)
門內喬林門外溪,仰瞻才見及堂基。應知不是吳宗廟,得賭雍容端委儀。(右太伯廟。)
夏木千章厚影鋪,澄灣樓閣雜芙蕖。吳王魂魄應游此,可惜西施在五湖。(右夏駕灣。)
二公去后百年奇,廟貌蒸嘗繼有之。為國為民誰與并,只應比顙過斯祠。(右夏周二公祠)
縹緲空亭蓋石梁,壓村山色郁青蒼。煙波一折南流去,便是吳王走狗塘。(右橫塘。)
百丈寒泉落寺門,琳宮迢遞桂松深。鶴亭馬石依然在,欲喚清譚支道林。(右觀音山。)
飛磴長梁入寺深,朱廊迢遞最高層。游人曳杖尋何處,水竹山茶并有名。(右寶林寺。)
漁屋家家深莽,斷洲處處平橋。風飽一帆飛去,赭墩鑊底非遙。(右獨墅。)
壁含雷雨氣成霞,流下青蓮幾瓣花。絕壑樹深鴉噪處,兩間茅屋漠卿家。(右天池。)
雪灘古木長橋外,煙嶺湖光短榻前。蝦菜鱸莼杞菊薦,可憐風味得同筵。(右三高祠。)
棟宇都攢蒼壁根,湖光萬傾鏡光分。題詩恰憶前年事,茶米雞籠品白云。(右天平。)
半山已見太湖全,米囤蟲頭出沒邊。長想清秋明月夜,攜筇直上萬峰巔。(右元墓。)
碧虹跨平湖,遠岫參差映。門影入波圓,五十三明鏡。(右寶帶橋。)
澗底松余嶺殿檐,梁隋碑沒草芊芊。北山尚有郊臺在,糜鹿雖游跡未遷。(右治平寺。)
煙巒數髻鏡中孤,水畔帆檣一點無。錯道曲終人不見,包山洞達洞庭湖。
賀監當年一曲榮,如今全震屬先生。夢中舟楫毫端路,幾度沿洄到洞庭。(右太湖。)
鄰女有自經者不曉何因而里媼述其光艷皎潔閱日不變且以中夜起自結束選彩而衣配花而戴綰髻涂妝膏唇耀首以至約縑迫襪皆著意精好盡態極妍而始畢命焉其所懸之帶以潤州朱絲數百條長九尺許為十股細辮手自盤制逾月甫成同伴以為纏腰物也而不知其用意至此為詩以吊之
明姿靚服嚴妝乍,垂手亭亭儼圖畫。女伴當窗喚不應,還疑背面秋千下。嬌癡小妹忽驚啼,懊惱春宵睡似泥。何刻停燈開鈿匣,幾時響屟度樓梯。肌膚到此真冰雪,頹玉俄俄扶不得。素頸何曾著嚙痕,卻教反縛同心結。紅絲交結為誰容,約髻安花次第工。應愛自看妝鏡里,豈須人見影堂中。千春不改凝酥面,媚眼微舒若流盼。侯娘怨句鬼先知,玉兒艷質人猶羨。當時犀纛定沉埋,繡襪何人拾馬嵬。乞取卿家(謂劉家也)通替樣,許盛銀液看千回。萬轉千回負此生,枉將偷嫁占虛名。(古樂府云:誰知劉碧玉,偷嫁汝南王)周郎已誤難重顧,哭殺廚東阮步兵。
婢獎
肯為刀環怨藁砧,自燒香篆禮潮音。高低背癢搔如意,淺滿壺漿暖稱心。行過藥房須攬鏡,(改勸遍杯觴長按箸,注云:長齋故也。)坐殘蘭燼(改燈燭。)尚拴針。愁中亂疊閑書尺,不是兒家不解尋。
無題
聞說幽歡數日癡,人間方信有相思。斜門逼近推敲細,袒服纏綿脫著遲。莫逆丹心才是約,偶關青鳥已非私。斷腸聲息銷魂語,只許檀郎獨自知。
羞看青鳥寄來書,遵路何當便攬祛。悔妾向曾窺筆硯,愁君今始悟裙裾。小姑解笑朝妝懶,中婦偏知夜閣虛。等到走橋燈月夜,不妨微步為郎迂。
靜掩秋牕雨思清,香煙側畔坐卿卿。釵頭白玉休頻嗅,袖底黃柑與試烹。睡起未填眉黛破,茶來初放剪刀輕。簾前新布紅油板,時度琤琤響履聲。
將返棹松江書懷留別弢仲
故園堆積幾多愁,倦向家山似倦游。數日未償游女約,殘宵猶被酒人留。單棲香茗誰娛夜,久客衣綢漸怯秋。惟有感君珍重意,淺灘風雨再維舟。
挽同學楊子常乃郎定夫
雀環名家清白后,才情德祖尤孤秀。石麟玉虎從天送,驥子龍駒墮地走。安仁弱冠文如江,百斛龍文力可扛。劫來云間一戰霸,盜竊名字紛紛降。幾人昏暮叩劇孟,時復中分一囷贈。老人留眼看升平,饑溺非君誰請命。我以從游識阿戎,君亦折節交孔融。文律周旋避鋒銳,酒杯潦倒安疏慵。心期已許盡千卷,腹痛仍要酹一鍾。歸路方愁離別長,十日不見聞兇殃。見說燈前轉塵影,空無一念余榻床。深閨歡眤屏絕跡,獨乞黃面西方糧。眼暗西河十年痛,長將客抱啼清夢。自得先生為弟昆,兩何一瑴欣相共。膝上摧龍掌碎珠,剪茅揉蕊芝蘭枯。文章氣誼掃地盡,曷禁宇宙成榛蕪。莫怪兩翁相視血,女未亡人男嗣絕。零丁困苦巧相類,求取何方相解脫。
奉壽寒溪陸先生八旬初度二章率用本家事而末句乃放翁詩也兩翁名德高懷無不相似又皆身歷六朝若符節云
蒲柳迎秋不待黃,飽霜松柏正蒼蒼。歸朝譽自傾吳雋,避世情終慕楚狂。操茗豈能趨長史,擊鮮初不溷兒郎。何年小隱還城市,蕭寂門庭日月長。
游舊烏衣幾俊人,忘年屬賞性情真。面城差適閑居樂,近市能安里舍塵。羈旅乍違莼菜國,覽揆欣遇菊花辰。君家佳句聊相贈,已是清明六世民。
秋閨二首
蕙帳輕懸一榻煙,熏香深夜說孤眠。螢辭曉閣燈濡露,雁系秋書字滿天。夕照易殘如夢暗,微情難掇似絲連。紅渠開了骎骎白,剩有芳心向暮年。
欄下啼蛄桂影深,涼風吹夢彩云沉。蛾為蠟炬成灰淚,蜂作寒花到死心。階墮榴紅霜碎碎,簾移蕉碧月骎骎。自知臥后清宵細,抱取瑤琴共錦衾。
買妾詞
才聞畫舫駐河邊,即有官媒候驛前。便上筍輿微服去,廿文分裹小紅箋。
冰人多女復多男,簇后趨前附耳談。李艷張嬌隨意看,新街東北舊城南。
入門催喚兩巡茶,一室羅將幾俊娃。粉面香肩挨笑處,隔簾偷看主人家。
蝶襖鸞縧結束新,還加半臂可兒身。湘裙短露雙鉤小,步出中廳不怕人。
小立當風墮遠香,眼波眉黛與端詳。如今不作揚州夢,蘇意新梳燕尾長。
三三五五斗輕盈,素手讖腰仔細評。某月日時剛十六,女兒親口說年庚。
度曲彈棋技藝殊,女工精巧特其余。還能默誦唐詩句,當面拈毫作楷書。
色韻詳看已醉心,任從行下許多金。相邀插帶留歡日,郎為親拴白玉簪。
休論士宦與工商,不問身居第幾房。一說語成三日去,別娘容易不思鄉。
花燭筵開吉禮成,阿爹得意外家名。三朝茶果親攜至,紅帖翻題眷晚生。
壬午年
六月十八日戌時長逝矣,哀哉痛哉!二十二日聞訃后記此青衣啟祥來說
聘妾未回寄贈代書
不寄私書不弄琴,未曾識面早情深。翻嫌青鳥傳言語,一句能關兩地心。
妙跡收來著意藏,洛神姿韻也尋常。細看閣帖王家字,第一風神陸女郎。
一品堂前禮數寬,玉纖銀碗杏漿寒。檀郎靦腆今非昔,錦瑟詩成任寄看。
石家吹竹蔡家絲,鹿角彈箏若個知。色藝果然推第一,那能不唱渙之詩。
紅白梅花孰短長,月根異色一時芳。休猜賈午分香贈,女弟從來體自香。
尊萱真是美人圖,但問卿卿似母無。人道風前聞一曲,鳳凰聲韻不如雛。
臨觴望見素顏酡,借問長齋意若何。一綹香煙花數朵,正堪相伴病維摩。